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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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衣一路西行,跨過西海,路過一片茂密的荊棘叢。

那荊條長得有手腕那般粗,頂端則成尖尖的形狀,一看就鋒利無比。

荊棘叢便是兩族分界地。

她來得急,什麽都不曾帶,預想自己是來請罪,便在落地後,扯了兩根桑樹條,剝了皮,綁在身後,便匆匆來到合歡宗。

合歡宗和她想象的有差別,本以為類似這樣的地方,建築風格必然是粉嫩招搖的,她竟沒想到,合歡宗建築呈一派棕黑色,低調而又內斂。

這裏還經過了一番大修繕,很顯然,在短短的幾日內,這些修繕也只能改善從前的破敗,還有很多地方,需要重新翻修。

連衣報了姓名,禀明來意,那粉衣小修士便匆匆進去通報了。

自從一落到合歡宗領土,那些正在打雜的弟子便時不時投來目光,眼裏帶着殺意,但是,礙于雙方實力懸殊,并沒有粉衣弟子前來找茬,只偶爾有幾個弟子在一旁嬉嬉笑笑。

“那便是青陽派的無情道峰主,賀連衣。”

“不說她是三界難得的清冷美人嗎?如今看來,不就是空有一副臭皮囊,沒什麽了不起。”

“我覺得長得還行,但沒我們宗主風情萬種,豐韻飽滿。”

連衣就這麽站在門口,受着那些弟子的指指點點,雖說那些話刺耳,但她也不能做什麽,畢竟悠悠衆口,她哪裏堵得住呢。

一個端着洗衣盆的中年婦女朝她走來,一雙眼睛落在賀連衣臉上,頓時間,婦女面紅耳赤,咬着牙瞪着眼:“小白臉!你就是那個欺負我們宗主的人,害她被困魔域二十年,是不是你。”

連衣很想說不是,但她說不出口。

她只好尴尬地笑笑,往後退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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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抱着洗衣盆,在她面前走一圈,上下打量着她:“長得人魔狗樣,還自稱什麽仙師,呸,告訴你,我家宗主定不會饒了你......。”

連衣的心跳的飛快,她自然知道,她家宗主不會饒恕她。

不過,此刻不能饒恕她的,是這個叽叽喳喳話多的女人。

她閉着眼,默默念叨着心經。

過了半天,救世的粉衣小仙士終于出來了。

連衣一見着她,目光不由得閃爍起來。

“賀長老,宗主有請。”

她福了身,緊跟粉衣修士,甩開那絮絮叨叨的婦人。

哎,總算見識了比她話多的人。

進了中殿,那粉衣修士不再引她,而退到旁側:“賀長老,宗主就在最裏邊的房間,您沿着這邊進去就行。”

說完,也不等賀連衣問她,便自顧自退出中殿,出去的時候,還将門反鎖起來。

她的手在空中虛晃舉着,吞下了欲要脫口的話。

合歡宗外面看着普普通通,殿內十分氣派。

陰暗的光照下,整個大殿透露出一股古代貴族的精致感。

再往裏走,穿過漢白玉所制的屏風,遠處鳳鸾榻上,側卧着一個女人,女人身體玲珑起伏,側看像一座綿延的小山,霧色沉沉,僅有雪白的肌膚透出光亮來。

她正睡着,氣息微弱,僅有呼吸時,雪白胸口此起彼伏,細細密密的薄汗從她身上滾落蒸發,飄來股自然花香。

連衣頓住腳步,呼吸一滞,對方竟在睡着,也不好打擾,只端站在跟前,靜等她醒來。

室內安靜,僅有燭光跳動的噼啪聲,似乎還能聽見蠟燭融化往下滴蠟的水聲。

玲珑半眯着眼,透過模糊視線看眼前的人。

一個朦胧的白衣立在身前,她的身後,果然背了兩根荊條。

哼,假仁假義,道貌岸眼,費盡心思,小人做派。

不僅小人做派,還瘋狂立什麽無情仙師人設,殊不知,早已經被種下了情豆,下流、卑鄙、無恥。

不知道哪個小仙士,又要配合她修無情道,成為她的劍下亡魂。

她暗自哂笑,輕輕支着手,打了個哈欠。

賀連衣忙上前兩步,眼睛閃爍着光芒,雙手往前一拱,要對她行禮。

好笑得很,曾經高傲的仙尊,清冷絕塵,如今也要低三下四來求人了。

她自然沒醒,只翻個身,換一邊睡。

來都來了,就讓她幹等着。

連衣一時摸不着頭腦,只見女人翻身後,腰間那耷拉的灰色羊絨披帛掉下來,一痕雪白的腰肢晃入人眼,好看得緊。

一陣風從窗口邊吹進,掀起玲珑腿間的裙擺,那藕色的細腿在裙擺下若影若現,因風吹的急,還輕輕蜷縮了一下。

連衣小步上前,撿起地上的羊毛毯子,輕輕替她蓋上,還把她小腿蓋得嚴嚴實實的。

玲珑蹙着眉,她這又是在演哪一出?

