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無情

館舍臨湖而建, 周遭高木蔭翳,有鳥鳴啾啾,風從臨湖的窗戶送進來,卷着潮熱。

屋裏沒旁人,傅煜兩只袖子堆到臂彎, 饒有興致地道:“為何?”

“先前我跟夫君提過,有位擅做百葉肚的廚娘, 我很想将她請到身旁,不知夫君是否還有印象?”攸桐見傅煜颔首,便續道:“那位廚娘, 便是杜雙溪。先前父親負傷, 那些藥膳多是她親自下廚, 夫君近來在南樓嘗的那些飯菜, 也多是出自她的手。雙溪的廚藝遠在夏嫂之上, 我能找到她, 便是秦二公子的功勞。”

“他?”傅煜不自覺地皺眉, “你請他幫忙了?”

他的聲音如同她預想的那樣,微微沉了下。

攸桐背靠床架, 颔首道:“嗯。秦二公子為人仗義,不肯輕易透露雙溪的消息,我便休書一封, 請他轉交到雙溪手上。雙溪便是看了那封信, 覺得或許能與我投契, 便随同來了齊州。”

聲音落下, 屋裏片刻安靜。

傅煜沒說話,只沉默瞧着她,片刻後才道:“這種事,你該找我。”

“夫君認識雙溪嗎?”

“我認識秦良玉。”他說。

三言兩語間,屋裏氣氛微微凝滞,攸桐擡眸,看到那雙深邃的眼底藏了些不悅。

——如同她所預料的,他跟老夫人相似,不想讓她跟外男有往來。

攸桐有點頭疼,走得離他近些,盡力讓聲音平緩和氣,“我能解決的事,何必非要勞煩夫君呢?外面的事千頭萬緒,夫君時常忙得腳不沾地,總不能有點事便到你跟前添亂吧。何況,我與雙溪素不相識,貿然尋她,難免突兀,夫君位高權重,有耐心去說服他幫忙嗎?”

說到末尾,她已走到傅煜跟前,腦袋微微仰着,杏眼美如星辰。

傅煜的目光在她臉上頓住,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

她的意思,他當然明白,他肩上扛着永寧兵馬和百姓安危,确實沒法分神料理這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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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方才的那一幕,仍令他心中耿耿——攸桐笑而道謝,秦良玉溫文颔首,兩人都是神情坦蕩,卻如舊友重逢,秦良玉能知她所想似的。相較之下,他這個夫君雖能擁她在懷,與她同寝共榻,卻似乎對她的所思所想知之甚少。

像是一根刺卡在喉嚨,吐不出,咽不下。

傅煜盯着攸桐,臉色不愠不怒,片刻後才道:“往後若有事,你還會找他幫忙?”

“若情勢所需,為何不能?”攸桐盈盈而立,不閃不避。

這不鹹不淡的語氣讓傅煜喉頭一噎,旋即有點懊惱似的,猛然伸手扣住她腰身。

“我才是你的夫君!”他咬牙說。

攸桐腰上被火鉗烙了一下似的,脊背猛然繃緊,連同胸腔裏都急促跳了兩下,“我……知道啊。不過——”她瞧着傅煜那快要貼到她臉上的鼻尖,往後退了半步,窺他神色,“我能自己解決的事,不必煩勞你。”

這話并沒撓到癢處。

傅煜眸色微深,卡在喉嚨的那根刺脫口而出,“可他是個男人。”

像是懸在頭頂的短劍終于落下,铮然一聲擊在地上。

攸桐心裏一松,旋即哂笑,“夫君介意的原來是這個。”說着,将他箍在腰間的手輕輕取下來,眉眼間也帶了不滿,“南樓的少夫人,就該守在深宅裏,孝敬長輩、伺候夫君,不能跟外面的男子有半點往來,哪怕各自坦蕩,并無半點異心。若是想出門散心,也得長輩允準,對不對?”

