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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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破曉,一抹霞紅從頂口洩下,将谷底照得通亮。光芒灑在玉玲珑臉上,照得她唇紅齒白,玉腮粉紅。
連衣輕步站到她面前,細細看了她的情況,見她雙手雖不能放下,但栓足的鐵鏈比較長,腿還是可以移動的。
她眨了眨眼,低頭正巧對着玉玲珑額頭,兩人呼吸交錯,近到可以聽見她的心跳。
她抿抿薄唇,心口提起一陣氣:“尊上,我抱着你吧。”
玉玲珑輕輕擡頭,額頭磕到她溫熱下巴,感覺到臉上吹來一股熱熱的氣息,令她不忍一顫,腳趾扣緊冰冷玉石,小腿的肌肉也因用力崩出一條性感線條。
“随你。”
連衣低頭,她的腿倒影在玉石上,宛若潔白的瓷器,再配上那紅豔的裙衫,顯得越發迷人。
手腕輕輕搭在玲珑月要後,萬般僵硬地靠着,不敢有多處的觸摸,只當自己是毫無感情的扶手。
她咳了一聲:“你跳上來吧。”
玲珑嘴唇下拉似乎在思考什麽:“能行嗎?”
“可以,我拖着住尊上。”她掌心朝上,虛空抓了抓,表示可以。
賀連衣只是為了不讓她太過難受,才這樣建議的:“小的只是修為不行,小的力氣還是.....還是有。”
這句話,逗得玉玲珑笑了,她默然到:“感覺到了。”
“啊?”
“啊什麽啊,誤了佳時,本尊要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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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衣身體一抖,仔細噎口唾沫,她哦一聲,便含着嘴唇安靜下來。
玉玲珑跳上來,如蛇纏繞,冰冷的皮膚透過水藍淺紗蔓延,她抱着的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塊寒冷瓷器,刺得人毛骨悚然。
玉玲珑在她懷中淺淺嘆息,終于不用踩寒玉石了。
腳掌懸空,整個人被一顆暖烘烘的爐子炙烤着,溫熱的體溫緩緩驅散她的陰寒,就像掉進了溫泉池中。
只是半響眼前人也沒動靜:“你在幹什麽?”
賀連衣盯着她的臉:“尊上,勞您下來一下。”
???
玉玲珑立即拉了臉:“又怎麽了?”
連衣噎口唾沫:“小的,小的把香點上,不然不知道時間。”
盡管不情不願,她還是下來了,下滑時擦過輕紗,發出響聲來。
連衣從百寶錦囊中掏出兩支香,右手捏了訣,将兩支香合成為一支,再插進一旁小土堆旁。這才站起,往後退了兩步,對着空氣打出了一套類似軍操一般的術法。
“天地為尊,五行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生!”
嚓地一聲,暗香燃起,寥寥煙霧徐徐上升,是最安撫人心的桃木香氣。
連衣拍拍手掌,回到玉玲珑跟前,只見她看到一張十分不耐煩的臭臉。
“咳咳,尊上,再也沒有旁的事,開始吧。”
玉玲珑橫眉一挑:“以後,施行法術時,不要喊出聲來。”
“哦。”連衣低着頭,小聲應到。
“顯得愚蠢。”
連衣瞳孔一怔,手指狠狠拽緊,心口似一團火郁悶在心裏。
哪有這樣天天罵人的。
她沉了口氣:“尊上,不耽誤了。”
連衣道法比不過她,便把一股腦氣撒她身上。
桃木香燃半柱,連衣朝旁瞥一眼,轉頭對上玉玲珑。
谷底安靜,晨曦的第一滴水珠在峭壁聚集,搖搖欲墜,形成晶瑩剔透的水晶,墜入地面。啪嗒啪嗒。
空谷之中,小溪繞着山脈循循流淌,泠泠的溪流不絕于耳。
玲珑的耳朵紅紅的,透着日光,半透明的模樣顯得它嬌小可愛。
她的兩額長滿了細細的小頭發,汗珠躺過,它們趴了下來,緊緊貼着冷白的肌膚。水珠自她太陽穴滑過臉頰,滑倒她的下巴處,彙成一滴,微微一晃跌落,落在連衣唇上。
連衣抿了抿唇,幹燥的嘴唇得到滋潤,心口也似一道靈泉滑過。
玉玲珑門牙輕咬着下唇,似乎要破皮。
“尊上,你的臉真紅。”
“不許看我!”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發音艱難。
玉玲珑手扯着鐵鏈,似乎要掌闊,卻見自己被狠狠拴住,只徒勞在空中張開手掌,扯出鐵鏈聲陣陣。
連衣暗笑,卻不敢出聲,歷時清嗓子:“好。”
玉玲珑心口跳得飛快,她低頭,正臉對着她:“雲裳,別以為你的心思本座不知道,待本座解開了束縛,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斷斷續續的,氣息還十分不穩,惡毒的語氣背後又透出幾分無能為力。
香快燃盡了。
連衣登時被她的敏銳心思吓到,她老老實實收斂了自己。
桃木香燃盡。
連衣回到自己的小火堆蹲下,雙腿盤坐,打坐調息。
玉石上的女人被十字架一般捆綁着,此刻她的雙膝微微彎曲,整個人似沒什麽力氣一般,被掏空了軀幹一般往下墜落。
她的頭無力垂在身前,長發在空中浮起,像黑色浮動的海藻。
連衣小聲問到:“尊上,你不修煉嗎?”
