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8)

誰啊?”

“我母親。”

第 23 章

趙二太太在春寒料峭的夜裏愣了好一會兒, 她嫁給趙振元的時候, 趙振元的生母已經死了十幾年了,她對那位沒見過面的婆婆唯一的印象就是夾在自己丈夫錢包裏的一張老照片, 長得很漂亮......趙二太太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那個小神婆可不就是和她婆婆長得有點像嗎?怪不得她看到那個小丫頭的時候總覺得怪怪的,原來是這個原因!

她像是有些恍然大悟, 随即皺着眉臉上帶着幾分嫌惡的說:“老爺子不會是老糊塗了吧?!他可都八十了, 不會還有那些心思吧?”

聽到她這句話趙振元頓時皺起了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但他什麽也沒說, 只說:“走吧。”然後就自己往前走去。

趙二太太連忙跟上去:“哎,等等我呀!你說老爺子不會真的有那種心思吧?看到他在飯桌上對那個小丫頭那股殷勤勁了吧?你什麽時候看到老爺子給家裏的小輩夾過菜了?啧啧啧,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才是他的親孫女呢......”

趙振元臉色隐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腳步卻更快了。

——

此時的東院,小輩們都散去,傭人也都遣走, 房間裏就只有趙老爺子和老管家主仆二人。

趙老爺子全然沒有往日裏吃完飯就感到困倦的那種狀态,而是興奮的手舞足蹈:“富生,你也看到了吧!她分明就是歡歡啊!除了姜歡,還有誰能吃那麽多東西啊?你看她吃的那些菜, 那都是以前歡歡愛吃的!富生,我昨晚上一晚上沒睡着,越想越不對。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她和最後一次見她時她的樣子,中間隔了好幾年, 可她一直是那個模樣從來沒變過......她本來就是個妖孽啊!”

“就算她是歡歡小姐又怎麽樣呢。”管家垂着眼,看不清此時他的眼睛裏蘊含着怎樣的情緒,低沉的聲音恍若嘆息:“我們都已經老了。”

趙老爺子像是如夢方醒,臉上的興奮和激動都在管家這句話後逐漸淡去,他看着自己那雙布滿了皺紋的雙手,忽然意識到,他已經不再年輕了,不再是幾十年前那個可以在姜歡身邊跟前跟後的那個年輕公子哥了。他老了,甚至已經沒有幾年好活了......時間放過了她,卻沒有放過他們。

——

“撐嗎?”勻速行駛的車上,趙雲川打破了車裏的沉默,忽然問道。

姜蘇吃飽了就開始犯困,再加上在車上更是昏昏欲睡,沒有聽清楚趙雲川的話:“嗯?”

趙雲川眼睛專注的望着前方,語氣溫和的說:“我看你晚飯吃的挺多,胃會不會有點不舒服?要不要給你買點消食的藥片?”

“不用。”她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她打哈欠的聲音像是某種動物的幼崽發出來的聲音,怪可愛的,引得趙雲川忍不住偏頭看了她一眼,姜蘇偏過頭來臉靠在座椅背上,眼睛裏淚眼朦胧的看着他。

趙雲川收回目光看向正前方,淡淡說道:“你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趙雲川長得好看,幹幹淨淨的好看,說起來,趙雲川是趙家長得最像趙老爺子的,特別是趙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拍的老照片,相似度十分高。

只不過兩人的性格卻是截然不同,趙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喜歡應酬花天酒地,只是有一段時間收了心,成天只圍着一個女人打轉,幾乎要寵到天上,都以為他要徹底收心了,結果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女人走了,趙老爺子很是沉寂了好一陣,再後來娶了一位名門淑女,也就是趙雲川的奶奶,那些煙花柳巷再不見趙家少爺的身影,都以為他成了個居家好男人,誰知道十幾年後從外面帶回來一個私生子。

敢情是從地上轉移到了地下而已。

只是這話沒人敢在趙老爺子面前說,誰能想到那個年輕的時候的花花公子會那麽有生意頭腦,在接收家族産業之後非但沒有如外界想象中的把家産敗光,反倒是讓趙家的地位在北城更加牢不可破。

