第42章

第 42 章

周诩睡得很沉,江珏摟着他躺了會兒。

夜色漸深,又逐漸明亮,周诩呼吸綿長,江珏在他眉心親了親,掀起被子下了床。

他只來過一次這裏,還特別倒黴的遇見了宋樂。

所以他不樂意過來,就像周诩說的,即便知道,也寧願一直在公寓等着。

他想讓周诩回來找自己。

想讓周诩回家。

可惜,怕是不太行。

廚房比想象中的寬敞,儲物櫃裏有小米和綠豆。

江珏煮了點小米粥,折返回卧室時天剛蒙蒙亮。

屋裏開着地暖,很熱。

周诩半截小腿露在外面,勻稱細長。

江珏握着他的腳踝,塞進被子裏。

手指在踝骨處過了一遍,放開時隐約覺得不對。

在床頭櫃裏翻找到溫度計,量了下體溫,周诩發燒了。

怪不得睡得那麽死,原來帶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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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珏懊惱于自己的後知後覺,扶着對方肩背小心翼翼地喂下退燒藥。

可能是發燒,燒得周诩腦子有些不太清醒,窩在江珏懷裏還以為是過去,把臉一歪就往他頸窩裏蹭。

江珏又抱着人拍了好一會兒,末了也沒見着體溫降下來。

想走走不掉,走了也不放心,正琢磨着怎麽辦,周诩的手機來了通電話,是劉浩的。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江珏幹脆把人給叫來了。

“哎喲弟弟,”劉浩一進門就猛吸了下鼻子,“煮的啥啊,這麽香?”

“小米粥,”江珏開過門就直接在玄關換了鞋。他低着頭,聲音悶悶的,“劉哥,我走了。”

劉浩踩着拖鞋都走進去幾步了,硬是停下腳步轉了身。

“這就走了?”

江珏“嗯”了一聲,沒多說。

他走得快,劉浩沒攔住,房門落鎖那一道脆響後,屋裏似乎都安靜了許多。

劉浩有些無奈:“都啥事兒啊?”

周诩那些破事,劉浩多多少少都知道點,只是基本都是旁敲側擊加上日常觀察得來的。

因此有時候跟不上趟,慢個半拍,這邊再打個時間差,就容易錯過些什麽。

比如現在。

劉浩知道周诩和江珏分手有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內周诩跟丢了魂似的,一直處于低迷階段。

只是眼下怎麽又住一起了?而且還跟小情侶鬧吵架似的,口嫌體正直,別別扭扭鬧矛盾。

啥情況啊?又和好了?

劉浩一頭霧水,推門進了卧室。

見周诩仿佛大病初愈的太上皇,撐着他那不堪一擊的柔弱腰身,半躺半坐,艱難地看向他。

“瞎了?”

周诩聲音沙啞,活像吞了碳似的徹底毀了嗓子。

臉上被高熱蒸的通紅,俨然一副被粗暴蹂/躏地凄慘模樣。

劉浩往他背後塞了個枕頭過去:“裝睡呢你?”

周诩一張嘴,先咳了個昏天黑地,劉浩趕緊又給他倒了水:“餓不餓?廚房煮了粥,我給你盛一碗?”

周诩抿了口水潤潤嗓子,疑惑道:“你煮的?”

“哪能,”劉浩連忙擺手,“我才來幾分鐘。”

周诩握着杯子,沒再吭聲。

劉浩出去端了碗粥過來,周诩吃了幾勺就吃不下了。

擡眼看看床邊的劉浩,挺想問問剛才和江珏是什麽情況,只是話到嘴邊,又覺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經這一遭,他和江珏算是徹底完了。

“我看他挺喜歡你的,”劉浩一個旁觀者,搖頭感嘆,“還給你煮小米粥。”

“換我,家都給你砸了。”

周诩:“……”

他瞥了劉浩一眼:“你能跟他比?”

誰能跟江珏比?

在他這兒,誰都比不了了。

“哦,護着了?”劉浩覺得可笑,“不追回來?”

周诩搖搖頭:“就這樣吧。”

面對面有個交代,分手炮也打了。

成年人沒那麽多必須和一定,這日子湊合湊合也就往下過了。

可能過不了多久就都忘了。

半年,一年,五年。

誰知道呢?

“就這樣吧…”

周诩長長呼了一口氣。

又或許已經開始忘了。

公寓十二樓的燈終于滅了。

周诩一連蹲了幾天,這才敢上一次樓。

防盜門的密碼沒變,他一開門就看見玄關的鞋櫃上挂着一塊毛氈板,其中最顯眼的位置貼了個明黃色的便利貼。

【歡迎回家。】

是江珏的字體。

周诩整個人卡在門框裏,緩了許久這才把另一只腳從外面拿進來,“咔噠”一聲關上了門。

歡迎回家。

辭職後的日子比較清閑,周诩在公寓裏住了有大半個月,把房子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偶爾能翻到點江珏留下來的小玩意兒。

兩張時隔半年的電影票,遺忘在陽臺的專業書。

甚至于床頭櫃裏用了一半的套子,跟開盲盒似的,總能卡在快要遺忘的節點讓他回憶起和對方一起生活的曾經。

期間孫子琪來找過周诩一次,帶了菜過來,兩人熱熱騰騰吃了頓火鍋。

喝了點酒,把對方喝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周诩怎麽又瘦了。

周诩摸摸自己的臉:“有嗎?”

“有,”孫子琪哭着點頭,“周哥,你要好好對自己。”

好好對自己。

怎麽這麽難呢?

