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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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合歡宗的人,她們不是滅門了嗎?

連衣趴在石頭後邊,全神灌注,腦袋不由往前傾了傾。

臺上的弟子聽聞是合歡宗來人,紛紛掣出命劍,不由分說将粉衣人群團團攔在外面,一把把劍高高豎起,每一根都散發着幽幽寒光。

鐘流螢站在最前方,她劍指烏唇女人:“妖女,竟敢來犯我青陽派。”

面前的女人輕蔑地瞥了她一眼,繼而淡然收起神情,繼續搖晃着扇子,哼聲一笑:“沒想到二十年不見,掌門養了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

鐘流螢瞳孔放大,命劍在空中蹭蹭作響:“妖女,你罵誰呢。”

說罷,劍要朝那女子刺去。

那女子神情一轉,收起手裏的黑羽毛扇子,對着來劍輕輕一擋,閃身躲過。而後才要出招,手掌對着鐘流螢肩部劈去。

鐘流螢利落轉了身,躲開她攻擊。

正當她要發起第二次進攻時,賀連伯立即攔在她跟前:“流螢,不得無禮。”

在這短短的幾十秒,連衣不知道賀連伯做了什麽決定,他竟沒有帶着大家一同剿滅來人,而是恭恭敬敬地迎接了來人。

“初棠左使,二十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初棠勾着唇,搖了搖手裏的折扇:“賀連掌門說笑了,我等聽宗主的命令,前來參加簪花大會,你們仙門倒好,不好好迎接,倒是刀劍相向。”

她說完這句話,很自然看向一旁紮着雙馬尾的流螢。

鐘流螢氣鼓鼓地,哼聲看向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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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連伯笑着往前:“左使有所不知,流螢是我們本屆最為得力的弟子,她又是師姐的唯一的弟子,一直在無情殿學習,一時沒有認出來左使,還請見諒。”

初棠仰着頭笑了笑:“我說是誰,原來是她的弟子,怪不得!”

鐘流螢瞪圓雙目,剛要發作,卻像是想起了什麽,她朝後面看了一眼,正巧對上賀連衣的眼睛。

賀連衣豎起手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她才壓制住脾氣,不再與初棠争執。

賀連伯的這一舉動,一時讓所有人都沒看明白,兩宗派之間分明有過惡戰,現如今竟還能心平氣和地,讓對方參加簪花大會。

真是一個敢上前參加,一個也敢讓人參加。

衆弟子心裏不解。

賀連衣倒是看得明明白白。

如今玉玲珑出關,不知道仙力又增加了幾層,再加上曾經消失的合歡宗,如今再次出現在青陽派,還如此明目張膽,說明她們根本沒有消失,而是分布在不同地方,養精蓄銳。

這場表面的風平浪靜,不知要掀起多巨大的海浪。

清衡原本少話,卻在此刻開了口。

她先是對着初棠行了禮,借此問到:“怎麽不見玉宗主,左使就帶着這些弟子來了。”

想當初,三大掌門合力陷害玉玲珑,這可是擺在明面上的算計,最後玉玲珑被關魔域,仙門也說是她自己閉關修煉。

如今她們紛紛不提那一件事,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初棠只覺得好笑,倒也願意陪她們演:“宗主剛回宮中,需要休養生息,待過幾日,自然會來簪花大會。”

清衡點點頭,看向賀連伯。

賀連伯臉色微微一沉,他只知曉玉玲珑出關,沒曾想她還留了這麽大一手,如今又敢只派幾個小将來挑釁,看來是真有兩把刷子。

這下他和幾個掌門都不敢輕舉妄動,只得颔首低眉:“原來如此,左使先請。”

初棠也拱手讓禮:“叨擾了。”

說罷,賀連伯親自引着初棠、清衡一行人朝寝殿走去。

鐘流螢自是憤憤不平,她抱着雙臂,怎麽都想不通。剛要轉眼去問賀連衣,沒想到一轉身就撞上了她的肩。

她摸摸鼻子,往後退了兩步:“師......師姐。”

連衣搖着折扇,目送那幾人的身影:“嗯,你跟我過來一下。”

青陽派後院,是仙門弟子休息的寝殿,一共分為東西兩閣,其中西門主要用于接待客人。這邊之所以叫在水一方,只是因為有一處小湖,正值夏日,湖裏開着大朵大朵的荷花,整個後院清幽安靜,偶爾傳來幾聲蛙鳴。

連衣總算走遍了後院的地形,一面背靠欄杆,稍作小憩。

鐘流螢一路上小嘴不停歇,是個比她都還話多的人。

腦海裏總是有十萬個為什麽。

“師尊,她們明明是宿敵,為什麽還要讓合歡宗的人參加大賽,據我所知,她們都滅門二十年了,比我年紀都大。”

“賀連師伯最是不喜歡合歡宗人,為什麽就那麽輕易讓她們進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呀。”

“那個玉玲珑,肯定沒有安好心,她會原諒害了她的人,這分明就是公然挑釁。”

“我不懂你們。”

賀連衣聽得頭皮發麻:“我也不懂。”