而趙雲川,和趙老爺子年輕時候一言不合就日天的火爆脾氣截然相反,他從小性格溫和,智商高情商高,享受最優質的教育,也成長成了最優秀的人。于名校畢業後,都以為他會和他大哥一樣進入家族企業開始學習,甚至有人認為他是最有能力接管趙家家族企業的人。

趙老爺子顯然也一直在把他往這個方面培養。

然而讓人大跌眼鏡的是畢業後他看起來對接管家族的公司并沒有什麽興趣,态度強硬的拒絕了家裏的安排,甚至不惜和趙老爺子鬧僵,開始往美術方面發展。

都以為他會撞到頭破血流然後又乖乖的回來,誰知道趙雲川隐藏着那麽高的藝術天分,橫空出世後被譽為最有靈魂的青年畫家。

年紀輕輕已經在國內外開過不少場畫展。雖說少不了家族的助力,而且他的貴公子身份也無疑讓他更容易受人追捧,但是他的實力也的确毋庸置疑,被不少西方媒體稱贊,他的畫在市面上已經被炒到了百萬的高價,但是趙雲川并不缺錢,極少出售自己的畫,只做畫展觀賞,反倒讓人趨之若鹜,價格越炒越高。

對于一位僅入行不到五年的年輕畫家來說,可以說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但是在姜蘇眼裏,她就只看得到趙雲川英挺俊朗的側臉而已。

“我不困。”她努力眨了眨眼,試圖把睡意眨掉,卻把眼睛裏打哈欠打出來的水汽給眨成了淚珠,要掉不掉的垂在下睫毛上,看着可憐巴巴的。

正好前方紅燈。

趙雲川側頭看了她一眼,微微怔了一下,小姑娘眼睛裏霧蒙蒙的,眼皮好像承擔不了小扇子似的睫毛的重量耷拉下來,兩滴眼淚要落不落的垂在她毛茸茸的下睫毛上,嘴裏還說着自己不困,和在趙家時那種冰冷疏離的形象大相徑庭。

姜蘇還是撐不住睡着了。

車子停在了院子外面。

“姜小姐,醒醒,你家到了。”趙雲川輕喚道。

姜蘇皺着眉,聲音軟糯的像是在撒嬌:“趙曾祺你別吵——”

車子裏靜了一瞬。

姜蘇猛然睜開眼,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睛,下意識的問道:“我剛剛說什麽了?”

趙雲川看她的眼神十分複雜:“你剛剛叫了一個人的名字。”

“誰?”

“趙曾祺。”趙雲川的眼神帶着幾分探究:“那是我爺爺的名字。”

姜蘇并沒有驚訝,只是皺了皺眉:“奇怪。”

姜蘇的反應如此自然,反倒打消了趙雲川的某些疑慮。

“怎麽了?”

姜蘇一臉深沉的說道:“天機不可洩露。”

說完她直接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了車,然後彎下腰一臉嚴肅的對車裏的趙雲川說:“回去以後告訴你爺爺。十日內,不要出遠門。”

說完就關上車門,進了院子,關上院門。

聽見外面的車子開走了,才松了口氣。剛才的話她都是為了不讓趙雲川起疑心而信口胡謅的,看來她曾經的确是和趙老爺子關系匪淺,居然把趙雲川當成了他,而且糊裏糊塗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可是此時再想,卻并不覺得這個名字熟悉。

姜蘇忍不住陷入了深思。

幾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現在可以确定她的記憶的确是出現了問題,但是為什麽獨獨缺失的是那陣子的記憶?

開車離開的趙雲川在路上也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但是具體哪裏不對,他也說不上來,雖然當時姜蘇的反應很正常,只是卻讓他莫名的有一種怪異感......

——

姜蘇睡了一覺就把昨晚上的事情忘了個一幹二淨。

活了那麽久還沒有自殺過的姜蘇能夠一直保持樂觀積極向上的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她很會逃避問題。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過好此時此刻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怎麽折騰她也死不了,只要死不了,那就都是小事。

