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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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連衣醒了,睜眼看見輕紗床帳柔柔拂動,懷裏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只留下一片淩亂的被褥堆疊,她低頭嗅了嗅,被褥上還殘留某人的殘溫餘香,香氣頃刻間沁入肺腑,令她不忍精神一震。
腦海裏還回旋着昨夜酣暢時說的話。
能不能不要離開她,她就只剩下她了,玲珑允了,她有片刻的歡喜,嘴角不忍一勾。
經過人間一行,她越發離不開玲珑了。
她撐着手起身,忽然右臂傳來一陣疼,原本摸到的柔軟被褥,此刻竟像觸碰着冰涼的一塊鐵,手臂麻木了,啧。
她自嘆一聲,些是用力過猛,才會遭到如此反噬。她轉了轉手腕,半天卻沒有緩解,只覺得那股麻木從手指攀上手臂,再到右胸傷口處,這種酸麻疼痛一直到頭頂,直沖天靈蓋,令她快要昏厥。
連衣忙坐直身體,左手掐了個訣,調理內息。
奈何不知道怎麽回事,身體像是早起未醒,指尖那葳蕤的光芒短暫閃爍片刻,便消失不見。
她再次發力,且聽門咯吱一聲被推開,沉穩的腳步聲從門外走近來,連衣擡頭,伸手勾起一半的白色床幔,見玉玲珑朝她走了過來。
她和她對視了眼,對方黑色的眼眸閃爍了幾分,瞳孔不由地放,她挑眉看向別處,雙手負着,清了清嗓音:“咳,該起床了。”
這算是兩人合修後第一次對話,相比起昨夜來,如今這過分遠的距離和克制的目光,都在暗示着,昨夜不過只是露水情緣。
連衣的心沉了沉,知道她與她只是肉體關系,卻還是關心她,看她面色嬌豔,宛若春水熟桃,想來合修已然奏效。
玲珑雖不直視她,卻也用餘光瞥了眼,仙師赤辣辣的目光盯着她打量,那目光毫無收斂,不知道是她自己心虛,還是對方真有什麽別的意思,她覺得不自在。
她又看回去,見床幔之下,仙師的容顏清冷泛白,就連唇色都已經發白了。
她的背上披了件蠶絲睡袍,衣襟半敞開着,筆直領口順着往下,依稀可見她鎖骨上幾枚零星的紅點,大概指頭一般大小,就像杜鵑開在了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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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不忍自愧,昨夜她竟對她那般主動,不過情到深處,她已經忘記了自己說過什麽做過什麽,只知道拼命攫取對方的體溫和力量。
仙師仙法高厚,一夜修煉,不僅穩住了胎元,也穩住了她心裏的波瀾。
目光在略過,對上仙師飄逸劉海下那一對水生鳳眸,她不由呼吸一屏。
四目相交,的确有幾分尴尬。
可她這次沒有躲避,只提着一口氣說:“你都睡了一天半日了,還要長睡不起嗎?知道的,是以為我們合修,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剝皮抽筋吃掉了。”
這合歡宗上上下下有目共睹,都知道賀夫人剛把宗主抱回來時,宗主已經奄奄一息了,可是合修以後,宗主便又恢複了生機,充滿了活力。
賀仙尊不愧是一等一的爐鼎體質。
只是那賀夫人竟很沉溺此事,一直在床榻不肯下床,非要拉着宗主雙修。
哎,真是不知羞恥。
三年不開張,開張要吃三年嗎?
