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坦言

桌上的火鍋裏香湯沸騰, 桌邊三人圍坐,碗碟整齊。

姑嫂倆涮肉吃時談笑無忌,夫妻單獨對坐用飯時, 雖也融洽,卻甚少說閑話。如今夫妻倆帶着傅瀾音, 氛圍就有點古怪了——姑娘間的體己話不能當着傅煜的面說, 夫妻間的私房話也不好叫小姑子聽見,話題便都落到了傅瀾音頭上, 問她近來閑居府中,都做些什麽。

傅瀾音又沒打算習武帶兵、上陣殺敵,還能做什麽?

無非讀書習字, 觀花釣魚而已。

傅瀾音左瞥右看,覺得今晚可能要當夫妻倆的下飯菜,她單槍匹馬, 如何應付的過來?眼珠一轉,當即想起了弟弟。遂閉着眼睛胡謅,“對了, 前兒傅昭還說, 嘴裏寡淡得很,想念上回吃的涮肉。二嫂, 若是把他也叫過來,這些菜還夠嗎?”

“當然夠, 再添幾個都成——春草, 叫夏嫂多切幾盤肉來。”

春草應命而去, 傅瀾音當即便要命人去請弟弟,卻聽傅煜道:“索性請父親也過來。”

“父親回來了?”傅瀾音微詫。

“前晌回來的,去了營裏,這會兒該回府了。”傅煜索性起身,親自去請。

攸桐在除夕時,便曾跟傅德清和傅瀾音姐弟倆一道守歲,知道傅德清雖手握重兵、剛毅威猛,在兒女跟前卻頗有慈父之态,對她亦無偏見。既然傅煜親自去請,八成是要來的。遂命人暫時挪去些銀炭,親自去廚房,張羅着讓人準備菜蔬。

夏嫂手腳麻利,沒多久便将男人愛吃的牛羊肉各添了兩盤。

五個人用飯,先前那點菜蔬也略單薄,便添了豆腐、筍幹、豆芽、口菇,又命人将攸桐昨兒做好後放入冰窖存着的鴨血、魚丸取來,擺到桌上。

待準備齊全時,外面一陣腳步聲,籬笆牆外,父子三人果然都來了。

攸桐縱不喜壽安堂裏古板苛刻的老夫人,對傅德清父子卻頗有好感,且傅昭雖嘴硬說涮肉味道平平,卻也仗義直率,上回幫她搬救兵解圍,還沒謝過。遂迎到院門口,請他們入座後,問過父子倆的口味,幫着調料碗。

少頃,鍋裏湯水沸騰,香氣飄散。

傅德清是頭回吃南樓的涮肉,瞧着滿桌豐盛菜色,頗為意外,沒想到南樓這彈丸之地,張羅起飯食來,竟也有這般排場。再瞧那黃銅鍋子,擦得幹淨锃亮,底座上镂空的佛像悅目,炭都被藏起來,不由笑道:“這心思倒別致,也不怕煙火,倒比外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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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瞧着鍋裏那薄薄的肉片熟了,當即撈出來就往嘴裏送。

那肉片是麻辣鍋裏煮熟的,味道原也不差,攸桐便沒多言。

倒是緊鄰他坐着的傅煜道:“父親蘸點料試試。”

說罷,撈了個浮起來的蟹丸,擱到傅德清的料碗裏,回頭見攸桐兩根筷箸跟蟹丸打架,卻死活打滑撈不起來,便幫她撈了兩粒。攸桐頭回覺得傅煜竟也有這般細心善意的時候,當即擡頭朝他笑了笑,開心地埋頭去吃。

夫妻倆對面,傅瀾音也是筷箸打滑,奮戰未果,便捅了捅弟弟。

傅昭無法,只好幫她,因傅德清問她近來課業如何,又老實作答。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那碗蝦滑入了鍋,因其味美,轉瞬便瓜分幹淨。

到了百葉肚時,在座之人,傅瀾音姐弟出身尊貴,自然沒碰過這東西,傅煜父子行軍在外時雖也吃過粗糧雜碎,卻沒碰過這玩意,甚是意外。跟着攸桐的指點往鍋裏燙熟,果真脆嫩鮮美,大飽口福。