作為一個不老不死的老妖孽,要是動不動就為了一點小事傷腦筋,那活的也太憋屈了。

一大筆錢賺到手,姜蘇本來想去逛商場,促進一下這個國家的經濟發展,誰知道學校方打電話過來提醒她還有後續工作沒完成。

只能臨時修改行程。

姜蘇在進學校之後,先見到了那兩個“自殺”的女學生她們的鬼魂。

看起來她們知道她要來,所以才故意在那裏等她。

她在學校安排的會客室外,見到了那兩位自殺學生的家長,光是看他們的身影,都能感覺到籠罩在他們身上的哀痛和疲憊。

然而她看的卻不是那兩位家長,而是站在他們身邊的那兩只鬼,是那兩個“自殺”的女學生,而她們也正在看着她,用一種充滿哀求的眼神。

姜蘇微不可查的沖着她們微微點了點頭。

“你們打算賠他們多少錢?”姜蘇突然問道。

一起過來的校長愣了一下,然後說:“賠償方面會由校董會開會決定。”

姜蘇冷冽的眼神斜睨過來,帶着幾分譏諷:“都死了那麽多天了,你們還沒開完會?”

旁邊的校董會成員說道:“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學校的事情就不用你來管了。”

姜蘇反唇相譏:“這件事情處理不好,那兩位無辜死去的學生要是咽不下這口氣,不肯入輪回,在學校興風作浪,到時候你們可不要後悔。”

校長驚訝的問:“你不是都已經把鬼收走了嗎?”

姜蘇說道:“我收的那只是害死這兩位學生的惡鬼。這兩個學生只不過是無辜冤魂,我只負責渡她們去冥界地府,但如果她們心中有怨氣,不肯離去,日久怨氣越深......”她忽然看着那個校董會的成員,眼睛幽亮:“你沒感覺自己後背發涼嗎?”她的眼睛越過他落在他身後:“她正站在你身後呢。”

那位校董會成員頓時吓得汗毛都炸了起來,猛地轉身,然而身後什麽也沒有,還沒來得及松上一口氣,突然脖子上一股冰冷的氣流繞着脖子轉了一圈,這走廊裏暖意融融,哪裏來的一股冷風?他吓得猛地毫無形象的尖叫一聲,拽住了校長擋在了他的前面!倒是把校長吓了一跳。

校長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不确定姜蘇說的是真是假,然後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給兩位家長一個合理的答複。”

“那東西走了沒有?!”那個剛才還衣冠楚楚此時卻是面無人色毫無形象的男人摸着後頸尖聲問道。

姜蘇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推開玻璃門,徑直走進了會客室。

姜蘇抓起會議桌上的遙控器按了一下,兩邊的高科技窗簾全都緩緩地落了下來,把外面的光線全都遮住,房間裏頓時昏暗起來。

家長們全都有點不明所以。

他們都是被學校通知過來說今天給解決辦法的,誰知道學校高層來這裏通知他們等以後卻等來了一個和他們女兒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

姜蘇拉開椅子坐下,然後拿出一個小瓷瓶,用手指伸進去沾了一下,然後反手在自己的額頭上畫了細細的一條血線。

屋裏雖然光線昏暗,但還是看的清楚姜蘇在做什麽。

幾個家長都被姜蘇這怪異的舉動給震住了。

“同學,你沒事吧?你怎麽......”

姜蘇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我是一個神婆。等一會兒你們的女兒會附身到我身上來和你們見一面,時間不多,有什麽想說的話,最好一次性全都說完。”她說完忽然轉過頭去,看着旁邊說:“你們誰先來?”

而她的旁邊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幾名家長都被她剛才的話給說蒙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姜蘇忽然閉上了眼,随即頭軟軟的往旁邊一歪,整個人像是瞬間失去意識了一樣。

幾名家長都吓了一跳。

唐雨潇和周佩佩的母親都同時起身走過來查看姜蘇的狀況:“同學,你沒事吧?!”

兩位爸爸也起身準備去外面叫人。

誰知剛走到近前。

“姜蘇”就睜開了眼睛。

兩位媽媽停住腳步,驚訝的看着“姜蘇”,唐雨潇的媽媽溫言細語的問道:“同學,你還好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姜蘇”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睛裏迅速凝聚出了淚水,看着唐雨潇的媽媽,喊了一聲:“媽!”

所有人都愣住了。

唐雨潇的媽媽震驚的問:“你叫我什麽?”

“姜蘇”激動的看着她:“媽媽,我是潇潇!”

