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精修】

煙火不寂寞【精修】

在聽到趙冀舟名字的那一刻,于胭立刻偏過頭去看旁邊的男人,他顯然也聽見了程豔娟的話,和她視線撞在一起。

于胭打量着他的眸子,腦海中閃過是他把他們的關系捅給程豔娟的想法。

趙冀舟表情沒什麽變化,倒是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心虛,反而似乎還好奇程豔娟去哪聯系他。

于胭捏了捏放在腿上的花,不小心扯掉一個花瓣,把花瓣攢在手心,她故意說:“趙冀舟是誰啊?我不認識。”

趙冀舟把車停在路邊,攬住她腰的手微微用力,似警告。

于胭把手反摸到腰後,攥住他的手腕,給了他一記眼神。

程豔娟舒了口氣,“胭胭,你和他什麽關系我不是不知道,媽媽只想和你聊一聊。”她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你現在這樣,我怎麽能安心回洛杉矶?”

光照在臉上,于胭覺得刺眼。她眯了眯眼,心中是說不出的憋屈,她和趙冀舟的關系怎麽還是讓家裏人知道了。

就好像,精心捂着的那塊遮羞布驟然被掀開。

于胭抿唇,“那你就去聯系趙冀舟吧,讓他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去見你。”

程豔娟聞言,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真是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麽好騙了。

“胭胭,我的确沒有他的聯系方式,但我知道他公司在哪,你以為我堵不到他?”

于胭唇角微揚,程豔娟這話倒是洗清了她對趙冀舟的懷疑,好在不是他把這段關系捅到了她媽媽面前。

趙冀舟安靜地坐在那,沉眸聽着于胭和程豔娟在這周旋。他覺得程豔娟一定不知道于胭對她的感情其實不像面上這麽冷淡,她是會因為生日晚收到程豔的祝福委屈得落淚的姑娘,怎麽會對自己的母親絲毫感情都沒有呢?

果然,在下一秒,他聽到于胭妥協說:“算了,你說在哪見?”

程豔娟說了個位置。

于胭挂斷電話,偏過頭對他聳肩,“有約了,不能和你去吃飯了。”

趙冀舟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走吧,我送你過去。”

“我自己去就行。”于胭反倒是怕他跟着她。

程豔娟于她而言是個不可控因素,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會對她說些什麽,所以斷然不會允許趙冀舟在場。

“我送你過去,不進去,就在外面等着你。”他能窺探到她的想法,安慰她說。

“好吧。”

趙冀舟把車開到程豔娟說了那家咖啡店,就在北城南站附近,估計是程豔娟下高鐵後随手選的。

于胭把放在腿上的花抱起來,扭過身要交給他,卻被他一把攬在懷裏。

她僵硬着一動不動,任由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她手中的那捧花成為兩人之間最大的隔閡,他單手把花拿起來,伸着胳膊放在了後座,然後緊緊地把她圈在懷裏。

他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垂,“好好和你媽媽聊,我就在這兒等你,有事兒就叫我。”

車外喧鬧聲不斷,車內卻安靜得一塌糊塗,他說話的尾音溜進她的心裏,她能聽見自己澎湃的心跳聲。

趙冀舟喉結滾動,鼻尖擦過她的頸部,手上的力道漸漸收緊,他猶豫良久,還是說:“胭胭,我應該沒那麽拿不出手。”

于胭扯了扯他的衣角,試圖探索他這句話的意思,結果無疾而終。

趙冀舟輕輕松開她,拍了拍她的腰,順手幫她解開安全帶,“去吧。”

于胭推開車門,寒風立刻就灌了進來。她咬緊牙關,走到程豔娟說的咖啡廳。

咖啡廳是工業風,舊式的木制桌具、鐵藝燈具、牆體上斑駁的痕跡沉澱着複古風格。

咖啡廳裏人不算多,于胭往裏走,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程豔娟。程豔娟穿了件駝色大衣,坐在木制椅子上,手捧着一杯咖啡。

于胭踱步過去,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程豔娟問她喝什麽。

于胭說:“拿鐵。”

“不嫌苦嗎?”程豔娟一副嫌棄的樣子。

“不嫌。”

于胭問她:“你怎麽知道趙冀舟的?”

程豔娟抿了口咖啡,雙手交叉,“你也別怪阿翔,都是我逼着他說的。”

于胭蹙眉,“他怎麽說的?”

“他說你交了個男朋友。”

于胭偷偷舒了口氣,下一秒卻被程豔娟的話潑了桶冷水。

“胭胭,你走哪條路不好?你非得被……”她收住口中的話。

“你就甘心這麽堕落下去!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要是傳出去,這事是你一輩子的污點。”大概是怕別人聽見,程豔娟刻意壓低聲音。

“不用你管。”于胭輕笑,“您都這麽多年沒管過我了,現在管有什麽用?”

“我就是怕你一條彎路走到底,到時候受傷的還是你。”

“你放心,我受傷也是我活該,不會尋死覓活地擺弄到弄面前礙你的眼的。”她滿嘴火藥味。

程豔娟眉頭蹙了起來,“你就是心甘情願地堕落,背上這麽一個罵名嗎?你有沒有想過,這事要是被捅出來會是什麽代價?不光是你被數落被罵,還有我,還有你姥姥一家都得成為人家的茶餘飯後的閑話,說我們怎麽就教出了你這個不懂廉恥的丫頭。”

程豔娟拉住她的手,“胭胭,聽媽媽的,趕緊散了,以後好好談場戀愛交個男朋友,嗯?”