這些話傳入玲珑的耳朵,她多多少少有些介懷的,故意在賀連衣睡覺時出去溜達,表示她們兩個真的沒有在合修。
只是這一出去,反而弄巧成拙。
“你看看,幹得受不了,宗主逃跑了。”
“人間話本,霸總小嬌妻帶球跑。”
玲珑聽得目瞪口呆,但她本就是合歡宗宗主,不好幹涉弟子。
平日裏,那些話聽得多還覺得有趣,如今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她着實沒什麽臉面見人。
這不外出走了兩圈,就立即回來了,就想着拉着賀連衣出來走走。
“也該起床了。”
賀連衣手扶着額頭,面容慘白:“我睡了一天半日了。”
她還以為就過去了幾個時辰。
玲珑點點頭:“出去走走吧。”
“好。”
連衣掀開被褥,從床上順下來坐着,剛出了被窩,就被那窗戶吹進來的海風一撩,她打了個冷顫,只覺得頭暈目眩,身體宛若一片輕薄白紙,輕飄飄險些要倒。
賀連衣虛弱地擡起頭:“玲珑,風、風、風。”
說了三聲風字,她便再也沒支撐住,一下倒在床上。
玉玲珑見狀,立即往前走兩步:“賀連衣,你怎麽了。”
她急忙捏了個訣,将四下的窗戶都關閉延時,一面坐在床頭,将被褥蓋在賀連衣的身上,她将她脖子圍滿,僅僅露出小臉。
賀連衣還在不住發抖,眉眼之間微微擰成川字。
她将手背貼她額上,只覺得額頭發燙,再伸手探入她的手心,手心卻是冰冷的。
玲珑心下不好......。
她扯開被褥,顧不得她的體面,只輕輕剝開她右側衣領,見她包紮傷口的紗布正滲出鮮血來。
“賀連衣,我去找鄭醫修過來。”
替她掖好被子,她猶似一陣風從寝殿消失,很快再次出現在合歡殿,她手裏多攜了個人。
玲珑往前一指:“快去看看,夫人有什麽事。”
按道理說,這般瞬移術法是要耗費不少靈力的,能不用則不用,更何況她又懷着孩子,如今鄭醫修到了寝殿,這才明白怎麽回事。
看來宗主對夫人還是挺上心的嘛。
她忙不疊往前,坐在床榻上的椅子上,先張望了兩眼。
見她面色發青,畏寒發抖,額頭間時有冷汗冒出,打底知曉個一二,接着便低頭查看她的脈搏。
玉玲珑雖不懂醫理,但從她表面看出個七七八八:“可是受了風寒?”
鄭醫修颔首;“宗主,夫人這是因戰鬥受了外傷,外加吹了幾夜海風,又染上黑河的冰水,一路沒得到休息,加之昨夜......嗯......。”
“昨夜如何?”
玲珑有些着急。
鄭醫修見她如此慌張,便如實說:“昨夜夫人威風凜凜,導致傷口裂開,故而身體才叫了急。”
玲珑......。
賀連衣聽到這裏,她不願意承認,撐着手欲坐起:“我沒事,玲珑別聽她胡說。”
不能說她不行!
玉玲珑咳了咳:“你好好躺着吧。”
“你繼續說,該怎麽治?”她低頭看向鄭醫修。
鄭醫修:“宗主莫急,這不是什麽要命的傷,夫人只需靜養休息,內服湯藥,外用止血......。”
原來她是受了外傷,一路回來,也沒休息,夜裏還和她......都不知道自己身體不行,也不好好收斂,夜裏倒是什麽都沒發現,還以為她真的沒事。
不行就是不行,幹嘛硬撐,還兩回。
她玉玲珑又不是什麽不好說話的人,弄得好像是她把她榨幹了一般。
鄭醫修嘀嘀叨叨兩句,留下止血藥,便借口熬藥退出去了。
方才她在檢查夫人傷口時,似乎看到了不應該看到的東西......咳咳,上藥這等事還是交給小夫妻吧。
她就不湊熱鬧了。
人一走,四下安靜,落針可聞。
僅剩下床上的人病重喘息。
連衣雖然忍了,這種低吟還是從喉嚨裏破出來。
好在只要不吹風,她在被窩裏躺了一會兒,便好多了。
玲珑見狀,轉身撿起了小圓桌上的藥瓶,兩步走到床前,纖白的玉手背輕輕撩起床幔,将它別到更高處些,再用挂神編了一蝴蝶結系上,這才攏好裙擺坐下。
“既然病了,為何不與我說。”
她的睫毛微顫,恍若蝴蝶振翅,言語神情頗有愧疚。
連衣支着身坐起,玲珑撿起一個枕頭靠在她後背,她靠下去,只覺得靠着柔柔軟軟,十分舒服:“我沒事。”
“都這樣了,還沒事。”
她低着頭,雙手扣緊小瓶子,指腹被擠得粉紅飽滿,手背上還有四個深深的小窩,她的肌膚雪白,淺青色的血管顯而易見。
連衣也咬緊腮幫子,忙寬慰她“昨日......我見你那般模樣,怎麽好說病了,若是我那樣說了,你估計還要以為我拒絕你。”
本以為是寬慰,不曾想玲珑似乎更尴尬了,她擡着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欲言又止,最後是自言自語:“我有那麽猴急嗎?”