這回所有人都震驚了。

唐雨潇的媽媽瞪大了眼睛看着“姜蘇”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

唐雨潇的父親怒聲說道:“這就是學校的解決辦法?找個這樣的人來糊弄我們!”

“姜蘇”的眼淚順着眼眶像是掉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了下來:“爸爸!真的是我!我是潇潇!你還記得我還小的時候,你抽煙不小心把煙頭燙到了我的手,燙了一個疤出來,從那天開始你就戒煙了。還有我們一家人上個月一起爬的鳳凰山,我在山頂上說希望你和媽媽能夠一直陪着我,下山的時候我還和你說我走不動了,讓你背我......”

唐雨潇的媽媽已經震驚的捂住了嘴,眼淚奪眶而出:“潇潇?!真的是你嗎?”

唐雨潇的爸爸也震驚了。

他戒煙的事是發生在女兒八歲的時候,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和外人說過。還有上個月爬山的事,都說的分毫不差。

唐雨潇哭的不行了:“媽媽,爸爸,真的是我!”

唐雨潇媽媽一下子抱住了她,一邊哭一邊說:“潇潇!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周佩佩的父母都震驚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唐雨潇擦了擦眼淚,說:“媽媽,我沒有太多時間了。仙姑只給了我一點時間和你們告別,等一會兒還有佩佩要和她的爸爸媽媽告別。”

雖然是不同的相貌,但是她的某些神态動作還是和以前一樣。

這時周佩佩的媽媽聽到佩佩的名字後激動起來:“佩佩?你說佩佩在哪兒?”

唐雨潇對周媽媽說道:“阿姨。佩佩就在我身邊,只是您現在看不到她。請您稍等一會兒,等我和爸爸媽媽說完話,佩佩就會和您見面了。”

周佩佩媽媽一下子眼淚就出來了,左右張望着,試圖找出自己女兒來。

唐媽媽哽咽着問:“潇潇啊,你和佩佩到底是怎麽......怎麽回事啊?你們為什麽就......”

唐雨潇哭着說:“爸爸媽媽。我和佩佩都不是自殺的,但是也不是誰殺死的我們,我們是被惡鬼附身了,才會從樓上跳下去。現在那只惡鬼已經被仙姑除掉了,我和佩佩也可以解脫了。”她淚流滿面:“爸爸媽媽,對不起,我真的特別特別愛你們,但是不能再陪着你們了,以前我一直不答應你們生二胎,我好後悔......現在我不在了,你們再生個寶寶代替我陪在你們身邊吧......”她的父母比她哭得更傷心。

唐雨潇已經泣不成聲:“你們不要為我傷心,要開開心心的生活,以後如果有機會,我會回來看你們的,你們就當我出了遠門......爸爸媽媽,我沒有時間了。請你們一定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唐媽媽頓時崩潰了:“你要去哪兒啊潇潇!別走啊,別離開媽媽!”

唐雨潇重新坐到了凳子上面:“爸爸媽媽,我現在要離開這具身體了,以後我會在夢裏來見你們的......”

她聲音漸弱。

含淚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的時候,唐雨潇的爸爸媽媽都能夠感覺到這個人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女兒了。

姜蘇睜開眼,胸腔裏還殘留着那種絞痛感,眼睛脹,喉嚨也痛,頓時有些惱怒的對着一側說道:“不是和你說了不準哭嗎?”

處于一個鬼魂狀态的唐雨潇依舊哭得喘不過氣來:“對不起仙姑.....我忍不住。”

旁邊的周佩佩也淚眼汪汪的。

唐媽媽顫抖着問姜蘇:“你、你是在和潇潇說話嗎?”

姜蘇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對着周佩佩的父母說:“我先去洗把臉。你們要哭現在就開始哭,等周佩佩上了我的身,就不要再哭了。”頓了頓,看了泫然欲泣的周佩佩一眼,指着她對周佩佩的父母說:“你們女兒在這兒,現在就可以對着她哭了。”然後拉開椅子,往外走去。

門一開。

校長就走了過來,看到姜蘇的樣子,剛出口的話一下子就噎在了喉嚨裏:“你......”

姜蘇此時頭發淩亂,眼眶紅紅的,一臉的淚漬,看着像是剛才在裏面痛哭了一場。

可是校長怎麽也想不明白,家屬哭也就算了,她怎麽也哭成這樣了?