三月初,天氣回暖。

寒假結束,B大也開學了。

周诩連樓下的超市都沒敢再逛,整天宅家裏,怕又一個出其不意碰見江珏。

說實話,他這麽個沒臉沒皮的人,第一次會覺得無比愧疚。

他不敢看江珏的臉,想都不敢想。

那顆心太重了,接不起。

月中,周诩終于下樓,在附近買了個蛋糕。

小區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個寵物店,碩大的落地玻璃窗後,他和一只金毛幼犬對上了視線。

周诩:“……”

真是奇了怪了,這狗怎麽長得這麽像人?

鬼使神差地推門進店,再出來時手上就已經拎了一大堆東西。

周诩買了只嘤嘤亂叫的小狗回家,他第一次養狗,正糾結着狗窩放哪兒比較好。

原本挺嫌棄,打算放廁所。

但最後還是放在了沙發旁邊。

小狗還沒他小臂長,在冬天裏凍着了估計直接就下輩子了。

周诩搓搓他的腦袋,看那黑豆似的一雙小眼睛,忍不住笑了。

小金毛奶裏奶氣地哼唧一聲,把他那小拇指般的尾巴搖成了螺旋槳。

周诩還沒想好給這小狗取什麽名字。

慢慢想,不着急。

他給小狗泡好了狗糧,也給自己準備好了晚飯。

四寸的小蛋糕,不是很大。

周诩不怎麽吃甜食,估計都吃不完。

也沒想着吃完。

他把蠟燭插上,只插了一根,主要覺得自己幼稚。

點燃了,很快就給吹滅。

今天是江珏的生日。

周诩去年就沒記得,之後還想着今年好好給補上,結果還不如去年。

自打江珏這事兒之後,他都看開了不少,想要的盡量争取,虧欠的也盡量彌補。

往常安靜的夜裏多了幾聲小狗的哼唧,窩在沙發上看老電影,随手撈了他的肚子放在大腿上。

“就叫你小白花吧。”

等到天熱了一些,小白花也從細溜溜的一條,吃到了快有膝蓋高。

身體健康,能吃能跑,周诩帶着他回了趟老家。

周诩的童年并不幸福,父親酗酒,母親軟弱,家裏大多是壓抑的。

直到一個雪天,父親喝酒沒有回來。

母親在房間裏起起坐坐走了一夜,并沒有去找。

隔天,父親凍死在了雪地裏,周诩看得出,母親的目光從驚恐慢慢變成了漠然。

高考後,母親改嫁。

周诩人在外地,很少和家裏有聯系。

他的生活除了上課就只有打工掙錢。

他要掙自己的學費、生活費,以及去看宋樂的路費。

宋樂就像是撐着周诩走下去的一束光,從高中到大學,知道他們分開。

周诩沒想過他們會分開。

以前不能理解,現在也明白了。

人生總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輾轉幾處,周诩找到了母親的住址。

停在樓下,卻又不敢上去。

小區的條件不是太好,再嫁的人家似乎也非大富大貴。

臨近中午飯點,他能聞到空氣中飄來飯菜的香味。

有小孩成群結隊地跑去前方,周诩聽見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讓他們慢點。

他猛然地轉身,視線中撞進一雙熟悉又陌生的臉。

女人沒認出他來,徑直地從他身邊走過。

“媽——他們搶我的卡片!”前方的小孩哇哇大哭。

“什麽卡片這麽金貴?”女人躬着身子,抹掉小孩臉上的眼淚,“回頭讓你爸給你買新的。”

她牽着小孩的手朝單元門走去,大概是餘光掃過身側一動不動站着的人,有那麽一瞬間偏過目光。

周诩低了低頭,轉身離開。

恍惚間,他似乎聽見身後有人喊出半個音符,像是剛張嘴,從喉嚨裏發出一個不成話的聲音。

周诩腳步沒停,那個聲音也就沒再響起。

回到車上,坐在副駕上的小白花搖頭擺尾地湊過來,沖他吐着舌頭。

周诩搓搓他的小狗頭:“你高興個什麽筋?”

他差點沒難過死。

有些過去适合回頭,有些過去就讓它過去吧。

事後,周诩又去了趟以前的學校。

特別碰巧,撞見了宋樂。

對方在這裏當數學老師,沒複婚,一個人過。

兩人體面和平地吃了頓飯,宋樂和小白花挺合得來,臨走時都有的舍不得。

宋樂蹲在路邊,抱着小白花,仰頭看他:“阿诩,你以後準備怎麽辦?”

周诩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樂抿了抿唇,猶疑片刻,道:“阿诩,我們……”

“過去的事兒了,”周诩拍拍小白花的腦袋,把話題岔開,“給點吃的就找不着北了,看這尾巴搖的,嘿!螺旋槳。”

離開老家後,周诩先去本省的景點轉了一圈。

他有錢有閑,在哪都委屈不了自己。

後來又沿着附近的省份,想去哪去哪,舒服了就多住一會兒,不舒服直接開車走人。

天南地北跑下來,四季輪轉,很快又到了冬天。

和江珏斷了有一年的聯系,周诩重新回到B市。

過去的回憶洪水洩閘般沖進腦海裏,他又想起對方,只剩下漫長而又無奈的嘆氣。

好在家裏還有只狗子,知道咬着毛毯過來,乖乖的縮在他的身邊,陪周诩熬過晚間時光。

“小白花。”

周诩習慣性摸摸他的腦袋。

“怎麽這麽像啊?”

江珏:一年不見你就有別的狗了?

本來以為這章能完結的,但是預判有誤,看來還得再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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