蓋好後,她又退到鳳椅前,靜靜地站着。

除卻呼吸腳步聲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倒像是怕打擾到她睡覺。

香燭燃盡,眼看着半個時辰過去。

玲珑真的小憩了會兒,頭微微從手掌滑落,這下才驚醒過來。

她躺都躺累了,也不知道賀連衣站累了沒有。

身後早已經沒了動靜,她本以為人走了,便翻身坐起,誰知剛翻身,便對上一雙滿是驚喜的眼。

“玉掌門,你醒了。”

玲珑沒好氣,卻也怔了怔,她竟有如此耐心,守着她這麽久。

她佯裝出驚訝:“喲,我還以為誰,原來是賀長老大駕光臨,怎麽也沒個座,光站在那裏。”

連衣自知玲珑在彎酸什麽,她連忙拱了拱手:“玉宗主不必多禮,連衣這次來,是替我二十年來所犯下的錯,負荊請罪的。”

說罷,她撩開裙擺,雙膝噗通跪下去,她的頭低低的,滿臉的羞愧:“連衣不求你能原諒,但求,求你能讓我給自己贖罪。”

啧啧啧。

這多大的架勢。

玲珑也是吓一跳,二十年不見,賀連衣這是吃了什麽藥,竟給她下跪求饒了。

她若不是知道她心性,還真的信了。

“賀張老,遠來是客,你這樣跪在我面前,我怎麽好意思呢,你還是快起來吧。”

嘴上讓她起來,屁股卻是半天也不挪動,她就希望賀連衣跪着,恨不得讓全仙門都知道,她在她面前跪着。

那假惺惺的人果然沒有站起來,只把頭埋更深了:“還請玉宗主責罰。”

可笑,居然真的有人請她打她的。

那背後的兩根荊條,不粗不細,倒也是新鮮得緊。看來,她也是臨時想到的這個方法。

玉玲珑橫眉冷對着她:“責罰?區區兩根荊條,讓我打你一頓,你就想換我二十年的牢獄之苦?你覺得,可能嗎?”

連衣咬着下唇,這似乎不太可能,好比用西瓜籽換夜明珠,天方夜譚。

她擡起頭,對上那雙陰鸷的眼,眼睛裏布滿仇恨。

可她分明就是無辜的呀。

“宗主,你想怎麽樣?”

怎麽樣,她自然不會告訴她,最終的目的,不過就是滅了幾大門派。

以牙還牙,不是她玉玲珑的個性,她要的,是加倍奉還。

不過,賀連衣自己送上門來,要當一條狗,那她也沒有拒絕的意思。

連衣正想着對策,忽然之間,女人身體前傾,冰涼的指掐起她的下巴,往上擡,迫使她和她對視。

溫熱的呼吸從面頰撲來,女人音色低低的:“你既然這麽想贖罪,那我便成全你。”

連衣呼吸屏住,毛發在一瞬間張開,冷風灌入脊背,她打了個寒顫。

“你.....你要如何?”

玉玲珑摸着她下巴上的軟肉,指甲輕輕往裏扣着,似乎要把她的皮掐開般。

她的臉上充滿着興奮,是得意,狂喜,她仰了仰頭,聲音回蕩在大殿:“賀連衣啊賀連衣,你也有今天。”

她撒開下巴,松散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百無聊賴卷着頭發:“你既然如此強求,那就做本尊的貼身婢女吧。”

高貴清冷的仙師,從來都是被人侍奉,哪有她伺候別人的道理。

這一點,量賀連衣也不會同意。

玲珑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目光灼灼,就等着看她翻臉生氣。

誰知道,她竟一口應承下來:“我答應你。”

玲珑眉頭一跳,身體不由自主前傾:“你答應了?你可知道,作為婢女,你要做哪些事?”

連衣的頭埋得低低的,她當然知道,在洞中,不就一直在伺候玉玲珑嗎?如今只是換了個地方,換了個名字而已。

“我知道,我會盡量熟悉的。”

玲珑抿唇笑笑:“你可知道,每日你需要放三大池的洗澡水,還要給本尊捏腳搓背,這也願意?”

“捏腳搓背?”