玉玲珑緩緩擡頭,嗓音低啞:“再話多,把你舌頭割了。”
連衣身體一顫,不敢妄言了。
她打坐調息了半個時辰,發現自身的靈力又通透了許多,又很多橫沖直撞的氣息也得到了安撫,一下平靜。
看來這般修行真的只有益處,沒有壞處。
玲珑更是,她只短暫地偃旗息鼓了會兒,沒多久就開始運功,谷底被她掀起一陣又一陣狂風,風聲在谷底呼嘯,如同野獸嘶鳴。
好霸道的功法,倘若不是被定海鐵索捆着,定會釋放出更大的力量。
一回生、二回熟,如同兩塊帶有棱角的石頭,在相互磨合後變得圓滑。
谷底的生活,簡單,枯燥,日複一日而又無聊。
玉玲珑不喜歡她說話,她憋不住,偶爾跑出去打野雞吃,抓到野雞之後也是一頓輸出,訴說自己的不滿。
“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可這些道理到你們修真界,似乎一點用處都沒有。”
“我就是一個工具,她哪天利用完我,就會殺我而後快。”
“好歹也做了幾日夫妻,她愣是沒有一天對我溫言細語,兇巴巴的,吃我的還兇我。”
“我什麽時候才能命劍,逃出去呢?”
野雞聽得雞毛顫抖,眼珠子滴溜一轉,死前還要聽她豔色八卦,實在死也瞑目了。
谷底歲月容易過,哪只世上過了多久?
連衣也沒算日子,她只記得和玉玲珑統共修煉了十五次了。
除去修煉、烤雞、睡覺的日子,她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改造谷底。
經過她不懈努力,洞底的雜草早已經被她拔完,取而代之的是五顏六色的花朵。
這日,連衣又采了些奇珍異花,回到洞中,她便跪在泥土上,掏出小鏟子,将土鏟出一個洞,花花草草埋進去,小鏟子在将泥土刨攏,緊緊敲打泥土,固住根部。
汗水大顆大顆從額頭滑下,連衣舉袖擦汗,蠻累,比和玉玲珑修煉還要累,擡頭一看,見玉石周圍哪裏還有什麽雜草,已經全部換成她的小花園了。
頓時間,她将鏟子一扔,席地坐下,捏腿放松起來。
玉玲珑聽得她每日叮叮哐哐,早已習慣,有的時候,她都能想象出來,面前的少女是什麽樣,哦,她又在烤雞了,她在打坐,她又偷懶了,不知道她又從哪裏摘來的花花草草,圍滿整個玉床。
鼻尖傳來花香,淡淡地,聞到令人心情舒爽。
玲珑不自覺哼笑一聲。
連衣手一頓,仰頭看她,知道她剛剛笑了,立即抓住機會問她:“尊上,我跟你說,現在的玉床周圍全是鮮花,比之前好看多了。”
玉玲珑音色纏綿回蕩:“不過是無用功,幾日便謝了。”
連衣抿了抿唇:“怎麽會,這裏還有好多沒有開的花苞,我還種了種子,等來年春天,她們還會開花。”
“哈哈哈。”玉玲珑倨傲的聲音環繞在耳邊:“明年?你該不會以為本尊要在這關到明年?”
“待本尊出去以後,第一件事就是鏟平這關我二十年的牢籠。”
聽到這裏,連衣牙齒打顫,身體一下軟在土堆裏。
那她呢,她恐怕會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盡管如此,連衣還是小心試探地:“尊上,那,那第二件事呢?”
玲珑手掌翻轉,一股洶湧的熱流自心脈噴湧而出,一想到那個人,她體內的真氣便不斷湧動,像是一股火蔓延開來,冷白的肌膚刷然一下,變得紅透起來。
“第二件事。”說話間,她的群擺被扯起,衣袂飄搖,妖冶十分:“自然是取那賀連衣狗頭!”
連衣背脊生寒,臉上如冰冷卻下來,她嘴角耷拉着,悶聲轉過頭。
說到賀連衣,玉玲珑十分憤懑,身後傳來鐵鏈扯動的刺耳聲,緊跟着,一股洶湧的靈力從身後傳來,像一道無形波紋,唰然朝四周散開。
砰地一聲,似鐵鏈撞玉,兩聲清脆聲響傳入耳朵,在谷底傳來回音。
連衣一驚,連忙轉頭,白玉石上,兩條栓手的定海鐵鎖已經斷開,散落在地。
玉玲珑左手揉着右手手腕,右手輕輕轉動着,脖頸往後一仰,發出骨頭脆響的聲音,她輕輕嘆出口氣,聲音自丹田散發出來:“終于,解脫了。”
連衣捂着嘴,連忙提着裙擺往外跑,身影像是一晃而過的兔子,剛到洞口,背後一股力量,像是什麽東西纏住了她的脖子。
身體不由往後一撞,頸脖被冰冷的手指鉗制住,被迫轉頭。
玉玲珑下巴微微擡着,用鼻孔睥睨着她。
“小東西,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