姜蘇懶得搭理校長,問了句洗手間在哪兒,就直接奔洗手間去了。

姜蘇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眼睛通紅的自己,深深地感到自己這筆生意做虧了。

趙家那樁生意,輕輕松松三百萬入賬。

這邊她又是熬夜,又是作法又是讓人鬼上身,還陪哭,才拿五十萬,簡直虧大發了。

她倒是完全不知道她的同行們是一種多麽水深火熱的境遇。

譬如那位捉鬼不成反被惡鬼弄死了的那位道長,才拿了可憐的三千塊錢勞務費,還為此送了命。

讓人不禁感嘆,無論哪一行,賺錢的總是那些站在最頂尖的人。

姜蘇重新回到會議室。

兩家的父母都已經哭到近乎虛脫了,周佩佩也跟着哭。

姜蘇覺得他們應該哭得差不多了,才坐上椅子,把身體借給了周佩佩。

姜蘇把身體借給鬼魂,并不意味着她就從身體裏出去了,她只是把身體的主導權交給了周佩佩,但是她依舊在身體裏,周佩佩看到的就是她看到的。

當她看着周佩佩的父母悲傷的臉時,她無法感覺到太多的觸動,她生來就沒有父母,被一只妖怪帶進山裏養大,算是在妖怪堆裏長大。妖怪和人類是不一樣的,它們天生冷血涼薄,那只妖怪養着她也不是因為心善,只是她那時太小,想把她養大點再吃,結果長大以後,它就吃不了她了,因為它打不過她,後來反倒被她奴役,一直到它天劫來臨,沒抗過,一道天雷就把它劈了個灰飛煙滅。

所以姜蘇天生不懂什麽叫血緣親情,後天也只教會了她什麽叫弱肉強食。

看着眼前悲傷的面孔,她只是在很認真的考慮應不應該再和他們收一筆錢。

兩家的家長最終和學校和解,同時獲得了一筆不菲的賠償款,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痛苦得到了解脫,之前他們的痛苦除了喪女之痛外,還被不知道自己的女兒為什麽而死而受盡折磨,而現在一切都清楚了,他們終于能夠從那種折磨痛苦中解脫出來。

為了感激姜蘇,他們每家都主動拿出了賠償款的百分之十給姜蘇作為感謝費。

姜蘇虛僞的推脫了一下,然後就接受了。

離開的時候,姜蘇遇到了鄭蓉蓉。

她和一個長得很帥氣的男生在一起,原本笑容很甜美的臉上在看到她的時候頓時凝固了。

姜蘇的目光幽幽的從她的臉上移到了那個小帥哥的臉上。

真是好看,鮮嫩鮮嫩的小帥哥,好像一掐都能掐出水來,十年後她可能會對他有點興趣。

周昂順着鄭蓉蓉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姜蘇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乍然一亮,姜蘇這時候眼眶還紅着呢,看着頗有點惹人憐愛的意思,他不禁愣了一下。

鄭蓉蓉心裏心虛了一下,拽了拽周昂的袖子說:“周昂,我們快走吧,等會兒要上課了。”

“哦、好。”周昂回過神來,目光還在姜蘇的臉上流連了一圈才收回來。

姜蘇轉過身去,看着鄭蓉蓉匆忙的腳步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

姜蘇随手打了輛車回去,到了地方,随手遞給司機師傅一張紅鈔票,說道:“不用找了。”

司機師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不用找錢的客人,愣了一下,随即一臉高興:“謝謝啊!”

姜蘇剛從車上下來,就聽到前面一聲車喇叭響,沒吓着姜蘇,就是刺耳朵。

她挑着眉看過去。

就看到趙雲鋒從車上走了下來,西裝革履,手裏還拿着一大束紅紅火火的玫瑰花,非常做作的斜靠在銀白色的跑車上,手搭在擋風玻璃上,沖着姜蘇潇灑一笑:“嗨~小仙姑,我們又見面了。”

姜蘇翹起嘴角,似笑非笑。

第 24 章

趙雲鋒被姜蘇那個臉上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給刺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 心裏好像有點麻麻癢癢的,他拿着玫瑰朝着姜蘇走來, 笑着說:“路過花店的時候突然想到你了, 就莫名其妙的買了一束花。”

這是他常用的手段,看似不經意間又帶着一絲特別, 不會太過油滑而且還帶着一點神秘。

如果是正常發展, 這時候女生就會好奇的問為什麽會突然想起她。

可惜他遇到的不是什麽正常人。

姜蘇順手接過花,然後态度和藹的問:“你是來找我談生意的嗎?”

