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宋樂很快就到了，周诩去開的門。
兩人見面，表情各異，宋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阿诩，真的是你！我聽阿姨說你來了我都不敢信，你怎麽會來這裏？你和阿姨——”
他的話戛然而止，周诩偏了偏臉，是看見了江珏。
“你怎麽在這？”
江珏額角突突直跳，努力按耐住那份不爽和煩躁，跟縷游魂似的，混個存在感就飄去了別處。
看着對方飄忽不定的背影，周诩覺得好笑。
微微勾起的唇角并沒有那麽明顯，目光收回來，表情也就淡了。
只是那一點笑落在宋樂眼裏，卻顯得格外刺眼。
“你們……”
周诩側身讓路：“嗯。”
“小宋來啦，”周媽媽從廚房裏出來，“怎麽又帶東西？就随便吃頓飯……”
周诩把門關上：“進來坐吧。”
他适應的倒是快，宋樂把手上的水果放下，站在門邊有些茫然。
接到電話時他可能是有點高興糊塗了，沒有在意是周诩一個人，還是跟別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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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還存着那一份僥幸，在看到江珏的一瞬間又成了死灰。
他有這麽好嗎？
宋樂忍不住想。
能讓周诩在他身上來來去去反反複複，現在甚至都帶回了家裏。
“沒想到你也在，”宋樂站在沙發前，對江珏道，“真是意外。”
兩人之前有過交集，但不多，相處時大多也互相敵視。
周诩不知道，但江珏知道。
換一個場地，指不定都能原地打起來。
只是現在在這裏，雙方都非常友好地坐在一起平心靜氣的，好像朋友一樣聊着天。
“意外的事太多了，”江珏也道，“我竟然能這樣跟你說話。”
宋樂淡淡道：“又不是沒有過，你可以習慣習慣。”
後槽牙一挫，江珏咬肌緊繃。
周诩按着他的肩膀，在兩人中間用手扇了扇。
“收收火藥味。”
江珏：“……”
他擡眼看向周诩。
“我沒那麽幼稚，在這裏跟他吵起來。”
宋樂也看着周诩，動了動唇，到底也沒有再說什麽。
飯菜差不多做好時，那位叔叔回來了。
對方姓李，周诩就連着姓氏叫李叔。
李叔是個很随和的人，大概聽妻子說過周诩，所以對他很是客氣。
加上宋樂又經常過來看他們，一來二去熟絡起來，都當自家的晚輩來看。
和和氣氣地吃了頓飯，臨走時天已經黑了。
在門口告別後，周媽意外拉住周诩的衣擺，在最末端悄咪咪塞給了他一個紅包。
沒有說話，只是往他手心裏塞。
周诩自然沒要。
他的經濟情況要比對方富足許多，倒也不是非常缺錢。
周媽堅持要給，來來去去拉扯半天，最後也只能勉強收下。
“我也沒怎麽管過你。”
短短的一句話，卻含着遲來的愧疚與關心。
周诩笑笑，低頭看着手上的紅包：“我看你過得挺好的，替你高興。”
人總要往前看的，他們母子倆也沒必要一直被過去的陰影糾纏。
眼下的選擇就是最好的，不是嗎？
和對方告別，周诩追上前面的人的腳步。
宋樂在樓道口等他，見周诩下來了，便走到他的身邊：“阿诩。”
周诩點了下頭：“你一直有照顧我媽媽。”
“也沒有一直。”宋樂說，“就是偶爾想起你的時候，會過來看一看。”
“謝謝。”周诩看向前方，“不過沒什麽必要。”
宋樂悶悶地“嗯”了一聲，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江珏和李叔走在前面，兩人意外的投緣，在飯桌上就有說不完的話，就連出門都要走一起。
“就他了嗎？”宋樂輕聲問。
“嗯。”周诩看着江珏的身影，勾了勾唇，再稍微收了收目光，看向宋樂，“你也要好好生活。”
宋樂低頭，苦笑一聲：“盡量吧。”
如果說上一次見周诩還心存幾分僥幸，現在大概是徹底死了心。
“如果他對不起你，你會來找我嗎？”
“沒想過。”
“現在想一下呢？”
“再說吧。”
宋樂長長呼了口氣：“我知道了。”
他在某一個路口和周诩分開，離開得悄無聲息。
直到走出小區門口，李叔這才發現似乎少了一個人。
不過那并不重要。
和李叔分開後，周诩問江珏：“一路上在聊什麽？”
江珏似乎還在回味剛才的對話，停了片刻對周诩道：“李叔讓我有時間再過來，我說……給他帶酒喝。”
周诩：“……？”
“你過來？”他詫異，“一個人？”
“肯定和你一起，”江珏連忙補充，“所以我是不是，接話接太快了？”
事關周诩，卻擅自做了決定，他多少有點忐忑，看向周诩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安。
