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雪
初雪
國慶之後,又下了幾場雨,很快就冷了下來。
巷子口那晚之後,喬臻每周末都會去等,有時候幸運等得到,會跟葉懷笙說幾句話,有時候站了幾個小時卻照樣失望而歸。
課業倒是不重,喬臻保質保量完成學業的情況下,繼續做着家教的工作,大學生活漸漸步入正軌。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冷冽的風呼呼地吹着,在外面多待一時半刻,都會凍得手腳冰涼。
下了課,喬臻又走到熟悉的巷子口,沒發短信,也沒打電話,只是等着。
真冷啊,不知不覺,陰沉的天飄起了一片片雪花,是這座城市,這個冬天的初雪。
喬臻伸出手,看着一片片小小晶瑩的雪花落在手掌心又轉瞬消失,心裏莫名落寞。
——
喬臻是十歲那年,被葉家收養的,她記得很清楚,也是個初雪夜,一家子去山上滑雪。
從早到晚,所有人都玩得很開心,只有她躲在一邊,看着從來沒操縱過的滑雪工具,連着摔了幾次後,再也沒敢繼續。
大家歡聲笑語地玩了一大天,直到天黑了下來,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喬臻在山腳下耐心地等,耳朵凍得通紅也不敢聲張,小心地收好自己的設備,乖乖地一言不發。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開始飄起了小雪,喬臻再朝着山頂看去的時候,整個滑雪場已經空無一人了。
當下,喬臻一下子就慌了。滑雪場很大,但周圍很荒,又是在郊區,現在天已經黑了,去哪裏找他們?
“叔叔,阿姨!”喬臻顫抖着很大聲地喊着,可是偌大的滑雪場,只有她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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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害怕,喬臻強忍着失落和恐懼,抱着笨重的滑雪工具,在雪地裏一深一淺地,摸索着前進。
初雪夜,聽起來應該是最最浪漫和溫柔的詞彙,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心酸。
風越刮越大,吹在臉上,像是刀刮一樣疼,喬臻走在風裏,盡管只露出來一雙眼睛,卻還是冷得直發抖。雪漸漸模糊了眼前的視線,每一步,在厚重的雪裏,都那麽難。
“叔叔,阿姨!”繼續叫喊着。
一不留神,喬臻被絆了一下,跌倒在雪地裏。
冰冷刺骨的雪一下子從袖口領口貼上皮膚,冷得甚至有些疼,喬臻的四肢早已經麻木,栽倒在雪地裏的那一刻,眼前一黑,意識都短暫地缺失了幾秒。
天好黑,雪地真冷,那些細碎的小雪花就像是精靈般往下落,喬臻看着那些晶瑩美麗的白,忽然覺得眼睛像是被灼燒了一樣,很熱很痛,不一會就有滾燙的液體流了出來。
很想再發出聲音,再去喊一喊,可那種冰冷麻木,已經徹底堵住了所有的呼喊,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為什麽?不想好好養她,為什麽要收養她!
無論她怎麽做,怎麽聽話,都不會有人瞧得起她,更不會有人關心她。
喬臻覺得很可笑,圍繞在身體周邊的雪,更冷了。世界上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那就自生自滅吧。
算了......
喬臻微微合上眼,覺得疲憊到了極點。冰冷痛楚已經被麻木所取代,意識漸漸開始消散。
好累,好累......
喬臻覺得很想睡下了,眼看着最後一絲意識都已經快要消失,遠處傳來了高聲的呼喊。
“喬臻!喬臻!”
似乎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口氣裏帶着焦急和驚慌失措。
可她不想再睜開眼睛了,真的太累了。
“喬臻!”
聲音越來越近。
喬臻很努力地睜開眼睛,不遠處有微弱的光亮,将飛舞着的雪花照映得更加清晰。
有人帶她奔來。
近一點,再近一點,喬臻終于借着那束光,看清了葉懷笙的臉,朝她跑過來,身後帶着光,帶着漫天的風和雪......
——
“喬臻!”
思緒被一聲叫喊被迫合攏,喬臻聞聲回過頭看見葉懷笙。
雪還在一直飄落,已經給在巷子裏積了薄薄的一層。葉懷笙就站在不遠地方,衣服上有明顯的泥土痕跡,額角流着血。
“你......”喬臻吓了一跳,沖過去,“你又打架了?”
剛剛打過架的葉懷笙看起來更冰冷吓人,黑亮的眼睛帶着很大的戾氣,瞧了喬臻一眼,“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別來了!”
冷言冷語聽得多了,喬臻已經習慣了葉懷笙的臭臉,習慣了他身上總是帶着煙酒氣,習慣了他打架罵人,會弄得一身傷。
“你頭破了,我們去醫院吧。”喬臻掏出随身帶着的衛生紙,踮起腳,幫着葉懷笙清理額頭上半幹的血跡。
葉懷笙微微皺了下眉,往後退了兩步,“不用,回去吧。”
喬臻沒聽,跟了兩步,“以後能不能不要打架?會受傷。”口氣很軟,像是懇求,也像是撒嬌。
本能的拒絕被片刻動容阻斷,葉懷笙感受到額頭溫柔的觸感和絲絲疼意,瞧着眼前的姑娘,美好得有些不真實。路燈光落在她身上,暈開了小小的光圈,碎片一樣的雪花落在她烏黑柔順的頭發上,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兩年的時間,也不長啊,怎麽久到了物是人非,兩人之間像是生了刺一樣的地步呢。
天真冷,風真大,雪是今晚唯一的浪漫。
喬臻擦幹了葉懷笙額頭上的血跡,盡可能地笑着,看向眼前狼狽不堪的男人,心裏的苦拼了命地往下咽。
“喬臻,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