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chapter30
等再返校時,宋詩音再也沒見過田小甜和劉明浩。周梨消息靈通,她說,因為兩個人都年滿十八,加上這次情節嚴重,直接給送進去了。
潮漲潮汐,事起事落,生活很快歸于平靜。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月份已是七開頭。考完最後一場試,宋詩音正式成為高三生。
雖然四十七中真的很差勁,但好歹也算個普高,像黎城所有高中一樣,在升入高三的那個暑假,硬性要求學生補課。
在正式開始補課之前,學校放假兩天,老樣子,宋詩音去陳曜家,陳曜幫她把關。
然而,一張數學試卷才寫完選擇題,陳曜就抽走她手裏的筆,“別寫了,陪我兩天。”
陳曜眼裏蒙着一層霧,宋詩音看不透,疑惑地問:“要怎麽陪?”
“出去玩啊,一直悶在家,人會悶壞的。”
其實仔細想想,他們貌似沒有特地出去玩過,更何況是一連玩兩天。
之前去海邊是放學後順便,去音樂工作室是因為樂隊排練她去當觀衆。
所以這算不算是……約會?
一想到這裏,宋詩音不由心跳加速。
不過,她實在沒想到,陳曜說的玩,其中一項是……游泳。
黎城有一道優美的海岸線,每年七八月份是旅游熱季,全國各地的游客都會到黃金沙灘的海水浴場進行海邊的各項活動。
七月初,旅游的大部隊還沒來,海邊人并不多。
宋詩音是個旱鴨子,在淺海區游泳只敢套着游泳圈泡水。
海水被太陽曬得溫熱,人泡進去只覺得淡淡的涼,舒服。
纖細的身體一套上游泳圈就會顯得笨重,宋詩音根本游不動,只能随波逐流。
海浪想把她推到哪兒就推到哪兒,波濤将她往後推,腳踝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捉住。
那只手将她往前一拉,然後突然松開。少年從水花裏鑽出來,一只手抹掉臉上的水,另一只手拉住她的小黃鴨游泳圈。
打濕的金發被抛到腦後,發尖斷斷續續往下滴水。太陽還未落下,陽光依舊刺眼,剛從水下冒出來的少年氣息微喘,眯着眼笑她,“宋詩音,你去哪兒?”
浪裏白條,宋詩音腦子裏蹦出這四個字。
“不去哪兒,是海浪在推我。”
拉住她游泳圈的那只手骨節分明,修長好看,白皙的皮膚上粘着鮮活的海水。順着胳膊掃過去,少年的肌肉恰到好處,不會過分健美,也沒有瘦成白斬雞。
不知是不是因為烈日炎炎,宋詩音臉上發着燙,連忙将頓在陳曜鎖骨上的視線挪開。
因為心虛,她不敢看陳曜眼睛,所以視線從鎖骨開始,劃過喉結和流暢的下巴,最終止步于嘴唇。
好看的嘴唇忽然痞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那是因為你套着這個笨東西。”
陳曜一下子靠近,伸手攬住她的腰,等她反應過來時,游泳圈已經被摘掉了,像摘掉枷鎖一樣地被摘掉了。
“啊——”
身體下沉,宋詩音驚呼出聲,要不是有陳曜做支撐,她非得沉下去不可。
兩人的身體靠得很近,中間只隔着一層薄薄的海水。
“陳曜,”少女顯然是怕極了,哭腔顫抖着喊,“我的游泳圈……”
然而少年卻露出惡劣的一面,他戲谑地說:“你的游泳圈阻擋你前進了。”
話音方落,陳曜竟然直接松手。
失去支撐力,宋詩音整個人栽進水裏。
咕嚕咕嚕咕嚕——
世界變得好安靜。
噗——
耳邊有沉悶的撲水聲,宋詩音屏住呼吸,慢慢嘗試睜開眼。
黃金沙灘這片的海水浴場水質十分清澈,她看到陳曜在水裏沖她笑,金發水裏散開。
啊,他也過來了,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水下實在太安靜,完全是個不同的世界,宋詩音感覺自己的思緒在變慢。
她眼睜睜地看着少年游過來,在水下,用嘴唇輕輕碰了下她的嘴角。幾顆氣泡從水底往上冒,似是有意又似是無意。
宋詩音驚訝得張開嘴,完全忘記自己現在仍在水下,結果鼻腔嗆水,一陣酸爽。
他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腦中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宋詩音就被陳曜撈上去。
旱鴨子重獲新生,開始猛烈咳嗽。
少女實在咳得厲害,胸口劇烈起伏,眼眶紅紅的,像是只兔子。
陳曜拍着她的背幫她順氣,卻要在她耳邊惡劣地說,“扯平。”
扯平?她忽然想起,不久前,她趁着陳曜睡着,悄悄地用嘴唇碰過他。
也就是說……那時候他知道!