屋裏的氛圍,也因這暖烘烘的火鍋而熱鬧起來,到得末尾,攸桐命人端來解膩的湯,又擺上幾盤精致小巧的糕點和果子。

傅德清和傅瀾音姐弟倆吃得心滿意足,踏着夜色離去。

剩下攸桐和傅煜對坐在屋裏,吃得滿身惬意,不想說話。

……

熱騰騰的涮肉過後,在客棧時生的那些微芥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人歇息片刻,出了廂房,到得正屋,周姑已帶着人進進出出,準備沐浴的熱水。

傅煜将那染了涮肉味道的衣裳換去,在屋裏閑晃了幾步,到了側間,見桌上一摞紙箋擺得整整齊齊,上面簪花小楷落筆秀氣,只當是攸桐抄的詩文佛經。心裏好奇,随意瞥了一眼,卻頓住了——

那上頭才不是高雅之物,而是滿目香料菜蔬,詳細寫着做法和要點,倒像是菜譜。

随意翻了幾張,有酒樓裏的名菜,亦有趕路時在路邊小攤鋪見過的吃食,還有幾樣,他連菜名都沒聽說過,所用食材裏,也有他所不熟悉的。臨窗的架上,亦擺了厚厚一摞,掀起邊角一瞧,同樣是菜譜。

這未免令他驚訝。

詫異之間,忽聽門口腳步微響,擡頭便見攸桐走過來,她的身後,煙波和木香捧着剛熨好的寝衣,到隔壁去熏香。而攸桐顯然也看到了那摞紙箋,含笑走了過來,“外頭有新湃好的果子,将軍過去用些麽?”

“不必。”傅煜屈指扣了扣桌案,“你閑時寫的?”

攸桐颔首,“平生就這麽點嗜好,尋常留意着,積少成多。讓将軍見笑了。”

“挺好。”傅煜神情倒有點贊許,将紙箋擱回去,“不打算沐浴?”

“不着急。”攸桐搖頭,打量着傅煜的神色。那晚在客棧,他主動示好,她婉言拒絕,當時是情勢特殊迫于無奈,事後想來,畢竟是拂逆了他的臉面,也難怪他怫然離去,途中也沒再擺出親近姿态甚至回府後,連着數日不見人影。

傅煜就這樣,每回被她觸怒都是不悅離去,緩幾日才肯講道理。

如今他既然登門,還拿着她最愛的糕點,将傅德清請來給南樓撐場子,也算一番心意。

只不知,他這回登門是想做什麽。

她遲疑了下,才想開口,傅煜卻能看穿她心思似的,搶先道:“陪我走走。”說着,便先踱步出門。

攸桐跟随在後,臨出門前,又叫春草取兩人的披風出來,免得吹風着涼。

……

出了南樓,走上斜坡,望雲樓黑睽睽地矗立在夜色裏,飛檐翹角。這兒不住人,晚間也不掌燈,黑黢黢的夜色裏,登樓時,腳下的木質臺階不太分明。攸桐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空崴腳,瞅着傅煜不注意,偷偷扶着牆走了兩步。

傅煜走在前面,餘光卻留意着她,見她盲人過河般謹慎,暗自搖頭。

随後頓住腳步,将手臂遞給她。

攸桐瞧了一眼,知道被他看穿,索性豁出臉皮,乖覺地扶着。等到了頂上,瞧着遠近漆黑,沒多少景致,不由打趣道:“将軍帶我來這裏,難道是想講鬼故事?”

“你想聽?”