連衣擡起了頭。

咳咳,給美女洗腳搓背算什麽懲罰。

“怎麽,不願意了?”玲珑勾着唇笑她。

她故作不情願,調整跪姿:“我......我有一個條件。”

玲珑臉色一沉,拂了拂長袖:“說。”

連衣噎了口唾沫,跪着往前走兩步,雙手扯着她的裙角:“掌門,我若做好,你就大發善心,把......從蒼栖谷擡走的東西,還回去吧。”

這才是她此行目的,她沒忘記。

“什麽?”

玲珑一腳擡起,雪白的腳掌朝她肩膀踢了一腳:“死開。”

這一腳,倒沒什麽力氣,連衣依舊跪在她跟前:“可你要那麽多錢物做什麽,又花不完。”

玲珑一雙眼睛狠狠剜着她,刀子一般割過來。她站起身身,一手拎着賀連衣衣襟,将她提了起,拖着她往外拽。

連衣囫囵地走了兩步,忙抓着她雪白的細腕,那截手腕冷如白雪,冰沁入骨:“玉掌門,你這是做什麽。”

“合歡宗不歡迎你。”

“可,可你別拉着我的衣服啊,我就穿了這一件。”

此刻,玉玲珑恨不得把她丢出去,她拖着她走到前殿,聽她這麽一說,轉頭看她。

卻見她的衣服被她扯開,裏面是中空的,僅有一條白色的小衣服裹着胸。

那痕雪白微微泛紅,呼吸急促,起伏不停,還有細密的汗水從她頸脖往下滑落,像是珍珠滑落絲綢。

玲珑松開她的衣領,上下打量着她:“想不到,你還有點東西。”

連衣紅着臉整理衣衫,特意把胸口遮住。

遮好後,她順勢抱着身旁一金色觀音的蓮蓬座,說什麽也不走了。

“說了要做你婢女,我不走了。”

“可你開出的條件,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她一甩衣袖,站在觀音佛像面前:“我拿走自己的東西,憑什麽要還回去。我合歡宗的東西被他蒼栖谷盜走,拿回來,難道有錯?”

什麽?

連衣松開手,一時驚詫,蒼栖谷寶庫鎖的是她的東西。

她完全不知道真相啊。

玲珑仰着頭,目光篤篤:“看來,賀長老還不知道,昔日我被你鎖進魔域,合歡宗人被遣散,裏面的寶物也被洗劫一空。那錢金石竟是個吝啬鬼,連我的金觀音都不放過。”

她的手往上一指:“你看,這觀音頸脖處是不是有道劍口。”

順着她的手往上,觀音頸脖處有道裂痕。

所以,她拿走的,是她自己的東西。

可是錢金石說,那裏邊有他爺爺的爺爺的爸爸的寶物。

連衣鬥膽:“你的弟子們搬東西的時候,是不是還搬走了其他的,不是你們宗門的東西?”

玲珑半壓着眉,思索片刻:“我的寶貝放在他那洞裏二十年,難道我不能收點利息。”

“更何況,那一堆破銅爛鐵,我還瞧不上呢!”

要不是她弟子分不清誰是誰的,她也不會大費周折搬一堆廢鐵過來。

連衣知道,她說的破銅爛鐵,大底就是錢金石祖上留下來的瑰寶。

既然玉玲珑看不上,她應當是可以拿走的。她試探地往前行了一步,用商量的語氣道:“那,那堆破銅爛鐵,現如今在何處?”

對方并不搭話,自顧自往中殿走去。

她只好跟着,半步不敢離開。

此時,殿門被輕輕推開,一股濃烈的香氣從遠處飄蕩進來。

一粉衣女修士端着白瓷碗,裏面是烏紅色的湯藥,湯藥煙霧缭繞,散發出酸甜氣味。

侍女走到鳳鸾座椅前,恭恭敬敬遞上藥:“宗主,您要的酸梅湯好了。”

玲珑揉着太陽穴,半眯着眼:“放下吧。”

“是。”

少女将托盤扣在茶幾上,躬身退出去。

賀連衣站在原地,盤算着要如何做一個侍女。

這下機會來了,見玲珑剛要伸出手,忙兩步走上前,将白瓷碗端起來:“掌門,這碗燙得很,還是我來喂你吧。”

玲珑的手抓了個空,只見眼前人搶過碗,用湯勺在裏邊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朝她遞來。

這樣的神情,是她從前絕對見不到的。

她不忍嗤笑,饒有興致看她。

她将賀連衣的尊嚴傲氣踩在腳下,心中應該爽朗才是,可惜,不夠,還是不夠。

湯藥遞到她唇邊,紅唇微微前傾,小口含着,飲了些進去。緊接着,她便眉頭蹙起,一口酸梅湯吐了出來。

玉玲珑手一推,将她手裏的湯碗打翻:“這是什麽東西,難喝死了。”

