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大約過了一周，也可能是半個月。
這天，我難得沒有踩點，而是拎着早餐，早早到了單位。
也恰是這天，我再次遇到學姐老公。
他等在門口，像上次一樣。
我：早！
他：今天還挺早啊！
我：找我？
他：還好我來得早，不然就逮不到你了。
我：有事？
他搖搖頭，遞給我一本漫畫。
我帶着幾分疑惑接過那本漫畫，翻開幾頁。
我：是學姐畫的漫畫。
他：是！
我：竟然出版了哎！
他：沒有！是我們自己打印的。
我：啊？看上去跟賣的沒區別啊！
他：自印的，沒有書號，只當作紀念，送送親人朋友，不能買賣。
我：看上去很正式，很不錯。
他：你會看嗎？
我：那肯定了！當時學姐在網上連載時，我一直追更的。
他：那太好了！你看了可以告訴她，她會很開心的。
我翻到最後幾頁。
我：完結了！
他：對！完結了！
我：那學姐可以出來玩了！太好了！這周末我想約學姐一起吃飯。
他：這周末不行。
我：為什麽？
他：她剛剛忙完，難得空下來，我想過幾天二人世界。
我：你也太黏人了，就不能把學姐讓給我半天嗎？
他：我舍不得。
我：你怎麽這麽小氣！
正說笑着，領導從一旁路過。
學姐老公跟領導輕松的打了個招呼，領導笑着回應，當領導看向我時，她的眼神裏帶着幾分不悅，也可能是擔憂。
我：我得去上班了。
他：你別跟同事們說。
我：什麽不能說？
他：漫畫！還有我老婆。
我：為什麽？
他：這是違法出版，你懂不懂！
我：不會吧！
他：你自己看就行，不要嚷嚷。
剛剛走進辦公室，就遇到同事姐姐。
同事：他又來找你？
我：姐姐，你好八卦啊！
同事：又找你玩游戲？
我：沒有，就閑聊一下。
領導像是巧合般晃悠過來。
領導：你剛剛跟外頭聊什麽？我聽說舍不得什麽的！
我：就說……
我本想實話實說，又想起學姐老公不願意我跟同事們講他的家事。
我：沒什麽。
同事：舍不得什麽？
我心下突然發覺，興許，學姐老公不願意我在單位講太多，是因為同事們有些過于八卦。
我：舍不得我的早餐！
我把手裏早餐晃晃，試圖蒙混過去。
領導：他給你買的早餐？
我：沒有，我自己買的。
領導看向我放在桌上的漫畫。
領導：這是什麽？
我：漫畫。
領導拿起翻了一翻，同事也湊了過去。
我：你們也喜歡看漫畫？
同事轉身離開：還行吧！
年齡更大些的領導搖搖頭，她把漫畫放回原位，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見同事們離開，我松了口氣，一邊往嘴裏塞早餐，一邊翻看漫畫。
學姐是什麽時候開始決定做個漫畫家的？
是在我準備二輪面試的時候。
那一年，是疫情第一年。
一輪成績出來後，我看着疫情封控的消息，心裏擔心着二輪。
最終接到了二輪線上面試的消息。
我按照要求，準備着手機，手機支架，甚至還買了一個光圈。
我将買到的裝備發給學姐看。
我：你看，我買了個光圈，等線上面試的時候，就把光圈一打，讓導師們眼前一亮！
學姐：真不錯！可以網上二輪挺好的，現在出省都要隔離，如果跟往年一樣，線下面試，挺危險的！萬一陽了怎麽辦！
我：是啊！還好科技發達了！你們公司怎麽樣了？還在線上辦公？
學姐：一陣一陣吧！通知下來，就在家線上辦公。
我：那多好，最快通勤，從被窩裏坐起來，打開電腦就上班。
學姐：哈哈哈！好是好！也有缺點！以前至少上班是上班，下班是下班，加班是加班！在家辦公的話，老板就覺得，應該24小時處于随叫随開工的狀态，也挺煩人的。
我：那有加班費嗎？
學姐：沒有，老板總覺得我們在家裏偷懶，稍微政策放松，就讓我們立刻回公司。
我：黑心的資本家。
學姐：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疫情，公司活少了很多。
我：那是不是會輕松很多？
學姐：活少的時候，如果在公司就舒服點，大家都在工位，一副很忙的模樣，其實都在偷偷摸魚。老板看到我們坐在那裏，也不會多管。如果在家辦公，又沒什麽活，那就慘了，老板生怕我們在家閑着，不停的找事，一天開好幾次視頻會議，還讓我們複盤啊！找素材啊！還布置作業，讓做PPT，輪着講什麽優秀作品。真是閑的！
我：還能這樣？
學姐：說的好聽，是趁着疫情，趁着業務不忙，大家培訓一下，借機提升下專業能力。其實就是變着法的讓我們磨時間，一刻都不肯讓我們閑着。
我：那樣太讨厭了！
