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很想你
很想你
回到學校的幾天，喬臻有嘗試着給葉懷笙打過兩次電話，但都是無人接聽，也沒有回應。
國慶假期，同學朋友們都在朋友圈裏曬着各種惬意的假期生活，而喬臻一個人在寝室，除了每天學習，散步，也就是備備課，繼續做着家教的工作。
喬臻也不敢再給葉懷笙打電話，每次補習完，都等在巷子口，卻始終再也沒有見到葉懷笙。
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了，北方的秋天氣溫急轉直下，下了課喬臻又一次走到了熟悉的巷子口。
糾結再三，喬臻還是沒有給葉懷笙打電話，一個人站在原地，垂着頭，若有所思，很久之後，給那串已經背下來的數字發了一條短信。
“懷笙哥哥，我在那天的巷子口，可不可以見一面？”
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發送成功的字樣，喬臻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顧不得是否幹淨，随便找了處臺階，坐在那，抱住自己的膝蓋，沉默地等。
天一點點的黑了下來，冷風順着領口直往身體裏灌，喬臻搓了搓手，看着沒有回應的短信，期待值已經掉進了谷底。
大概......是不會來了吧，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後面有腳步聲靠近，她都沒有察覺。
“你到這來幹什麽？”
喬臻吓了一跳，再擡起頭，是熟悉的面孔。
葉懷笙皺着眉，就站在離臺階不遠的地方，口氣聽不出情緒，但可以肯定，不是驚喜也不是高興。
喬臻下意識地慌亂，趕緊想要站起來。但蜷縮成一團坐得太久了，腿又酸又麻，猛地站起來沒站穩，整個人失去重心，險些摔倒。
身體總是比大腦反應得要快，葉懷笙趕緊扶了一把，抓着她的雙臂，将人摟在懷裏，從臺階上抱了下來。
隔得那麽近，跌進他懷裏的那一刻，喬臻的大腦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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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以前好聞的沐浴露清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烈的煙酒氣，有些嗆鼻，不太好聞。
喬臻扶着他的雙臂，心跳漏了幾拍，站定之後，微微笑着看向他，“你來了。”
沒有應答，喬臻并不氣餒，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有沒有吃晚飯，要不要先去吃飯？”
“不用，快點回去吧，太晚了。”說着，葉懷笙便要離開。
“懷笙哥哥！”喬臻的有些急，“我不會耽誤你太多的時間的，我只是想知道你這兩年去哪了，現在過得怎麽樣，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可以給你講講我的生活......”
說到最後，喬臻也不是很有底氣，那些瑣碎的生活日常，葉懷笙應該也不會有興趣聽。可她真的很想，很想跟他多講兩句話，多待幾分鐘，再多了解他那麽一點點。
想要拒絕的話到底還是沒說出口，葉懷笙微微嘆了口氣，算是默認。
“這兩年，我一直都在成都，我有很努力的學習！”喬臻見葉懷笙沒再說話，稍微靠得更近了一些，跟着他的步伐，慢慢地走在巷子裏。
“成都的氣候和北京不太一樣，夏天是那種潮乎乎的熱，開始我不适應還會長濕疹。”不算是訴苦，喬臻只是想平靜地和葉懷笙說一說這兩年她生活裏的點滴。
流動的夜色缥缈如詩，少女亦步亦趨地跟在葉懷笙的身後，語調很歡快地跟着他分享自己的高中生活，寒暑假，還有成都的美食，很本能地忽略掉了那些孤獨又難過的時光，那些僅僅是想起來就痛苦得想要流眼淚的事情。
說了很久，葉懷笙忽然停下腳步，側過身，很認真地看着喬臻。
時隔兩年多，直視的目光，顯得有些陌生。喬臻吓了一跳，閃躲不及，看着葉懷笙黑亮的眼睛，抿着嘴沉默了。
“喬臻。”葉懷笙的嗓子有些啞，只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只是叫了一下名字，喬臻的心都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嗯？”
他的眼睛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好看，黑亮黑亮的，就像是一潭的幽靜的湖水，讓人挪不開眼。只是這湖水像是蒙了層霧，說不上少了什麽，只覺得看不透，讓喬臻心很慌。
葉懷笙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喬臻還會出現在他的生活裏。兩年前的變故，就像是一場噩夢，再醒過來，已經是面目全非。現在的他，就跟這條老舊的巷子一樣，沒什麽未來，只配茍延殘喘着發爛發臭。
而喬臻不一樣，她聰明溫柔，學習又那麽好，現在也有了新的家。時間從來都是單行線，他們已經各朝兩頭，還費什麽力氣非要交彙。
“別再來找我了，也別聯系了。”葉懷笙說得很平靜，就像是在對一個無所謂的人簡單告別。
他能看得見，小姑娘眼裏蒙上了一層厚重的水汽，目光瞬間從期待變成了慌亂和無措。
“為什麽......”喬臻不能明白為什麽原來如此溫和的人，僅僅是兩年不見，就面如冰霜，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
葉懷笙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風又起了，喬臻覺得很冷，心像是沉到了谷底，可仍苦苦堅持着，沒有放棄。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退學？為什麽離開北京，叔叔阿姨現在在哪？”本來不想這樣逼問，傷心的舊事重提實在是難過，可喬臻忍不了了，葉懷笙的冷漠和疏遠已經把她推到了邊界線，回去的路上長滿了刺，讓她根本沒辦法靠近。
“我找了你這麽久......”