那碗湯藥被掀翻,滾燙的水從連衣指縫滑落,白色的仙袍也被烏紅色汁液染透。那只空碗滾落到地板上,輕輕轉了兩圈後,蓋在了木地板上。

此刻,正好被前來探查的初棠看見。

賀連衣蹲在鳳椅旁,滿身沾染酸梅湯,一臉的驚詫。

而她的尊上還不領情,一巴掌打翻了酸梅湯。

玲珑看見賀連衣滿手的湯漬,微微一笑:“我看,你還是不适合做我的貼身婢女,你且回去吧。”

連衣攥緊了拳頭,好在那湯汁沒灼傷肌膚,受到幾分驚吓後,很快調整好心情。

她忙伸出手,輕輕拽過玉玲珑素白而幹淨的手,一面将手裏的酸梅湯汁盡數蹭到她手心:“尊上,是我的不是,你有沒有哪裏沾到酸梅汁,我替你看看。”

玉玲珑被她牽住,感覺手心又燥又濕,她想甩開,對方手勁卻很大,一只手可以握着她的兩個手掌,狠狠用力。

兩人四目相對,玲珑胸口悶着氣:“你放手,我沒弄濕衣裳。”

說着,雙手狠狠一用力,一把從她手裏掙脫開來。

她低頭揉搓手腕,雪白的皮膚被她抓起紅痕,還有點癢癢的,弄得她心煩氣躁。

“打翻本尊湯藥,還不趕緊去熬一副新的。”

看來,這婢女一關,她是過了。

連衣拍拍手掌,起身恭敬作揖:“屬下這就去。”

她端起托盤,撿起地上的碗,剛要離開前,玉玲珑叫住了她:“連衣丫頭。”

這就喚上丫頭了。

她轉過身,露出一個微笑:“尊上請講。”

“我看,你這身素衣也不适合在我行宮走來走去,你去後院,找管事的給你換身粉色的衣裳。”

這一舉動,初棠在一旁是看的目瞪口呆,要知道,賀仙師委身來當一個侍女已經是不容易,尊上竟還要她換上合歡宗的衣裳,這不是明擺的羞辱嗎?

初棠暗自爽朗,尊上這招好,她知道殺人誅心,賀連衣最在意的就是名門正派的聲譽,哪裏能去換衣服呢。

這漫長的沉默中,似乎在醞釀一場巨大的戰争。

初棠緊緊看着賀連衣的一舉一動,生怕她搞偷襲。

賀連衣竟笑笑,輕聲應下:“好,我這就去。”

玉玲珑一挑眉,先是幾乎不信。

望着那個遠去的身影,忽然覺得,那個人,她似乎有些捉摸不透了。

待人走後,初棠才湊到跟前。

她一向多疑,也是最為貼心的左使,故而面對賀連衣的行為,她小心提示;“宗主,萬事都要小心,那賀連衣詭計多端,說不定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玲珑手指緊緊扣着椅子:“本尊知曉。”

連衣先是去換了衣裳,從換衣間出來時,只見有兩個中年婦人早早在門口迎接着了。

見了她出來,兩人各自怒着嘴,開始挖苦她。

“喲,穿上去倒是有模有樣,真的像我們尊上的洗腳婢。”

“就是就是。”

洗腳婢?

她眼珠子險些沒有瞪出來,好端端的侍女,怎麽就成了她洗腳婢了。

不過,這或許就是玉玲珑對她所謂的懲罰吧。

原主賀連衣最是要面子,玉玲珑拿着她的缺點,估計借此來埋汰她。

只可惜,她本人臉皮厚,豈是區區兩句話就能打敗的。

洗腳婢就洗腳婢吧,曾經她連陪睡項目都做過,還有什麽是她不能接受的呢。

她自然無視兩人,循着炊煙缭缭處,一路來到小廚房。

連衣剛走到門口,就險些被那股嗆人的濃煙給擊敗了。很快了,廚房裏跑出來兩個小仙士,兩人均是眼淚花直飙,咳得面紅耳赤。

連衣忙搶兩步上前,見竈的大火都要掉出來了,鍋裏也被熬出了烤焦一般的顏色。

真是...她連忙掐了個訣,将竈的火熄滅,又從水缸裏舀出嫖水,澆在鍋裏,一瞬間,鍋中發出滋滋的聲響。

緊接着,有兩團黑黑的東西冒起。

連衣捏着鼻子出來,看見兩個小仙士,正在被剛剛那兩個婦人責備。

“哎呀,這些都是尊上的吃食,你們怎麽搞砸了。”