這就好比,她和學校的一個老師總是不對付,但是兩人必須坐在一桌吃飯,還必須相互敬酒,她都沒有辦法想象有多虛僞。

可她脫口而出的話,便有失身份,見鐘流螢一臉驚訝看着她,她連忙咳嗽一聲:“我小時候也不懂,但随着年齡漸長,經歷的事多了,自然而然就懂了,流螢,仙門的人,不是村裏的農夫,他們可以指着對方大罵,或者打一架。”

鐘流螢:“我們為什麽不打一架,明明在魔域的時候,剛剛打過一架。”

賀連衣:“事物永遠都在變化,仇敵不可能永遠是仇敵,朋友也不一定一直是朋友。有的事情,也無法拿到明面上來講。倘若只顧着打架,那仙門簪花大會還開不開,仙門的顏面還要不要,近百年來,仙門一個飛升的人都沒有,就顧着內鬥,魔族的複興又蠢蠢欲動,有些事情,不是打一架就能解決的。”

鐘流螢大體聽明白了,她點點頭:“我知道了,師尊,朋友有一天也會變成敵人,就跟你和玉玲珑,你們三百年前還是朋友,可是,你們因為一些事情,成為敵人,到現在又因為一些事情,不得不又要和她做......朋友!是這樣嗎?”

賀連衣聽到她忽然停頓的__和她做,差點沒把肺咳出來:“流螢,你總結的很好,只是.....。”

流螢眨眨眼:“怎麽?”

“下次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斷句,”她默然道。

此時夜已深涼,月亮高高懸在房檐上。

微風吹拂着荷葉搖擺,落在地上的影子像一條溫柔的鳐魚在游動。

忽地一下,那荷葉邊邊閃過一道虛晃的黑影,影子展開長裙,竟和荷葉有幾分相似,只是它飄得異常快,很快從翹角屋檐消失得無影無蹤。

連衣頓時呼吸一滞,是誰,功法如此高妙,竟連腳步聲都沒有。

此刻的鐘流螢還沉浸在春花秋月中,她雙手掬在身前,攏着耳發:“師尊,你看,今晚的月色真美。”

頭頂的月亮又大又圓,能不美嗎?連衣被那黑衣人勾得心裏癢癢,頓時對着眼前發癡的小徒弟:“流螢,為師忘記了拿錦囊,你去無情殿幫為師取來。”

流螢眸光閃着珠光:“現在嗎?”

她點點頭:“速速過去。”

流螢微微洩氣:“哦,好吧。”

她頓時禦劍飛行,很快,化作一個小綠點,消失在視野。

連衣緊了緊手裏折扇,朝着飛檐翹角屋頂一看,卻早已不見了黑衣人。

她用折扇緩緩敲打着掌心,大嘆一聲:“累死了累死了,我要困一覺。”

說罷,只跳上亭臺的座椅,背靠在圍欄上,雙手抱臂,微微合眼。就像是睡過去了一般。

當視線受阻擾的時候,聽力就會愈發集中。此時此刻,她忽然想起玉玲珑,那個時候,她雖看不清,但是她在山谷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玉玲珑察覺。

就好比現在。

在幽靜的黑夜,除了幾聲蟲鳴蛙叫,還有房檐上,微風吹起,裙擺拂過青色磚瓦的悉數聲響。

太妙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功力在渡劫期如此厲害。

仿若能精準看清對方的眼前的姿态,那人一定高高站在屋頂,俯瞰着整個在水一方閣。

對方半天沒有動靜,她也沒有動靜。

過了不知多久,只聽荷塘對岸傳出來幾道腳步聲,緊接着一女子柔柔地哭訴着:“我明明過得很苦,如今又脫不開身,現在你也對我不聞不問了嗎?”

這聲音好生熟悉,連衣默然睜開眼,轉頭看去,荷葉超出池塘的部分有兩米多高,縫隙之間,依稀能看見一道淺綠色身影靠在欄杆上。

她面對着是一個圓柱,柱子剛好擋住了和她說話的人。

盡管她哭哭啼啼,對面确實半天沒有聲響。

女子見人不回答,伸手去拉角落的人,正巧抓到一只衣角,卻被那人狠狠甩開。

“嗚嗚嗚,嗚嗚嗚。”

女子舉着帕子擦了擦淚:“清衡,不要這麽對我。”

賀連衣頓時當頭一棒,清衡掌門?那她對面的是......她收着呼吸,朝旁側挪了挪,借着月色,恰巧看見那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金石掌門那如花似玉的小老婆,如煙。

這算怎麽回事?

清衡往前走了兩步,肅冷的容顏在月色下顯現,她的聲線低低的:“說什麽都晚了,你也已經懷上他的孩子,如煙,我們不應該再見面了,以後也請你好好跟着金石。”

說着,清衡一甩長袖,從荷塘的另一邊走來。

眼看那方向是朝着自己過來的,賀連衣左顧右盼,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忙往後退,忽然之間想起什麽?咦,黑衣人呢。

驀然回首,只見一道墨色身影一躍而起,身輕如燕,從窗口跳進了某個房間。

連衣忙起身跟上去,輕腳輕手拂過雕花木門,而後輕輕推開,轉身忙關了門。

此刻,背後噌地一聲響,一把冰涼之物抵在她的後頸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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