趙雲鋒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生意?”

姜蘇臉上和藹的微笑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裏豔麗的玫瑰,然後擡眼看他, 眼神裏帶着一絲嫌棄:“所以?你就是為了送這個東西給我?”

趙雲鋒被姜蘇眼神裏的嫌棄給打擊到了。

女孩子收到花, 而且還是收到他這樣的男人的花,不應該很高興嗎?怎麽會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了一絲嫌棄?一定是他看錯了。

他保持風度,問道:“你不喜歡玫瑰?”

“這不是月季嗎?”姜蘇又拿着那玫瑰看了看之後說。她還真是不喜歡, 以前混妖怪圈的時候有個月季成精,每天花枝招展,還和她打過一架,還抓花了她的臉, 雖然最後她打贏了,但是從此對月季就沒有什麽好感了。

趙雲鋒一陣無語。

姜蘇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趙雲鋒:“這是我的名片,有生意可以随時找我,沒生意一切免談。”

說完她就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順手把門帶上。

正好老孫從屋裏走出來,看到她手裏紅豔豔的玫瑰,有點愣住了。誰知道她順手就把花塞進了他懷裏:“拿去喂雞。”然後頭也不回的進了屋裏。

老孫剛剛還心酸起來的心啊,一下子又放晴了。

老孫養了幾只老母雞,養着專門生蛋,因為幾十年前的姜蘇就喜歡吃雞蛋,現在他也會早晚都給姜蘇煮兩個,去買菜的時候還會從菜市場帶回來一些攤位老板不要的爛蔬菜回來喂雞,這樣養出來的雞生的蛋營養更高,他非常精心的養着。

他抱着花,打算丢到隔壁他以前住的小院子去,剛打開門,就看到趙雲鋒剛好打開車門準備上車,兩人對上眼,頓時都愣了一下。

趙雲鋒以為老孫是姜蘇的爸爸,于是禮貌的對着老孫點了點頭:“叔叔你好。”

老孫頓時冷下臉,不搭理趙雲鋒,直接走到小院子門口,打開院子門一邊拆花外面的包裝紙,一邊嘴裏咯咯幾聲把雞都召過來,他養了十多只雞,叫起來也很響亮,把雞召過來以後,他就把那一大束玫瑰往院子裏一丢。

趙雲鋒頓時臉就黑了半邊。

老孫關上院門,目不斜視的從趙雲鋒旁邊路過,進了院子,砰地一聲關上了院門。

趙雲鋒另外半張臉也黑了。

——

老孫回到家裏,就看到姜蘇捧着礦泉水在喝,一口氣喝完一整瓶,順手捏扁往身後一丢,精準的丢到了離她兩米遠的垃圾桶裏。

一轉身,老孫一驚:“你......你眼睛怎麽紅了?”

姜蘇一臉郁悶:“讓人上身了。要不是為了讓那兩個小丫頭乖乖上路,我才懶得搞那麽多事,累死我了。”

她躺在沙發上,不舒服的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小文,我脖子疼,你給我捏捏。”

老孫立刻走了過來,把她的頭從沙發靠墊上輕輕地托起來,輕柔的把被她壓着的頭發全都撥弄出來,然後用十分熟練的手法給她揉捏肩頸。

姜蘇閉着眼,被捏的舒服的直哼哼。

捏了一會兒,姜蘇問:“今天怎麽那麽早就回來了?”