傅煜手裏一空,只覺這話似曾相識。

咫尺距離,她的聲音氣息柔暖,發髻間淡淡的幽香散到他鼻端,眉目姣然、肌膚柔膩。

那朱唇皓齒的滋味,更是令人念念不忘。

明明是個嬌滴滴的柔軟美人,也會嬌羞閃躲,脾氣卻倔得很,不知在執拗什麽。

傅煜擡手揉了揉眉心,語氣也歸于沉穩。

“府中規矩如此,你是南樓的少夫人,更須留心。就像我統領兵馬,便嚴守軍規,從未犯戒,自身垂範剛正,才能以軍規約束旁人。否則,我不守規矩,卻要旁人去守,若旁人犯戒,哪來的底氣懲治?”

這道理,攸桐當然明白。

傅家執掌兵馬這些年,能有今日之鼎盛,軍中嚴明的綱紀功不可沒。

內宅裏一群女人,若想安穩無事,管得嚴一些也無可厚非。傅煜既這樣說,看來是奉行老夫人治家嚴明那一套的,其中有主仆尊卑之別,亦有內外男女之分。可軍隊是天底下紀律最嚴的地方,傅家這般嚴苛的家規也是別處少有。

她固然對傅煜稍稍動心,卻還沒到願意為他作繭自縛的程度。

歸根到底,還是人各有志,所求不同罷了。

攸桐嘆了口氣,秀眉微蹙,“身為南樓少夫人,确實該以身垂範,但我确實不喜這些規矩。所以,将軍——”她悄然改了稱呼,“我腆居此位,未必能以德服人,夫君和離另娶,定能尋到能當此重任者。而至于我,性情太過散漫,怕是沒這福氣。”

她說完,咬唇偷窺他神情,大概是怕他生氣,佯裝去關窗戶,走遠幾步。

傅煜站在原地,眼底沉濃,神情冷凝。

那晚南樓裏,她說介意初入傅家時的冷落處境,他反思過後,自知當初行事不妥,已跟她道歉,許諾往後會護着她。乃至于她想出城散心,他也欣然應允,撥冗帶她出來。

誰知她還是如此态度!

傅家上下那麽些女人,他的母親、妹妹,長房的伯母和幾位堂嫂,在府裏過得很好。而南樓內外,有周姑照應,他暗裏撐腰,這半年也都算順遂,沒出過岔子。她金尊玉貴地住在府裏,有那般周全的小廚房,還有哪裏不如意的?

卻是這般,只想着離開。

偌大的齊州,想嫁進傅家的人都能編成隊伍上陣打仗了,她卻棄如敝履。

這個女人,溫柔起來的時候,眼波如春水般叫人溺斃,婉言巧笑的時候,神态似靈狐般惹人喜歡,但鬧脾氣冷落他的時候,卻又是如此鐵石心腸、翻臉無情。

仿佛他在她心裏,他這個男人無足輕重似的。

傅煜只覺胸口被一團布堵住了一般,悶得很,瞧她慢吞吞地關窗戶,只留個背影和後腦勺給他。傲氣心性使然,說不出哄人的軟話,也做不出那次借酒遮臉耍流氓的事,傅煜只覺胸悶氣短,索性轉身出了屋,叫人取了馬匹弓箭,孤身疾馳到密林去射獵。

待攸桐關了窗戶回身,屋裏已是空無一人。

他的腳步已然走遠,唯有背影在拐角處一閃而過,遠處候命的仆婦屈身恭送。

顯然,這位爺又是生氣地走了。

攸桐搖了搖頭,自去關上門窗,到榻上小憩。

……

傅昭姐弟和秦韬玉這趟射獵,收獲頗豐。

因聽說傅煜出去了,傅昭也沒耽擱,将獵來的也未交給人去洗剝收拾,而後跟秦韬玉賽馬去玩。傅瀾音到底不及少年郎精力旺盛,興致高昂地玩了半日,也頗勞累,見攸桐在沙堤上散布,便跟她一道慢行。

已是後晌,薄雲遮日,清風徐徐,天氣漸漸涼快。

攸桐難得出來一趟,見傅煜跑得無影無蹤,便沒等她,瞧傅瀾音有游湖的興致,姑嫂倆要了艘船,泛舟散心。雲湖水面頗廣,中間零星幾處小島,都只兩三間房子那麽大,上頭或擺湖石,或修亭榭,汀渚間草木繁茂,風裏梭梭作響。