“不想!”攸桐趕緊擺手。

傅煜唇角動了動,憑欄站着,衣袍獵獵,等晚風将腦袋吹得清醒了,才道:“今晚吃涮肉,父親很高興,昭兒和瀾音也是——自從母親過世後,倒很少這樣熱鬧了。”他偏頭,看着攸桐的側臉,“瀾音很喜歡你,看得出來。”

“興趣相投,當然處得來。我也喜歡她,率真可愛。”

攸桐想着那嬌憨小姑子,聲音忍不住帶點笑意。

傅煜瞥她,“你先前說的事,倘若她知道,怕是會傷心。”

這事是指哪樁,攸桐心知肚明。

她頓了下,微微垂眸。

何嘗沒想過這事呢?嫁入傅家後,傅瀾音是頭一個肯摒棄偏見親近她的,還數次幫着搬救兵,提醒她留意沈月儀,真要割舍,并不容易。舍此之外,傅昭、傅德清,她也都不錯。今晚圍着火鍋涮肉時,不止傅家父子高興,她也覺得歡喜而滿足。甚至在傅煜為她添菜、傅昭姐弟打趣時,覺得這或許是她所渴求的——

憑着興趣張羅美食,夫妻融洽、姐弟和睦,其樂融融。

但這溫馨之外,卻有重重枷鎖桎梏。

她一直清醒記得。

攸桐咬了咬唇,見傅煜不似說笑,正色道:“夫君今晚過來,便是為此麽?”

“嗯。”傅煜聲音不高,“告訴我原因。”

先前兩次提及和離,他都拂袖離去,這回主動提起,顯然是認真的。

攸桐擡眸,正對上傅煜的眼睛,像是這深濃的夜色,令她心底微微一跳。十指不自覺地蜷縮,她深吸了口氣,道:“旁的說了都是虛妄,我只說兩件。其一,請夫君想想,倘若瀾音出閣,落入我初到此地的處境,該當如何?其二——”她頓了下,見傅煜并無不豫,才道:“先前秦二公子的事,夫君想必記得?”

“記得。”

“那日我與他同在雅間,并無失禮之處,卻平白招來許多責罵。”攸桐想着那日傅老夫人的神情,心裏仍擰着疙瘩,“當時怕夫君為難,我不曾多言,但老夫人的斥責,我卻記得清楚。所謂瓜田李下,避嫌謹慎,不過是要我束住雙腳、安分留在內宅,最好別出府門半步。”

“祖母确實言語過激,那兩個丫鬟也都重懲過了。”傅煜知道自家祖母的性子,心平氣和時尚且杜攸桐頗多苛責,盛怒之下會如何說話,他隐約能夠猜到。

他的眼底浮起些歉然,擡手握住她肩膀。

攸桐沒動,任由他掌心的熱意透過衣衫傳過來,輕聲道:“夫君覺得,我介意的僅僅是祖母的斥責嗎?”

傅煜聞言微怔,想不起那日在壽安堂的事還有何不妥。

攸桐自笑了笑,話鋒一轉,道:“那日我跟秦公子在雅間說話,是因為今日涮肉時的百葉肚。這東西嬌貴得很,若非廚師有心,做不出好味道,他認識一位廚娘,曾拿百葉肚做過菜,才說了幾句。不瞞夫君,我很想将那位廚娘尋來,做我的幫手,此事須請秦公子幫忙。”

“這好辦,我派人去問就是。”

“若是我想做一份百葉肚給他,與他面談此事,夫君介意嗎?”

傅煜愣住,隐約明白她言下之意。

時下風氣不算嚴苛,但高門貴戶之中,規矩卻也不少。譬如沈氏,若傅德明不在,有事須與外男商議,多是設屏風隔開,召來外頭的管事,由管事代為傳話轉達。有時,行事還不及姑娘家方便。似傅家這等門第,被無數雙眼睛盯着,老夫人又格外看重名聲,規矩便愈發重,攸桐那日的行徑在傅老夫人看來,便是市井婦人般輕浮,不夠貴重端莊。

在傅煜看來,既盯着傅家女眷的身份,也不能破例出格行事。

遂道:“你若真想去,我叫人陪着。去之前,跟祖母說一聲。”

攸桐垂眸,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道:“好。”

頓了片刻,才道:“看啊,少夫人身份貴重,見個人卻這麽難。”

——哪怕她有分寸,不會有半點越矩,仍需禀明長輩,得了允準後再由一堆人盯着。若不如此,被誰瞧見,像蘇若蘭般讒言挑唆,等待她的便是責備。有時候,地位尊榮的老夫人瞧不上的市井婦人,其實比她自由得多。

但這些話沒法說。

身在高門貴府,享受了那份尊榮,就得守着規矩、擺足端莊守禮的架子,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她懂。能容她掂量選擇的,唯有取舍而已。

攸桐在心底裏嘆了口氣。

傅煜雖是武将,畢竟是出身高門,打從裹進襁褓起,便在規矩裏長大。傅老夫人和田氏、沈氏以身作則、言傳身教,潛移默化中,那些東西印在腦海,融入骨髓,早已習以為常,輕易哪能察覺出不妥?