少女咳得更厲害了,不僅眼眶發紅,臉蛋也發紅。
她這才意識到,陳曜到底是個混球。
“我的游泳圈。”宋詩音指向遠方那個小黃點,神色惋惜。
她不會游泳啊,總得套上游泳圈的。現在跟陳曜貼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陳曜幾乎是在水裏抱着她,她的手要是亂動,一不小心就會按在堅硬的腹肌上。
陳曜之前不是很困嗎?怎麽今天看起來那麽精神?光在逗她的時候有精神!
“教你游泳,以後不用那東西。”
陳曜拉扯着她,逆着波濤向上游。
少女的腰肢,又細又軟。
陳曜真在一步步教宋詩音游泳,在連嗆好幾口水後,宋詩音也下定決心認真學。
下次她才不要被海浪帶着走呢。
不曾想,學到最後,她竟然真能在不依靠陳曜的情況下保證自己不掉下去。大進步!
太陽漸漸落下,将海平面和大海染成鮮豔的橘色。
霓虹燈将明未明,海邊響起富有節奏的音樂。
沙灘、少年、落日、海浪、啤酒、音樂、燈光、燒烤,宋詩音覺得世界在這一刻無比美好。
兩人當真瘋玩了兩天,第二天又商場和游樂園兩頭跑。
宋詩音有種錯覺,兩人這個玩法,真的很像一對普通的小情侶。商場裏吃吃喝喝逛逛抓娃娃,然後去游樂場坐過山車和旋轉木馬。就跟夢一樣。
她性子其實有些悶,出來不知道玩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玩,陳曜總是帶着她玩這玩那。
少年從背後環過她的身體,捉着她的手去按操縱杆,“放輕松。”
嘴唇幾乎貼在她耳邊說話,鑽進耳蝸裏,發熱發癢。
宋詩音後背僵直,手心冒汗,心想,他的手怎麽能這麽燙呢?
找準位置,陳曜說,“按吧。”
宋詩音照做。機械臂果然很穩當地抓出一只綿羊玩偶。
然後玩什麽呢?
什麽都可以玩,兩個人在一起,随便走走也不會無聊,東看看西看看,這家店的發飾,那家店的衣服,陳曜都會拉她進去瞧一瞧。
兩個人逛商場好像也不是為了要買什麽,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目的,只是想待在一起走走。
平靜美好得讓宋詩音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說實話,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路邊有人在賣花朵氣球,每一個花朵氣球上都印着滑稽搞怪的笑臉,宋詩音看着那笑臉,忍俊不禁。
“喜歡?”陳曜別過臉看她。
宋詩音笑着點點頭。
可等到真正要買的時候,她就笑不出來了。感覺每一個花朵氣球都很有趣,她忽然犯了選擇困難症。
糾結到一半,陳曜拍拍她的肩膀,她這才反應過來,賣氣球的大叔已經走了,陳曜手裏,牽着所有氣球的線。
“你都買下來了?”宋詩音萬分驚訝。
“對,你不用糾結了。”
“可、可是,這一共得花好多錢。”
陳曜滿不在乎,“千金難買爺樂意。”
他把花朵氣球遞到宋詩音手裏,“拿着。”
一顆氣球很輕,但一堆氣球加在一起,宋詩音感覺自己的胳膊在被氣球的浮力往上拉。
她吃力地拽着,陳曜看着她笑。
還笑!