擡眼天高雲深,黛山碧水,一葉孤舟飄在水面,惬意而自在。

這雲湖獵場有官府插手,裏頭常有貴人往來,又豢養着射獵的野物,為免貴人們出岔子,常有兵丁便服巡邏。伺候攸桐和傅瀾音的這位雖相貌平平,船劃得卻頗穩,攸桐抱膝坐在船頭,手邊一壺甘甜清冽的果子酒,跟傅瀾音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只覺心胸暢快。

——若是能晚間來游湖,對着漫天星辰,眠于畫船,更不知是何等深陷滋味。

所謂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攸桐是神往已久了。

兩人漫無目的地游湖,臨近傍晚時,在西南角登岸,縱馬回到客舍,傅昭和秦韬玉已然回來了,只不見傅煜和秦良玉的蹤影。據說秦良玉被圍場的管事請了過去,脫不開身,而傅煜軍務纏身,行蹤時常神出鬼沒,也無人知他去處。

傅昭玩得腹餓,聽說獵來的野味已拾掇好了,便叫擺上鐵架烤野味,旁邊點燃篝火取樂。

一應炊具調料皆是現成的,生肉擺在案上,旁邊整齊碼着烤野味的竹柄鐵簽。

傅昭幼時習武,這幾年雖不入軍營,身手卻沒落下,取了柄刀在手,将兔肉、鹿肉切成碎塊,戳在簽上。傅瀾音游船休憩後緩過勁來,也不讓圍場的仆從添亂,自忙着取盤碟到旁邊,而秦韬玉則蹲在篝火旁,忙着添炭加柴,清秀斯文的一張臉上,沾了些許煙灰。

世家高門的兒郎千金,平素五指不沾陽春水,這會兒卻是興致高昂,半點不含糊。

攸桐樂得清閑,便在旁拿捏火候烤野味,第一串熟了,先讓給秦韬玉。

秦韬玉哪好意思要,便喊傅昭來嘗。

傅昭忙着揮刀弄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滿足感更甚于烤肉的滋味,看都沒看一眼,只将明晃晃的刀擺了擺,“給我姐吧!”

秦韬玉聽了,果然将熱氣騰騰的肉串遞到傅瀾音跟前,“你先嘗。”

暮色四合,天光昏暗,傅瀾音蹲在篝火旁,臉蛋被火光映照,紅撲撲的。

細碎額發之下,眉間似被烤出了細細的汗,她瞥了秦韬玉一眼,入目是少年清隽的眉眼、溫和的笑意,拿着肉串獻寶一般。她抿唇笑着,瞥向攸桐,見嫂子只管坐在旁邊專心致志地烤肉,沒留意這動靜般,便伸手接了。

“小心燙。”秦韬玉提醒。

傅瀾音颔首,低頭咬了一口,肉質鮮嫩味美,滋溜冒油似的,滿口香味。

“很好吃的。”她說話間,擡起頭,便見秦韬玉失神般,在她擡頭的那一瞬迅速挪開目光,側臉如玉,耳尖微微泛紅。而後忽然起身,跑到傅昭旁邊去幫忙,被傅昭打趣,“那火堆是有多熱,烤得你這滿面紅光,啧!”

聲音随風傳過來,傅瀾音低頭抿唇,攸桐會心而笑。

陸續烤了幾串給各自嘗過,天色愈來愈黑,攸桐後晌氣跑了傅煜,原以為他有事要忙,晚飯時會回來,誰成想等了半天也沒見蹤影,心裏到底有點忐忑。手裏的獐肉烤到七成熟,她再度擡眼,打量深濃的夜色,目光忽然頓住——

