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花非花

花非花

“其實,我以前不是什麽好人。”

這座橋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座精致的古代石橋。

世人皆以為奈何橋陰森可怖,只不過是它的形象與死亡挂鈎罷了。

黎向微坐在橋頭,擡眼看去,河岸邊擠滿了還沒死的妖怪,神仙,妖魔。

他們一臉懵逼并且對自己花錢托關系擁有的房子突然消失感到不滿。

喧嘩是很喧嘩。

清商盯着他,倒是有些擔心他會跳下去。

黎向微看着眼前的景象,慢悠悠道:“我現在也不是好人。”

“太慘了,怎麽會有這麽多家夥沒有房子住,與其出去,不如留下來開發新世界。”

黎向微說着把頭轉向清商,總是慵懶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你怎麽想?”

清商不解:“嗯?”

他清清冷冷地站着,好像與世俗都無關一樣。

這短短幾天的功夫,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竟然是沒讓他産生一點感覺,好像他的世界小的只有眼前一個人一樣。

他們互相對視了半晌。

清商表示:“你,繼續說。”

Advertisement

黎向微重新變回面無表情的樣子,看着他問:“你什麽時候離開?”

“等你死了。”男人一雙幹淨的眼睛含着一抹溫柔的笑意,好像說的不是讓他死了這種話,而是一句關懷。

黎向微嗫嚅了一下,最後一挑眉,不說話了。

“你的身體,很虛弱,命數難違。”清商解釋道。

“對啊,就你看得通透,我死了,你就再找一個。”

“不會,我會帶你走。”清商真誠地表示,“你喜歡,什麽樣子的罐子?”

黎向微:“……”

他看了一眼腳下的河,默默地翻身回到了橋上,他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

“你放心,我會長命百歲的。”

“你不喜歡,罐子?”

怎麽會有人用36度的體溫說出這麽冰冷的話。

黎向微在網上跟他聊天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是個人才,現在見面了,發現确實這樣。

“如果這樣,那你不能在這久留。”清商道,“地府陰氣,侵蝕人體,你的陽壽在……”

“走吧,不要在磕磕絆絆說我還有多久死了。”黎向微擡手捂住了他的嘴。

第一次被人用物理手段堵嘴,清商愣了一下,眼睛彎了彎。

人類突然羞惱的樣子确實很有趣,體溫也很舒服。

如果死了,就沒有這麽暖和的手了。

他帶下黎向微的手,指了指旁邊的彼岸花海。

“其實命數,可以更改,找到生死簿,我幫你,多續幾年。”

“為什麽不直接劃掉?”

“脫離生死簿,并非長生,而是,不入輪回。”

黎向微了然:“道長哥哥好厲害,靠你了。”他有些累了,朝裏坐在橋邊,彎着腰,好像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了。

想活,但是沒那麽想活。

“随我來。”清商輕聲道。他的聲音總帶着缥缈出塵的感覺,像風一樣。

這縷風忽然鑽進黎向微的耳朵裏,讓他忽的睜開眼。

“我知道你是男人,還總愛說謊,騙子。”

黎向微看向他,卻只見到他轉過身去的衣袂。

黎向微聲音放大,問:“為什麽不加個‘小’?”

清商步履一頓,只聽他說。

“叫‘小騙子’不好嗎?”

這都能被調戲,美人耳根微紅,似乎并沒有太跟他計較。

黎向微卻是來了興致,不依不饒道:“你終于知道我是男的了,摸過?什麽時候摸的?感覺怎麽樣?大不大?”

美人從耳根紅到臉。

他都沒有計較黎向微騙他的事,算是放過他一次,可是黎向微卻不依不饒地調戲他。

實在是過于放肆。

然而對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者不怪。

“不要再,騙我。”這絕對是黎向微聽過語氣最好的一句威脅。

不過或許會成為所有威脅過他的人裏,唯一真正有壓迫力的一次。

黎向微不答話,倒不是真存了戲弄的意思,而是當真好奇,畢竟清商就跟木頭一樣,好騙極了。

生死簿埋在彼岸花海這件事,清商居然知道并且能很輕松找出來。

黎向微站在花海間,彼岸花海上飄起點點螢火,看上去非常美好,只要你忽略外邊怒罵的聲音。

清商輕擡手腕,有一團金光就從地下冒了出來。

黎向微眼睛裏映出這團金色的光芒。

“上面,有人刻下,開啓條件。”清商皺了皺眉。

一個女聲響起。

“封印此物時,吾便知曉有緣人會來此将它重現天日。吾行于世間千年,閱人無數,深知心性之要也……”

黎向微打了個哈欠,非常像上課聽講昏昏欲睡的學生,歪歪扭扭地靠着旁邊的人。

清商偏頭瞧他,非常認真地問:“經常睡,是體虛嗎?”