他只覺攸桐這感嘆着實孩子氣,只付之一笑。

“我知道了。”他颔首。

攸桐擡眉,試探道:“那夫君打算……”

“容我考慮。”

這當然是不能逼的,尤其傅煜這種重權在握、生殺予奪之人,攸桐識趣地沒再問。

……

南樓畢竟是傅煜的地盤,他想留宿,沒人能攔着。

是以當傅煜從望雲樓回來,徑直入屋,到內室沐浴時,攸桐只能任他進去,免得用力過猛,舉止略有偏差,叫他哪裏覺得不爽快,連大事都攪黃。好在傅煜沐浴後,便去側間翻書看,攸桐瞅準時機,早早爬到榻上,睡死過去。

待傅煜将一卷書翻完,夜已極深,丫鬟們都退到外間候命,唯有周姑坐在側間門口的椅子裏做針線,順道盯着燭火,剪剪燈花。

夜深漏靜,唯有風動竹梢,微微作響。

傅煜揉了揉眉心,掩卷擱下。

周姑雖埋頭做針線,卻像是頭頂長着眼睛,當即站起身道:“将軍要歇了嗎?”

傅煜靠在椅背,并未動身,片刻後才道:“周姑。”

周姑是田氏身邊的仆婦,看着傅煜長大的,幼時也曾抱着襁褓裏的他,悉心照料。如今傅煜年輕有為、重權在握,她雖敬着是主子不敢有半點越矩,心底裏卻也拿他當半個孩子看待,諸事妥帖。

見傅煜眉心皺着,便道:“将軍有事吩咐嗎?”

“少夫人——”傅煜頓了下,睜眼直起身,問道:“你覺得她為人如何?”

周姑似有點意外,卻仍垂眉道:“少夫人名門毓秀,不止貌美,性情溫婉和氣,心底也善良,待咱們這些做吓人的十分和善。不瞞将軍,先前南樓裏太安靜,大家也都守着本分甚少喧鬧,少夫人來後,倒熱鬧了許多。将軍回京時,大家也很想念她。”

“你瞧着,她嫁到這裏舒心嗎?”

這問題卻有點棘手了。

周姑一時不敢擅言。

傅煜便道:“你是母親跟前的人,但說無妨。”

已故的田氏在傅煜父子心中是何等分量,周姑一清二楚——傅德清年才四十許,也算壯年,卻在喪妻後不曾另娶,待田氏舊日的仆從格外寬厚,傅煜雖性情高傲鼻孔朝天,到南樓對她也頗帶幾分客氣。

他既要聽實話,周姑便也沒隐瞞。

“少夫人初來時,過得不算舒心。将軍公事忙碌,甚少登門,那時候蘇若蘭也在,院裏的丫鬟也有不服氣的,被她挑唆着懶怠。壽安堂裏縱容,奴婢拿蘇姑娘無法,少夫人年少,又無人撐腰,着實受了許多委屈,奴婢都看在眼裏。”

傅煜颔首,默了片刻,又道:“如今呢?”