學姐：只希望疫情趕緊過去，可以恢複正常生活。再這樣下去，我擔心業務越來越少，要是倒閉了，我還得重新找工作。
我：應該不會那麽嚴重吧！
學姐：但願不會，但我們業務變少，就是因為我們的一些客戶幹不下去了。
我：影響這麽大嗎？
學姐：是啊！還好你上岸了！可以回學校去，等你畢業，估計一切就好轉了。
我：要不你也再考一年，或者試下考公考編。
學姐：不準備哎！不過這幾天我在家，每天畫畫，我看了下我以前畫的小零碎，感覺自己進步了很多，準備試下畫漫畫。
我：連載的那種嗎？
學姐：對！準備試着畫些條漫。我想過了，打工是沒有出路的，但凡是要坐班，要靠出賣時間換取工資的，都有被剝削的感覺。太不自由了，太卑微了，別說老板了，就說我的直接領導，屁大點的領導，都一副大爺架子，大家都是打工的，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根本沒把我們當下屬員工，使喚我們，跟使喚奴隸一樣。
我：怎麽能這樣？這麽沒素質啊？
學姐：沒辦法，到處都一樣。什麽都不出，就張嘴畫個大餅，忽悠人賣命。老板整天開會跟我們哭窮，一眨眼換輛新車。領導想方設法扣我們工資，年底他找老板邀功，多拿一些獎金。
我：資本家的嘴臉！主要大家不團結，那些小領導，得到一點好處，就背叛了打工人，變成了資本家的走狗。
學姐：別提了！到處提倡狼性文化，提倡996是福報！光學人家996，就舍不得學人家高工資。哎呀打工使我怨氣沖天，還好你考研上岸了，不用吃打工的苦。
我：再過三年，畢業了就得吃了。
學姐：所以要努力考公，只有宇宙的盡頭才是安全的。
我：一想到我二輪結束，就踏上新的備考之路，真的好慘啊！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
學姐：所以啊！我一點也不想參加考試了，太痛苦了，而且我也不是那塊料！我決定掙紮一下，尋找新出路！
我:什麽新出路？
學姐:與其做一棵韭菜，不停的被割！不如試着成為種樹人，我決定試着去畫漫畫，賣不出去，就當是興趣愛好，萬一一不小心，掙錢了，那就相當于擁有了一棵會結果的樹，不管多少，總是比打工自由，比打工快樂，比打工有尊嚴。然後，我再勤奮點，不停的種樹，總有一天，我會擁有一片果園。
我：想法很不錯！現在網上不都在說，斜杠青年啊！睡後收入之類的嗎？
學姐：是啊！大家都意識到了，打工是沒有出路的。雖然我還沒開始，就想着變現，有些功利！可這也是個盼頭，是一個很難實現，但很樂于為此努力，堅持拼搏的夢想。
我：贊！真好！說真的，我的專業，除了上岸，就是轉行，而且我也不會畫畫，還挺羨慕你這樣的，聽上去很有盼頭。
學姐：都說是聽上去啦！
眨眼，我已經碩士畢業，還幸運的考公上岸，學姐也真的畫了一個完整的故事，雖然只有這小小一本，但卻是希望的起點。
我拿着漫畫自拍，發給學姐。
我：收到了你的漫畫，開心！
學姐：哈哈！還怕你不喜歡呢！
我：怎麽會！你以前在網上連載的時候，我可是每期都看的，話說，你為什麽不連載了？不準備多吸引點粉絲嗎？
學姐：以前連載是想多吸引點粉絲，等粉絲夠多，流量夠多，看能不能吸引來漫畫APP的簽約，或者出版社的出版機會。
我：是啊！怎麽突然就隐藏了？
學姐：還是覺得畫工不夠，故事大綱也太短了，想先練習下，畫一些練手，聽聽身邊朋友們的意見，等進步一些了，再發出去。
我：哦！你準備積攢下能力，等攢夠了一鳴驚人！
學姐：算是吧！
我：真好！我上岸了，你也畫了第一個故事，我們都離夢想越來越近了。而且，我們也離的好近了。
學姐：是啊！真好！
好消息，使我一整天心情愉悅！
下班後，發小哭唧唧的跟我訴苦，說她遲到被扣錢了，我告訴她，我今天難得早到。
我：我可能知道，為什麽學姐老公讓我在單位少說話了。
發小：為什麽？
我：同事們太八卦了，今兒領導撞見我和學姐老公說話，竟然來問我，尴尬死了。
發小：啊？她們怎麽這麽沒有邊界感啊？
我：而且我總覺得，她們看我眼神怪怪的，她們不會真的覺得我和學姐老公有什麽吧？
發小：不會吧！你們這種單位的，不都是很有素質的嗎？就都是高學歷人才才對啊！
我：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發小：也可能是代溝。
我：或許吧！反正我以後，在單位，就什麽也不說了。
發小:對，少說話，多摸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