宋詩音:“這麽多氣球,我們拿來幹嘛呀。”
陳曜想了想:“可以全部放掉。”
全部放掉?那得多可惜!錢也不是這麽拿來揮霍的!所以宋詩音果斷地搖搖頭。
陳曜挑眉,“那就送給小朋友吧。”
于是在那一天,整條街的小朋友手裏,都不約而同地拿着一只五顏六色的花朵氣球。宋詩音手裏最後剩下一只,她成了這條街唯一一個拿着同款花朵氣球的大朋友。
由此推斷,在他們去買氣球之前,賣氣球的大叔大概一只氣球都沒賣出去。
晚飯後,為了打發時間,宋詩音被拉去看電影,她感覺陳曜貌似并不想早點回去。
可能是因為那偌大的複式住宅實在是太空曠了吧。
宋詩音從來沒有問過陳曜為什麽家裏總是他一個人。既然陳曜不想回去那她就陪着他在外邊多待會兒。
說實話,她也不想回家。
自從上次潑過宋建山冷水後,宋建山安分不少。宋詩音嘗試跟他約法三章,抽完煙的煙頭不要随地亂丢,回家不要醉酒,最重要的是,不要再去賭了。
這些話宋建山能聽下去才是有鬼,這個中年男人在家裏一通亂砸,酒瓶破碎,酒灑出來,家裏全是劣質的酒精味。
“行啊,宋詩音,你有種,這家你一個人住去吧!”宋建山說完,摔門揚長而去。
那時宋詩音已經改變不少,纖弱的女孩眼睛紅紅的,脖子一梗,對着宋建山的背影大吼:“我就是有種,我當沒你這個爸!”
到現在已經兩個月,宋建山一次都沒回來過,所以狹窄的出租屋裏,也只有宋詩音一個人住。
潮濕,背光,一到夜晚,危險就會悄然而生的出租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沒人會願意長久地待下去。
不幸中的萬幸,過去的兩個月,雖然宋建山沒回來,但也沒人再上門讨債。
電影是随便選的一部香港警匪片,劇情驚險刺激,反轉層層疊加,懸疑推理無比燒腦。
宋詩音看得入迷,連手裏的爆米花都忘記吃,但陳曜卻頭一歪,靠她肩上像是睡着了。
背僵直着,宋詩音沒敢動。
此時電影快要接近尾聲,可她卻沒心思再看下去。
她的心思完全從電影轉到陳曜身上。
看這樣的電影能睡着是不是因為太累?
化療後嗜睡是正常現象,他應該好好休息的,卻拉着她出來連着瘋玩兩天。
感受到靠在肩上的腦袋越來越沉,宋詩音心裏也越發不安。
心髒跳得越來越厲害,她知道自己又在胡思亂想。
鬼使神差,宋詩音輕輕拉下陳曜臉上黑色的口罩,伸出一根手指去試探他的鼻息。
手指冰涼,禁不住顫抖,直到感受到溫熱的鼻息,她才如釋重負。
宋詩音,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呢?
這時,電影已經結束,影院的燈光全部亮起,她剛要放下去的手被陳曜抓住。
陳曜已經醒了,但是下巴還磕在她的肩上。
手涼得像冰,被陳曜捉着,像是被一團火包圍。
她要融化了。
觀衆盡數散場,互相聊着電影內容,只有這二人還靜默在原地。
陳曜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金發上。
手心感到一陣柔軟溫熱。
好溫暖啊,像是被陽光曬過的棉被。
那雙璨若星辰的眼睛看着她笑,聲音裏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宋詩音,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