這個問題才一堆的戀愛寶典裏好像有答案,黎向微象征性地回答:“虛,你試試不就知道……”

女聲後面說的什麽,黎向微是沒怎麽聽,或許見不得他們這麽插科打诨,一道白光閃過,他們全部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如果他好好聽,就會發現那個女聲的意思是通過幻境考驗他們的心性。

傳說世界上的第一縷風誕生于最冷的海邊。

遼闊的海洋中傳來響徹天地的空靈叫聲。

一道龐大的身軀盤旋在海上,掀起閃着波光的海浪,這樣的場景偶爾會被擁有一雙慧眼的有緣人看見,但是更多的是看不見的人。

一個娃娃就這麽出現在了海邊,沒人知道是怎麽出現的,或是被人遺棄或是憑空出現,又或者是海上飄過來的。

海邊的漁民發現了他,娃娃的眼睛很漂亮,像是會說話一樣。

因為過于漂亮,他将孩子送到了城裏的富貴人家。

彼時,經濟不發達,法律尚不完善,還是個人妖并存的世界,這孩子若是任由其流落在海邊,想來只會死路一條,而且,孩子的父母猶如大海撈針,倒不如将他送到有錢的人家,還能平安長大。

好在富商家中無子,只有一位夫人,見孩子漂亮,便将他收養,取名謝清商。

謝清商從小便聰慧,學什麽都快,更是過于漂亮,反而有些融不進其他人的圈子裏。

不過他并沒有為此産生任何感覺。心中總有一個念頭告訴他,他和這些人類不該産生交集。

直到有一天,他在院子裏彈琴的時候,天空中掉下來一只白鳥。

非常準确地砸在他的腦袋上。

謝清商懵了。

或許是腦袋的疼痛讓他快速回神,但是也沒有叫出聲,而是伸手摸了一下。

他的手摸到了一片軟乎乎的蓬松的羽毛。

腦袋上的一團好像清醒過來了,小爪子一探,在他腦袋上蹦跶一下,然後才跳下來。

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好像是同齡的小男孩站在他的面前,看見他的臉之後,原先耷拉着的眼皮擡了擡。

“哦?”

謝清商皺着眉看他:“你是誰?”

“哦,沒名字。”他說。

“怎麽會沒有名字?”

小男孩扯了扯嘴角:“很顯然,父母死了,怎麽了?”

謝清商定定看着他:“你怎麽會變成鳥?”

小孩的好奇心總是旺盛的,謝清商常年待在家,還未見過這樣稀奇的事。

小男孩問他:“我更好奇,飛着飛着睡着了,你怎麽沒被砸死?”

謝清商擡手摸了摸腦袋,有些驚訝地看着他,半晌後有些惋惜道:“你砸死很多人了嗎?”

“謝謝,他們不配被我砸死。”小男孩看上去不像一個好小孩,雖然他身上的衣服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白,但是身上卻帶着死氣。

死氣沉沉的,對活着沒什麽執念的死氣。

“除卻外在的形态,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謝清商講話一套一套的,那個年代有這樣的思想的很是少見。

小男孩對他的話卻不屑一顧,或者說,比起不屑一顧,更讓謝清商感到了他的不在意,好像他只是在聽“早上好,天氣真好”類似的無聊話題。

“既然你沒事,我走了。”他說着重新變回了一只鳥。

這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鳥,還有未蛻變的稚嫩的絨毛,一只手就能攏住。

然而謝清商說:“你一定一個人漂泊很久了吧。”

小鳥頭也不回地走了。

然而自那以後,謝清商經常一個人的時候腦袋上會掉下來一只鳥,後來他反而經常驅散家丁,坐在院子裏,等着頭頂上掉小鳥,甚至還給對方準備吃食。

他們也不多做什麽,小鳥沒上過學,卻好像比誰知道的都多,有時候也會給謝清商講故事,講一些他沒有聽過的故事,更多的時候是待在他頭頂睡覺,心情好了會跑到他的手底下休息,變回人身的時候還會跟謝清商下會棋。

一晃幾年過去了。

謝清商給對方取了個名字:“我可以叫你幼幼嗎?”

小鳥自然是随便別人叫什麽,只是對于這麽個女氣且幼稚的名字他還是多問了一句:“做什麽取這個?”

“你有時候發出叫聲是這樣的,而且,你确實太老成了。”謝清商解釋道。幼幼聽上去可愛,讓人想要小心呵護。

他思考片刻,又道:“若是日後變做人……”

“取了小名不夠,還想取大名?”男孩一向不客氣。分明說自己是父母雙亡,但是一身骨頭又硬又倔,那是嵌在骨子裏的冷傲。

世上精怪,為人賜名,便是與他締結羁絆。

謝清商輕輕一笑:“也好,幼幼,便只有我這麽叫你。”

原來院子裏彈琴的小男孩逐漸長大,長成一個挺拔的少年,一出門便要成為藍顏禍水,他聲音柔和,叫人的時候,讓人禁不住要臉紅。

被叫了幼幼的男孩也随着他的年齡長大,此刻他又變作鳥,待在謝清商的頭頂,一動不動。

半晌後,他忽然道:“謝清商,等你及冠,就該娶妻了,多出門走動,別悶着,不然誰跟你啊。”

這一段不會很長,小插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