那兩個女修士委屈到:“天字涯前輩,我和姐姐并沒有做過飯,而且,千百年來,合歡宗哪有生火做飯的習俗。”

“就是就是,宗主她以前從不吃人間的食物的。”

“而且,兩位前輩也不曾教過我們做飯的技能,我們哪裏知道啊。”

天字無字兩個長老也頓時不說話了,因為她們也不會做飯。

此時,連衣緩步走上前,對着兩個小仙士揖了手:“敢問,你們方才在做什麽。”

兩個小仙士并不認得賀連衣,只照實說了:“板栗燒雞。”

還板栗燒雞,煤炭燒煤炭還差不多。

連衣也不好笑出來,只維持着基本的禮貌:“兩位小修士,可還有多餘的食材。”

這一問,兩個修士眼神放光般盯着賀連衣,點頭如啄米。

知曉她會做飯後,恨不得此刻就将做飯的事情甩出去。

“你跟我來。”

說罷,兩人引着她到了廚房。

天字涯和無字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一定是想給宗主下毒,得去看看。”

兩人不放心,也跟着擠了小廚房。

賀連衣十分熟練地圍起了圍裙,幹淨利索地清理好菜板和菜刀。

麻利地将一整只雞剁成小塊。

緊接着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蔥姜蒜,一并利索地整理好。

一個侍女洗鍋、一個侍女燒火,連衣掌勺,很快,炒雞,調味料依次下好,豆瓣醬、蔥姜蒜料酒、醬油、花椒辣椒,漂亮的手指抓起一把鹽,輕輕灑向鍋中。

而後放水,蓋鍋熬煮。

如行雲流水,收放自如。

兩老前輩看得目瞪口呆,卻十分懷疑。

“假把式,都是假把式。”

“就是,一定不好吃。”

連衣做好了飯,這才騰出空來做酸梅湯。

這下最開心的,莫過于兩個小修士了。

炖雞很快咕嚕咕嚕冒出水蒸氣,廚房香氣四溢,連平時不吃飯的修士們都不禁咽了口水。

連衣正熬着酸梅湯,只見兩個小修士朝她走來:“聽說,你是宗主新來的女使。”

她點點頭:“今天剛到的。”

“嘿嘿,那一會兒,你送藥的時候,順便把菜也送過去,你就說,是你做的。”

這個兩個小修士,看樣子是被廚房折磨得不成樣了,她們寧願去花園裏種草也不願意在廚房做飯。

連衣很自然應下:“好,沒問題。”

就這樣,連衣也算是在合歡宗結交了好友。

兩個小修士非常開心,得到肯定答案後,高興地忙打起了下手。

一旁的兩個前輩非常不滿,她們站在一旁,挑剔地看着賀連衣的每一個動作,就是眼睛快盯出繭子,也沒看出朵花來。

直到雞炖好,湯熬好,連衣盛了米飯和雞肉,又将酸梅湯用紫砂壺裝着,一并放進菜籃子裏,朝中殿的方向走去。

玉玲珑作為一宗之主,每日有大大小小的事要處理。

已經到了晚上,玉玲珑和初棠還在議事廳。

連衣端着菜籃靜靜地守着,隔着木制雕花镂空窗戶,依稀能聽見,兩人正在為宗門土地開荒發愁。

生活在合歡宗片區的,不只是修仙一族,尚且還有一些手無寸鐵的流民,她們在大戰之後,攜着妻兒老小躲進後山洞裏,一直茍活着。如今合歡宗重建,初棠也把他們從山洞裏召了出來。

她們非人族,有時候會幻化出奇怪的本體,所以,只能躲在這片孤立的海島,只是一直躲藏,荒廢了不少土地。

玲珑正翻看《齊名要術》:“本尊已決定,要親自下去看看,順便給她們漲漲士氣。”

初棠拱手;“宗主體恤民情,相信她們都能感受到。”

玲珑斜倚着身,淺淺打個哈欠:“你先下去吧。”

初棠退出去,大殿安靜,她剛靠在椅背上,便聽一叩門聲傳入耳朵。

她淡淡道:“進來。”

剛擡頭,便見賀連衣身着粉色衣衫,一張細嫩柔白的臉被襯托得微紅,她小心翼翼地,将菜籃子擱在茶幾上,看模樣還真有幾分好笑。

玲珑哼笑着看她:“賀長老,幸苦你了。”

玲珑:怪好看呢這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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