于胭臉色一陣蒼白,“什麽叫教出了我這個不懂廉恥的丫頭,你哪裏教過我,當年你走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你,你哪裏教過我?”她這一陣子就情緒不穩定,現在聽見程豔娟的話更覺得委屈。

“其實你根本在乎的不是我快不快樂、幸不幸福,你在乎的是這事傳出去不好聽,我被人包養了傳出去不好聽,丢你的臉。”

于胭緩了口氣,程豔娟小心翼翼咽在嗓子裏的“包養”二字被她說出來,有種報複的快感。

“而且,我怎麽做不用你來管我。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可以負責。”

“還有,你沒有資格來評價我。你說我不知廉恥,但和你比,我差遠了。我又沒有抛夫棄子,我又沒有做別人的小三,我又沒有搞婚外……”

于胭的話還沒說完,巴掌聲響徹這個咖啡廳,引得店內僅有的幾個客人頻頻回眸。

于胭臉被打的偏向一側,她怔了片刻,後知後覺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疼。她嘴唇顫了顫,不可置信地擡眼看程豔娟。

小時候,程豔娟從來沒打過她。

程豔娟也被自己的舉動吓到了,她無名指戴着金戒指的手還在顫抖,驟然縮了回去,立刻起身,又探出手要摸她的臉,嗫嚅着說:“胭胭,我……”

于胭躲開她的手,滿臉難以置信,她縮着手指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臉,“這就是你非要見我的目的?就是為了來教訓三觀不正、不成器的女兒?”

程豔娟搖搖頭,想說不是這樣的。

她沒想打她,她來見于胭這遭确實是想為了她好。她想讓于胭走一條正常的路,想讓她以後順利一些、安穩一些、幸福一些。

于胭驟然起身,頭也不回地扭身走了。

程豔娟站起來,挽留的話、道歉的話堵塞在嘴裏,她也不知道,怎麽就把事情弄成了這個樣子。她看着那個瘦弱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揮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于胭剛出咖啡廳,凜冽的寒風順着衣領灌了進去,絲絲寒意侵入了五髒六腑。

她擡頭,看見趙冀舟的車,風吹到臉上,像刀割一樣。她怔在原地,立刻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趙冀舟順着擋風玻璃看到這抹身影越走越遠,立刻推開車門追了出去。

于胭似乎是感覺到身後的人追來,不禁加快腳步,眼中蓄滿了淚水。

趙冀舟小跑兩步追上她,攥住她的手腕,“跑什麽?”

于胭低着頭,一言不發,像只要縮到殼裏的烏龜,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要掙脫他的桎梏。

而她自始至終都沒敢擡起頭來看他。

趙冀舟意識到不對勁兒,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擡起來,她被打的右臉有些紅腫。

“誰弄的?”他問。

于胭撲簌着雙眼,眼淚立刻落了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委屈,以前受的欺負也不少,她很少哭的。

“你媽媽打的?”他眸子幽深,轉身就要去咖啡廳。

于胭拉住他的手,緊緊環住他的腰,紮進他的懷裏,“趙冀舟,你別去。”她的眼淚全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又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你別去。”于胭哽咽着,“我不想讓她看到你。”

趙冀舟給她擦了擦淚,“我不去,不哭了,我不去。”

于胭覺得這一巴掌比趙冀舟用皮帶吓唬她的時候還要委屈,她也不知道人可以一直哭,哽咽着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天很涼,吹在臉上,她的鼻尖紅紅的。

趙冀舟覺得這樣不是辦法,給她拉到車上,靜靜地陪着她,等到她自己緩和下來。

他用粗粝的指腹摸了摸她的臉,溫柔地問:“疼嗎?”

于胭搖搖頭,偏過頭,“不疼。”

她低着頭把手中的紙巾撕成一條一條的,也不顧身旁的人是誰,突然想訴苦,便呢喃着說:“這是她第一次打我。她覺得我給她丢臉了,覺得我做的事不道德,覺得我這麽渾渾噩噩地跟着你到頭來會是一場空。我知道她說的有道理,可是我受不了她教育我、否定我,她明明沒怎麽管過我,所以我說了她的痛點。”

趙冀舟把她攬在懷裏,柔聲細語地說:“你很好,別哭了。”

他吻了吻她臉上的淚痕,略帶着懊悔地說:“早知這樣,我就不讓你過來了。”

“你們都這樣,我認為最親近的人都這樣,你們都冤枉我、都打我。”于胭捶他的背。

趙冀舟怔了下,不知是該欣喜她把他歸于“最親近的人”那一類,還是該把重點放到這個“冤枉”和“打”字上。

“胭胭。”他覺得喉嚨中像吞了玻璃碴子,那晚上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時刻。

于胭偏過頭,突然看見程豔娟獨自一人挎着包從前面的斑馬線經過,她大概也在後悔,背都沒有挺直。

她看着程豔娟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吐了口濁氣,從他懷裏出來,又恢複了冷淡的樣子,伸出手,“給我支煙。”

趙冀舟把煙遞給她,于胭取出一支塞到嘴裏,默默把火點燃。

她深吸了口煙,尼古丁很快麻痹了神經,她說:“我要回家。”

趙冀舟開車把她送回別墅,她說:“你就別下車了。”

他看着她進了家門,突然想起些什麽,偏頭去看,後座的那捧玫瑰花依然熱烈着,但她沒帶走。

趙冀舟手扶着方向盤,給宋疆打了個電話,“約于胭的母親出來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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