夜裏湖水深藍,如同巨大的寶石嵌在那裏,沙堤上渺無人跡,卻不知何時多了個黑影,正健步往這邊跋涉。

隔着頗遠的距離,看不清那人面容,但她心中卻已篤定,那就是傅煜。

心思微動之下,待手裏的肉烤熟了,她也沒給誰吃,随手放在旁邊的白瓷盤裏。

……

傅煜後晌出了館舍,心裏着實憋悶。

他自幼習武讀兵書,有祖父和父親的英武擺在跟前,大哥和堂兄也都很成器,他本就心高氣傲,幼時争強好勝,心思幾乎都用在了正途。旁的小男孩上蹿下跳欺負小姑娘時,他捧着沉甸甸的刀劍習武,旁的少年情窦初開、讨姑娘歡心時,他已在沙場歷練了幾年,能獨自帶着比他年長許多的軍士巡哨殺敵。

這般過了二十年,成日跟粗豪男人打交道,地位身份使然,很早就學會了喜怒不形于色。

從前被人惹惱,或是當場發作震懾,或是暫且按捺、到了火候一并收拾,冷厲鐵腕之下,叫人不敢輕視,更不敢撄其鋒芒。

但對于攸桐,這招顯然不管用。

她畢竟才十六,嬌滴滴的小妻子,比他年少好幾歲,哪能虎着臉發作?

何況,攸桐雖翻臉無情,卻也盡心照顧重傷的傅德清,友愛弟妹,沒半點對不起他的。

那股悶氣無處發洩,留在那裏恐怕會越來越僵,索性騎馬入密林去射獵。

憑他那百步穿楊的身手,密林裏的野味哪裏是對手,整個後晌,射的野兔禽鳥不知有多少。圍場的管事哪敢插手,只默默瞧着,等傅煜挪了地方,才派人過去将射好的野味揀出來,末了,等傅煜縱馬出來,才迎上前,恭恭敬敬地請他示下。

這圍場的野味不止供射獵,時常也會送到齊州城那幾家頗有名氣的酒樓。

傅煜命他們自行處置,只挑出幾樣稀少的,叫人收拾好了,送到傅家南樓。

之後,才如常往湖邊來。

遠遠就見傅昭揮刀弄簽的忙活,秦韬玉兔子般跑來跑去,傅瀾音和攸桐則對坐在篝火旁。

初入夜,因天上堆了薄雲,星月無光,周遭便格外暗沉。

漆黑夜幕裏,有火光的地方便格外明亮。

攸桐背對着她,青絲盤成發髻,點綴了簡單的珠釵,背影纖秀。走得近了,便能看到她的側臉,火光映照下神采奕奕,大抵是聽見腳步聲,她擡起頭,眼波如水,從容沉靜,仿佛對他的歸來不以為意,只取了旁邊的瓷盤笑吟吟起身道:“剛烤的獐肉,将軍嘗嘗嗎?”

那獐肉果然是剛烤的,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咬到嘴裏去,滋味也恰到好處。

傅煜吃了一串,覺得腹餓,索性将旁邊烤好的兩串也吃掉。

攸桐也沒攔他,只問他想吃什麽,而後跟傅瀾音一道去烤,卻絕口不問他後晌去了哪裏。

漠不關心似的。

傅煜嘴裏是美味,瞧着她那滿不在乎的态度,更覺氣悶了,便只狠狠咬那兔肉。

……

傅家的東院裏,此刻的沈氏瞧着在跟前抹淚的沈月儀,也覺滿心煩悶。

在這位娘家侄女來齊州之前,她并沒多想過,但自打沈月儀進了傅家,慢慢得傅老夫人歡心後,她的心思便活絡了起來。瞧着侄女肯往老夫人跟前湊,又隐晦地向她探問南樓的事,便心思活絡起來,幫着添了把柴火,讓老夫人将她留在壽安堂,時時陪伴。

她久在傅家,知道攸桐不得老夫人歡心,或早或晚,都會跟傅晖娶的韓氏那樣搬離府邸。

看老夫人那喜愛态度,甚至揣測,那位有以沈月儀取代魏氏之心。

這事兒于沈氏而言,無疑是樂見其成的。

——沈家門第不算高,跟傅家比起來,更是差了好幾層。她當初能嫁給傅德明,全憑運氣,能在傅家站穩腳跟,也是憑着溫柔體貼的性子和會讨老夫人歡心的抹油蜜嘴,在三個兒子逐漸長成後,地位更是牢固,亦漸漸捏緊了內宅的權柄。