葉懷笙皺了皺眉，心髒悶悶地疼了一下。
喬臻不提，他自己都快忘了，以前的葉家是多麽風生水起，他的生活曾經那麽美好，有理想，有未來。
再提起來，又有什麽用呢，事情已經發生了。
葉家破産，他一夜從天堂跌倒地獄，恨不能所有人都踩上他一腳。想到這，葉懷笙覺得可笑，再擡起頭，目光冷漠得吓人。
“我家破産了，你不知道嗎？”葉懷笙冷笑了一下，“你不是已經被新的人家收養了嗎？還找我幹什麽？看看我過得怎麽樣？還是為了過來安慰一下我？”
葉懷笙接連後退了幾步，忽然狠狠地踢了一下路邊的石子，罵了句髒話，聲音很大，在安靜的巷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現在你已經看到了，可以了嗎？我不需要安慰，我也不想讓你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迄今為止，這是找到葉懷笙之後，他說的最長的一段話。
巷子走到了頭，暗黃的路燈光下，喬臻将他眼裏的所有的厭煩和爆裂看得真切。那一瞬間，喬臻覺得很陌生，很害怕。
不是害怕葉懷笙下一秒會不會說出更難聽的話，會不會做出更過激的舉動。
是害怕，他這樣的失望和憤怒，是不是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溫柔樂觀，開心充滿地生活。
風忽然停了下來，今晚沒有月光，連星星都被烏雲遮住，什麽也看不見。
沒有委屈，也沒有哭。喬臻只覺得心疼，到底是怎麽樣的變故，讓那麽一個溫柔善良的人，發出如此激動的怨憤。
她那麽難挨又孤獨的童年時光，葉懷笙是唯一的光亮，在所有人都瞧不起她的時候，只有他堅定地站在身邊，鼓勵着她往前走。
所以不管葉懷笙此時此刻說什麽，罵什麽，都不重要。
“我沒有想要安慰你，也沒有只是想要看看你過得怎麽樣，我只是......很想你，很擔心你。”喬臻深吸了口氣，盡可能地平靜下來，從背包裏拿出随身帶着的創口貼，攥在手裏，“如果你現在不想看見我，我可以不打擾你的生活。但，別讨厭我，別不理我。”
見面，喬臻就注意到了葉懷笙手上的傷口，像是打架受得傷。創口貼攥在手裏，她也不敢上前，只能隔得遠遠的，遞過去。
葉懷笙沒有接，他拼盡全力地将喬臻推出去，沒想到居然沒有成功。
很想你......很擔心你。
在他最痛苦，最艱難的時光裏，平行時空下真的有人很擔心着你嘛。
沒有回應，喬臻也不在乎，大着膽子走上前，撕開包裝紙，借着幽暗的燈光，小心地貼在了葉懷笙的傷口上，像是哄小孩子一樣，輕輕吹了下。
“你是不是住在這附近？”喬臻大概猜到了七八分，“那我先走了，下周，下周我再來。”
沒有給葉懷笙拒絕的機會，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過頭去看。
少年站在路燈下，低着頭一言不發，高高瘦瘦，看起來格外讓人心疼。
“懷笙哥哥，你不需要安慰的。”說完，喬臻消失在了巷子口。
手上還留存着餘溫，葉懷笙忽然覺得有些難受，愧疚和詫異，以及湧動着的無能為力一時間的讓他混亂。
他是那麽驕傲的人，是啊，不需要安慰的。
只是這兩年的日子過得那麽苦，苦到已經滲到了五髒六腑一樣，怎麽都抽離不出來。
下雨了，細密的雨絲，浸濕了悠長的巷子。
葉懷笙摸着小小的創口貼，看了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