看她滿臉灼紅,連衣傾刻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回想起昨天的話來,在這一刻,她恍若覺得那些都是真實的。
“我先給你上藥吧。”
她放下藥瓶,雙手落在她衣領上。
她顯得溫柔婉轉,一對冰涼似玉的手斜入衣襟,手指緊貼肌膚,褪下那層薄紗衣裳時,發出沙沙的聲音。
脫她的上衣時她靠得那般近,呼吸輕柔地打在她頸側上,讓她整顆心都柔軟安定了下來。本以為玉玲珑一宗之主,女王般的人物,是不懂得如何伺候人換藥的,眼下見她動作十分熟練,先是輕輕褪去衣衫,留下她內襯一條絲絨緞面吊帶裙。
胸口處有一絲血漬浸紅了紗布,也染紅了吊帶,她輕輕勾開肩帶,它順着往下滑落,一片薄薄的布料絲滑落下,落在她手肘上,露出右邊大面積的皮膚,正好把整個傷口露出來。
那駭人的鮮紅看得玉玲珑心中一跳,還有鮮血在不斷滲出,她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傷口邊緣,冰涼觸碰滾燙,她不忍一顫:“疼嗎?”
賀連衣呼吸時,胸脯跟着此消彼長,她掀開眉看她一臉自愧的模樣,心裏得到莫大的安慰:“傷的時候全然不知道,現在看着它,反而有些疼。”
玲珑深屏氣息,她湊上前,手繞到她背後去,去解開她背後打結的繃帶。
這樣一來,她就像是被玲珑抱住了。
玲珑柔順的發絲落下,垂在她肩上,發梢輕輕撩動着肌膚,令人不住發癢。
被她這樣抱着,她又不禁想起昨晚,玲珑坐在她掌心。
玲珑很會自洽,也無比生動地攫取着她的靈力。
她也會咬着她肩膀說要她的全部靈力,全部都要。
她到底是年輕,哪裏經得住這般誘惑,任憑對方有什麽要求,她都給她最大的滿足。
玲珑,玲珑,都給你,不要離開我。
那些記憶時刻浮現出來,令她不禁噎口唾沫,手掌也将被子拽緊。
“你放松,不要用力。”
玲珑撕扯着紗布,那紗布已經幹在傷口上,撕拉時帶動鮮血不斷流出。
連衣咬牙忍着,不再胡思亂想。
最後一絲紗布扯掉,映入眼簾的,是駭人的模糊的血肉,大概一掌那麽長,一指寬,九嬰的利爪由淺入深,仿若要将她心髒勾出來一般,只是剛好勾的是右胸,并沒有大礙。
但這等血肉模糊也足夠令人觸目驚心。
玲珑只覺得眼睛上罩了一層朦胧的水霧,她眼眶不忍紅了圈,這些都是賀連衣為了救她而受傷的,她本不是無情之人,自然感動。
但卻忍着眼淚:“我先給你清洗。”
“好。”
她掩着鼻子轉身,回來手裏捧着一白瓷水盆,水盆底下印着一對碩大的紅牡丹,在柔柔的水波中靜靜綻放。
玲珑沾濕了錦帕,擰幹後展開,在她肌膚上輕輕擦拭。
賀連衣咬緊牙關,呼吸急促了些,也崩出一絲鮮血,她不忍呻/吟。
玲珑的手一頓,繼而湊上前,紅唇嘟起吹氣,就像她對她那般,她如今也對她細致入微。她眨了眨眼睛,身體往後靠了一些,拳頭捏緊,手臂肌肉崩起來。