她的弟弟沈飛卿,也是仰賴傅家的提拔,進了清貴吏部,又外放齊州的肥差。

沈氏是長姐,幼時沒少照顧弟弟,哪怕到了如今,也時常幫襯,為弟弟打算。

倘若沈月儀能留在傅家,與沈家而言,無疑又添了道助力。而內侄女進了二房,她也不必擔心有人來染指中饋權柄的問題。是以梅氏和沈月儀探問時,她便默許,甚至在梅氏打算探問老夫人态度時,幫着遞了個話茬。

誰知道,當時傅老夫人沒表态,只單獨跟沈月儀說了那般古怪的話。

沈氏那時只以為那位老眼昏花,沒瞧破沈月儀的心思,便不甚放在心上,甚至在婆媳單獨相處時,旁敲側擊地隐晦提醒。

誰知道那日在壽安堂,老夫人竟說出讓攸桐協助操持宴席的話。

那安排猶如一記警鐘敲在沈氏頭頂。

讓魏氏幫着料理內宅之事,是老夫人有意挖坑,還是暗示要将魏氏留在傅家。

沈氏猜不透,今日傍晚從壽安堂出來時,便以沈月儀知道老夫人喜好、讓她幫着挑花樣為由,将侄女帶到了東院她的屋裏。此處不像壽安堂,內外都是她的人,不用太避諱的,進了屋掩上門,沈氏便問侄女在壽安堂處境如何。

誰知沈月儀一提此事,眼圈就紅了。

“侄女的心事,姑姑也知道。就是再活兩輩子,都未必能再碰上傅将軍那樣的人物。是以前陣子,哪怕豁出這張臉不要,也在老夫人跟前讨巧賣乖,為的是我,也是為了沈家。”

“我知道。”沈氏握着她的手,溫聲道:“若此事能成,咱們沈家在齊州,就能有一席之地。畢竟……”

她嘆了口氣,沒敢深說。

若擱在從前,傅德明是嫡長子,老太爺戰死後,軍政大權便都在長房。再往後,這節度使的位子,也該落到她的兒子手裏,屆時沈飛卿是節度使的舅舅,有她在,處境自然無虞。偏巧傅德明腿受了傷沒法領兵,二房的傅煜又太過出色,鋒芒輕易蓋過幾位堂兄,以至于軍權悉數落在二房父子手裏。

傅家的勢力全靠軍權支撐,沈氏當然清楚。

如今傅德明兄弟和睦,但到了兒孫輩頭上呢?

節度使的位子,必定會落在傅煜手裏。

屆時傅家開枝散葉,傅煜自有他的舅舅和親戚要照拂,沈飛卿算得上什麽?

外面的事她無從插手,兒子們的本事擺在那裏,傅德明早就清楚明白地說過,軍權由能者掌之,她也不敢插嘴,奢望由兒子取代傅煜。但內宅裏的事,卻是老夫人做主,倘若有可能,她仍想将內侄女留下,兩全其美。

原本極有希望的事,卻因老夫人那隐晦的态度,忽而坎坷起來。

沈氏憂心忡忡,攬着侄女肩膀,低聲道:“她可說了什麽?”

“她……”沈月儀臉上一紅,卻仍低聲道:“她又問我中意怎樣的男子,侄女推不過去,說中意文武兼修的武将。”這話到底叫人羞窘,她聲如蚊讷,臉頰微紅,卻哽咽了下,道:“老夫人當時說了幾位小将,卻獨獨沒提他。”

這是個不好的苗頭。

倘若老夫人真有意留沈月儀在此,那般明顯的暗示下,豈會顧左右而言他?

沈氏心裏沒了底,想着魏氏要協助操持中饋的事,愈發煩躁。

原想着撕破老臉不要,到老夫人跟前說個清楚,誰知沒等她尋到時機開口,月生的百歲宴上,老夫人卻是将态度擺了個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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