“嗐，多大點事，”周诩在江珏後背呼嚕了幾把，“李叔願意你來，你自己也想來，那就來呗，別空着手就成，當普通親戚走……”
他話說一半，自己卻頓住了。
擡頭對上江珏的視線，在那一刻自己似乎也跟着通透了。
不是來不來的問題，而是這話就不像是對普通朋友說的。
聯想到之前他們在單杠那邊說話，周媽也不知道在路邊看了多久。
“你的意思是，他們看出來我們的關系了？”
“不知道，”江珏更加不安了，“我就說第一次拜訪太随便，你還偏偏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周诩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我媽十來年沒管過我，她就算是不同意，咱倆也分不了。”
“不是在意這個，”江珏微微嘆了口氣，“她是你的媽媽。”
在江珏看來，母親是人生中一個很重要的角色。
而周诩的母親，那自然是重中之重。
周诩沒有反駁，只是從兜裏掏出那一個折一折的紅包，遞給了江珏。
“這是什麽？”
“我媽給的紅包。”
就像周媽硬把這個紅包塞進周诩的手裏，周诩也用同樣的方式把這個紅包塞進江珏的手裏。
“你這一通分析，總讓我覺得這錢是給你的。畢竟是第一次見家長，總得有見面禮吧”
他的話中略帶調侃，染上笑意。
江珏拿着燙手，卻也沒舍得再還給對方。
“我、我替你收着。”
“嗯。”
小倉鼠藏堅果似的把紅包收好，江珏空了空腦子，這才想起來反問：“剛才你和宋樂說了什麽？”
“嗯？”周诩沒想到江珏還能問到自己頭上，“我和宋樂？沒說什麽。”
江珏翻了個白眼：“他故意在後面等你。”
周诩笑了：“真沒說什麽，只是你之前說的話或許有一點道理，我看見宋樂就會想到自己高中的時候，傻裏傻氣的傻小子，所以還是不忍心把關系弄得太僵，就當普通朋友相處。”
“普通朋友？”江珏目光略帶探究，“我們分開時，你怎麽沒想過和我做普通朋友？”
周诩都被這個問題給問無語了：“那能一樣嗎？”
“哪裏不一樣？”
那太不一樣了。
宋樂這邊，他是真的放下了，也沒有可能了。
看到對方心裏也只剩下平靜，唯一還值得挂念的，是與他相處的自己。
而江珏，舍不得放不下，多看一眼都覺得自己會後悔，恨不得把人按在床上一輩子別下來。
“我不喜歡他，喜歡你。這樣說能聽懂嗎？”
江珏臉上一紅，看表情似乎很是嫌棄：“我也沒讓你說的這麽露骨。”
“正常的情感表達，有什麽露骨的？你那臉皮怎麽時厚時薄？真正露骨的時候反倒一聲不吭了？”
眼鏡這個話題就要跑偏，江珏連忙兜住話茬，把內容給拉回正題上來。
“你下次可以陪我回來找李叔喝酒嗎？”江珏問。
周诩松了眉眼，在他後腦勺上揉了一把：“只要你想，都可以。”
從老家回來後，江珏立刻投身進他還未開始的研究生學業中去。
周诩之前閑來無事，嘗試着投資了個規模較小的新型游戲公司，近一年多發展的竟然還可以，甚至還給他掙來了一筆可觀的分紅。
他覺得這個市場前景不錯，最近沉迷游戲，無法自拔。
九月開學，江珏在一種早就熟悉了的同學裏搭了個人脈，弄了幾瓶好酒。
屁颠屁颠地拿回老家孝敬李叔，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不省人事，還得周诩把人拖回酒店，仔細伺候着。
“少給我叔喝酒，沒看見我媽的臉色都變了嗎？”
當初他爹就是酗酒成瘾，搞的他媽都快成心理陰影了。
現在好不容易加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結果又來個酒鬼。
江珏皺着眉，把這話聽進了心裏。
“嗯。”他沉甸甸地應着，像只鹌鹑似的把腦袋紮進周诩的懷裏，“錯了。”
這樣認錯的樣子實在可愛，周诩沒忍住在他臉上摸了好幾把：“嗯嗯錯了，然後呢？”
江珏也不知道然後要怎麽辦，便抱着周诩哼哼唧唧，說着他自己都聽不懂的話。
“少給我撒嬌，”周诩推着他的下巴，和對方保持一定距離，“下次再喝這麽多就把你扔大街上。”
江珏半合着眼睛，看起來像是要睡着了：“高興。”
“高興什麽？”
“叔說，讓我們好好過日子。”
周诩手上一頓。
“還說——”
“還說什麽？”
“說你苦，我多看照着。”
兩人喝酒時，周诩在卧室教李飛做作業，并沒有聽見這些話。
他松了手，江珏沒骨頭似的重新靠在他的懷裏。
“周老師，阿姨覺得對你有所虧欠，叔叔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周诩摸摸他的頭發：“嗯。”
“我們經常來看他們好不好？”
周诩攬過江珏肩膀，把臉貼在他的鬓邊。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