老孫還是像以前一樣,每天下午都會去天橋擺攤,但是擺攤的時間卻越拖越晚,回來的越來越早,每天能擺兩個小時就算好的了,但是就算只擺兩個小時,有的時候一單也沒有,老孫還是堅持每天出攤。

今天還不到五點,他就收攤回來了。

老孫笑了笑說:“沒生意,就早回來了。”

其實生意每天都差不多,他只是想早點回來給她做飯。

姜蘇哼了聲:“反正生意也不好,幹脆收了吧,我賺的錢養得起你。”

老孫笑着說:“我都習慣了。”

他早就習慣了,在姜蘇不在的時候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從十三歲到二十多歲,他曾經以為他會伺候她一輩子,她就是他的全世界,除了守着她,他沒有做別的事。

她和他說過,如果哪天她走了,他不要找她,等她想回來的時候自然就回來了。

後來她就那麽走了。

他感覺好像被全世界遺棄了,他還記得那句話,不要找她,他就真的沒有找過她。

渾渾噩噩大概頹廢了一兩年,然後慢慢地撿起了和她學的那些算命看風水的本事,開始學着怎麽一個人生活。

現在雖然姜蘇回來了,但是他已經怕了,他不敢像以前一樣把姜蘇當成他的全世界,他怕她哪一天又會悄無聲息的離開,那他可能沒有再走出來一次的勇氣了。

現在就挺好。

他每天都準備好姜蘇的離開。

大概是老孫的手法太舒服了,姜蘇漸漸睡着了。

老孫輕手輕腳的去房間裏拿了床被子出來給姜蘇蓋好,然後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掩上門,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院子裏那棵老柳樹也開始抽芽了,眼看着春天就要到了,老孫哈了口氣,覺得心裏挺高興。

——

姜蘇睡得早,起的也早。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

老孫一聽隔壁姜蘇起床的聲音,也忙穿衣服起床。

一邊裹衣服一邊問趿拉着拖鞋在屋裏走來走去的姜蘇:“餓嗎?家裏吃還是外面吃去?”

姜蘇選擇去外面吃。

老孫帶她去了巷子口那家早餐店。

早上八點半,人不是很多。

都已經送走過好幾撥客人了,這時候來吃早餐的,一般都是晚上班的或者幹脆是不用上班的。

早餐店老板見了老孫挺稀奇:“哎!老孫!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來我這兒吃早餐了!”

這早餐店挺大,兩個門面,早上買各種油條豆漿包子,到了中午就賣盒飯,到了晚上就賣麻辣燙燒烤,老板在這兒做了二十多年了,一開始只是做麻辣燙,就一個門面,後來孩子大了,麻辣燙生意也不錯夫妻兩正是年輕的時候想多賺點錢,就又盤下了旁邊的門面早上賣早餐,中午賣盒飯,後來越發展越大,一家四口,再加上兩個侄子,從早餐到夜宵,一天輪流轉,生意十分紅火。

老板典型的北方人,性格豪爽不拘小節,包子比別家都要大,餡也給的實在,夜宵吃的多了還給抹零送酒,所以這附近的人都愛來他這兒照顧生意,有人也眼紅他生意好,跑到這兒來開新店,往往撐不了幾個月就要關門大吉,他家卻是生意越來越好,都說這幾年他賺了不少,在老家蓋了棟大別墅。

老板和老孫也是熟人了。

老板剛來這兒開店,也就二十多歲三十來歲,那時候老孫也才三十多歲,每天收攤了就來這裏吃上一份麻辣燙,久而久之,兩人自然而然就熟了。可這二十多年來,老孫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吃早餐,還帶這個小姑娘。

最近關于老孫和這個小姑娘的風言風語的已經傳出了很多個版本。

老板也聽了不少,但是一句話都沒問,只問他們要吃點什麽。

老孫随便點了點。

老板驚訝的說:“就你們兩個人吃?”

老孫點點頭:“她能吃。”

老板說:“能吃也不能點那麽多啊,那小姑娘還沒我半邊大,再能吃能吃多少,你這點的都夠五六個人吃的了!”

老孫笑着說:“你放心吧!吃的完,吃不完我也不退給你,行吧?”

老板無話可說,一樣一樣的給上上去了。

老孫剛給姜蘇把一次性筷子拆出來。

就有一道火紅的身影往這邊走了過來:“哎!老孫!你怎麽也來吃早餐了?!”

來的人是李奶奶家那個無業游民的外孫小胖,姜蘇回來的第一天,就是他給老孫報的信。

小胖不客氣的拉開紅色的凳子坐下,一雙被臉上的肥肉擠得只剩下一條縫的眯眯眼笑起來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還能看見,一臉彌勒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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