這個距離,玲珑可以看清她皮膚上的細細絨毛,薄薄汗珠滾落,脖頸間散發出來的體香誘人。
漂亮的肩背成一字,整條手臂線條感十足,尤其是在捏着劍的時候,那隐藏在寬袖之下的線條,能穩穩地抱着她,捏着她的時候也是。
縱然是漆黑的夜晚,在被褥之下,她也能将她看得真真切切。
終于洗好傷口,玲珑退到旁側,臉頰不由得滾燙起來,她想着什麽呢,對方還是一個病人。
她拿起藥瓶,旋轉木塞,啵兒地一聲打開木塞,将藥瓶傾倒,半透明姜色藥液從瓶口落下,好似蜂蜜一般包裹着傷口,那傷口很快不再流血。
或許是空氣太過安靜,僅剩下紗布撕拉的聲音,賀連衣擡起頭來;“沒想到你還會給人包紮。”
玲珑哼聲一笑:“這有什麽難的,本尊又不是沒長手。”
她應和她:“看你如此熟練,是有人教過你嗎?”
玲珑低着頭,雙手繞過她的背,将她環抱,紗布在她背後滾了一圈,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說話時熱氣撲在胸口:“沒包紮過,你是第一個。”
“第一個,我是第一個。”
賀連衣:“看來我們還真有緣分,我是你一個包紮的病人,我也是你第一個夫人,也是你第一個孩子的母親,嘿嘿,還是要了你第一次的人......。”
玲珑掐了她手臂一把,她疼得默不作聲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
她含着唇:“對不起,我錯了。”
玉玲珑橫眉看她:“我怎麽覺得,你和從前相比,性格越來越放浪,跟個流氓似的。”
賀連衣在疲憊的時候露出本性,她本就不是什麽高深莫測的仙師,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個性大大咧咧,算是衣食無憂長大,也不會過多考慮太多複雜的事。
“本仙尊快四百歲了,曾經忍了太久,覺得沒啥意思,現在不想忍了。”
見她嘴硬,她又掐了她幾下:“我看你也像是小姑娘,身體越來越虛了。”
虛?
身體虛?
什麽意思?
還沒反應過來,玉玲珑端起瓷盆踱步遠去。
她是那個意思嗎?昨天晚上,難道她沒有讓她......,她承認自己個性弱了些,但是她力氣一點都不弱,身體一點都不虛。
她掀開被子站起身,兩三步跟在玉玲珑身後:“昨天晚上,你不是很喜歡的嗎?怎麽就虛了?”
玉玲珑被她追着問起那些事,自然臉紅得像番茄,滾燙如烙鐵,胸口還堵着口氣,像是火焰噴發。
她側着眼:“你還不去躺着,這會哪裏來的力氣?”
賀連衣舒展手腳:“我躺一天了,起來走動走動,你快跟我說說,是哪裏虛,哪個環節?昨天晚上,你明明不是那樣說的。”
玉玲珑徹底怒了,她重重放下瓷盆,擰着眉頭看她,似而又像冷笑:“床上的事,你也當真?”