“如今總算好些了。不過少夫人性情爛漫,奴婢覺得,将軍不必過分苛求。”

屋裏片刻安靜,傅煜起身時,桌上火苗輕晃。

“知道了。往後你多照看她些,她愛做什麽,盡量幫襯。有勞了。”

說罷,自回內間去歇息。

周姑也不敢跟進去,只将燈燭熄了,放下簾帳,而後回廂房睡覺。

……

春夜漫長,屋裏雖撤了火盆,錦被仍是冬夜用的。

攸桐昨晚睡得早,半夜裏覺得身上熱,睡夢裏便想踢被子,誰知那會兒正逢淺眠,手腳一動彈,便即醒了過來。

身上果然熱得很,像是抱着湯婆子似的。

她朦胧中翻身,察覺後背被兜着,腦海裏有個念頭一閃而過,旋即便稍稍清醒。

睜開眼睛,昏暗羅帳裏,入目便是傅煜的胸膛。

靠近脖頸的兩粒扣子松了,露出脖頸和裏頭的肌肉,她的呼吸落在他胸膛,偶爾還能撲回到她臉上。她的腦袋不知是何時枕在了傅煜的手臂,雙腿微屈,剛好縮在他懷裏,而右手不知是何時,搭在了他勁瘦的腰上。

攸桐腦袋裏幾乎嗡的一聲。

想趕緊逃開,傅煜卻像是察覺,睡夢裏收緊了手臂。

他昨夜又睡得晚,攸桐吃涮肉時,還借着燈燭看到他臉上冒出的青青胡茬,顯然是十分勞碌的。再龍精虎猛的人,也非鐵打銅鑄,該有的休息不能少,攸桐怕驚醒他,便縮着沒敢動。

傅煜腦袋微挪,在她的腦袋曾了下。

攸桐眨眨眼,靜夜裏靈臺漸漸清明,心底裏不知為何有些亂。

剛嫁進傅家的時候,攸桐只覺傅煜此人冷硬狠厲、脾氣又臭,雖容貌俊朗端毅,卻無旁的可取之處,絕非良配。是以僅有的幾次跟傅煜同榻而眠,都心平氣和,即便有點緊張,也是怕此人心性難測、她不甚惹他不快,招惹麻煩。

那時候,和離的打算也堅定無比。

如今她仍想和離,但不知為何,漸漸心煩意亂起來。

攸桐微微仰頭,瞧着他熟睡的那張臉,睜着眼睛睡不着。

……

次日清晨,攸桐是被傅煜起身的動靜驚醒的。

睜開眼睛,外頭天光微亮,顯然時辰已不算早。

而傅老夫人那邊病勢未愈,兒媳孫媳每日請安照料,她也無法偷懶。便趕緊爬起來,盥洗後穿好衣裳梳妝畢,傅煜也穿戴整齊,夫妻倆沒多說話,徑直往壽安堂走。

到那邊,沈氏婆媳還沒來,出乎意料地,竟然還有個沈月儀。

——那位跟梅氏都是客居,按道理無需來問安的。

攸桐揣着這疑惑,跟傅煜一道行禮,傅老夫人端坐在羅漢榻,叫傅煜起身,解釋般道:“月儀性情溫柔體貼,倒能陪着我老婆子解悶,我留她在壽安堂裏住着,早晚也不至于冷清。回頭你碰見沈大人,就跟他說,她娘倆住在府裏很好,叫他不必急着來接。”

傅煜應了,見沈月儀含笑陪坐在側,便道:“有勞沈姑娘。”

“将軍客氣了。月儀能陪伴在老夫人旁邊,是我的福氣。”聲音溫柔,真情實意。

老夫人笑着拍她的手,又問道:“聽你父親說,明兒你要啓程南下,都安排妥當了?”

“都妥當了,祖母放心便是。”

祖孫倆對答如常,旁邊的攸桐卻覺一怔。傅煜南下,自然是因答應了許朝宗幫忙平叛的緣故,那邊流民鬧得厲害,幾個賊首也都是軍中歷練過的,未必比鞑靼和東丹遜色。且叛軍畢竟不同于敵軍,傅煜千裏南下,沒了傅家雄兵在身後撐着,怕是會有些兇險。

即便早知會有此事,真的聽到耳邊,又是到這裏才聽見,依舊令她不自覺地心裏一懸。

攸桐下意識看向傅煜,那位好巧不巧地也往她瞧過來。

目光相觸,攸桐措手不及,眼底的訝然擔心便無從隐藏。

傅煜唇角笑意轉瞬即逝,只随口道:“昨晚本想跟你說,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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