她叉着腰,輕輕挺着小肚肚,手掌在上面摸了摸:“我要不是為了孩子,讓她知道我們感情好,才不會跟你說些有的沒的。”
說罷,她轉頭打開珍珠門簾,很快走了出去。
賀連衣看着她,那越來越遠去的背影時刻在提醒着她,玉玲珑一直都沒有變過,都是為了孩子。
她本也不肖想得到對方的喜愛,只是在人間的時候過于痛心,對她有所依賴罷了。
連衣睡了一天半日,白日裏喝了鄭醫修遞過來的藥,總算好些了,躺了兩個時辰,便匆匆從床上起來,打算出去走一走。
月色如練,零星兩點繁星閃爍,海浪靜靜地拍打在礁石上,螃蟹成片成片從海裏爬出來尋覓食物。
連衣走在海邊,時不時還踩到幾個小螃蟹,将它們踩進沙土裏,沙子松軟,留下一片腳印。她沿着海岸線走了一圈,便覺微涼,忙緊了緊衣襟,,擡着步子往回走。
剛走到合歡殿,見殿內黑燈瞎火,想玲珑還未歸寝,她如今有四月身孕,成日還忙着合歡殿的事情,不累嗎,她心下擔憂,又折回道前往中殿。
中殿果然亮着燈,連衣快步走近,到雕花紙糊的窗戶旁,隐隐看見兩個人影在對話。
燭火葳蕤,将兩個人的身影打在窗戶紙上。
那坐下想來就是玉玲珑,她坐的十分端正,手執着筆正在書寫什麽。
另一個醫修打扮,開口便是熟悉的聲音傳來:“宗主,您該回寝歇息了。”
她匍匐跪在地上,頭微微仰着,像是請求似的。
玉玲珑繼續寫着什麽,頭也未擡:“我還有一點事沒做完。”
鄭醫修着急:“事情哪做的完,身體會熬不住的,縱然您熬得住,你的孩子也熬不住啊。”
玲珑放下筆:“本尊的身子本尊知道,我的孩子她穩定得很。”
鄭醫修擡袖擦了擦汗:“宗主,您不可一意孤行,夫人雖然受了傷,但她還是要與您合修......。”
玲珑揚起手,朝地上扔了個什麽東西,只聽啪嗒一聲,竹毛筆在地上滾落了一圈:“她都傷成那樣了,還要怎麽修?”
鄭醫修吓得俯身埋頭:“宗主切莫動怒,現在是關鍵時刻,小孩子是餓不得的......。”
玲珑氣急敗壞,她呼吸時胸脯此起彼伏,在影子裏都看得真真切切。
她的側臉打在窗戶上,一對睫毛宛若黑色蝶翼輕輕顫抖 ,她轉了轉筆,低頭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吧。”
“是。”
鄭醫修站起,躬身退到屏風之外,才轉過頭去,扼腕長嘆一聲。
玲珑緩緩站起身,她影子孤獨地伫立着,猶似在發愁。
賀連衣屏緊呼吸,從側窗戶繞到正門,見鄭醫修正好出來,她躲了下,待人走遠,她才從黑夜裏走出來,往中殿進去。
“夫人。”
看門的兩排侍女紛紛行禮,正要通報,賀連衣揮揮衣袖:“不必通報。”
那兩排侍女這才躬身後退,伫立在兩邊。
中殿門口有一塊三米高的漢白玉石,上面雕着栩栩如生的雙凰嬉水,連衣繞過屏風,斜入中殿,見地板上落了支毛筆,墨水斑駁地濺在地上,點點滴滴,染指了地板。
連衣彎腰将它拾起,走過時裙擺清掃着地面,起了一陣沙沙聲響。
她把毛筆輕輕擱在硯臺上,木頭撞擊石頭,發出細微聲響。
玲珑背對着她,語氣頗為冷:“我都說了自有安排,你也不必多言。”
連衣輕抿着薄唇,繞過案牍,踱步到她身後,她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一頭傾洩如瀑的發,纖纖如柳的腰。
她不忍貼過去,輕輕抱着她,手掌滑過那截細腰,發出布料窸窸窣窣聲響,她的手落在那小肚肚上,輕緩地撫摸了兩下。
下巴擱在玉玲珑肩膀上,呼吸時吹動她耳邊的頭發,肉眼可見的,玉玲珑耳根紅成一片。
玲珑沒推開她,在合歡殿誰敢如此大膽地輕薄她,那便只有賀連衣一人。
她的身體不自覺收緊了些,耳後低磁的嗓音傳來:“你打算怎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