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chapter31
宋詩音萬萬沒想到,陳曜讓她幫的忙居然是剃頭發。
陳曜說,他要去國外一段時間。
之前網上的事鬧得太大,結果驚動了陳家的家長。說來好笑,陳父陳母這才知道自己的兒子身患重病。
陳父陳母屬于家族聯姻,兩人之間沒什麽愛與不愛,使兩人緊密相連的只有利益。陳曜的出生,則完全是個意外。
所以,等兒子長到四歲時,二人雙雙出國各幹各的,非利益相關絕不聯系,兒子也扔在國內,不聞不問。
十四年白駒過隙,當陳母重新得到兒子消息時,只覺得恍若隔世。因為病情突然惡化,她說什麽都要把陳曜弄出國,更換治療方案。
電動剃頭刀發出細弱的噪音,一口一口吃掉金色的發絲。
鼻頭發酸,宋詩音強忍着不流淚。
金色的發絲收集起來,被丢進套上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像是陽光墜入黑暗。
“新發型還不錯吧?”鏡子裏的陳曜笑着問她。
宋詩音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木讷地點點頭。
陳曜怎樣都是帥氣的,寸頭其實比金色的短發看上去更痞。
可是……
宋詩音揉揉酸軟的鼻頭,柔順的黑色長發像緞子一樣流下來。
她突然很讨厭自己的長發。
鏡子裏的少女眼眶緋紅,握着電動剃頭刀的手收緊,一狠心,直接将剃頭刀對準自己的頭發。
鬓角的頭發被剃去,輕盈的發絲緩緩下墜,她還想剃更多,纖細的手腕卻被捉住。
“做什麽?”陳曜站起來,按住她的手,眉頭微蹙。
少年很高,少女完全藏在他的陰影裏。
宋詩音吸吸鼻子,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仰頭倔強地看着他,哽咽道:“陳曜,讓我陪你吧……”
玻璃珠似的眼裏噙着淚,一眨眼,晶瑩的淚珠便順着臉頰滑落。
陳曜還是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許是因為抓的太用力,纖細的手腕一圈緋紅。
“求你了。”宋詩音忽的哭出聲,低着頭,瘦弱的肩膀止不住顫抖。
陳曜一聲輕笑,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臉擡起來,又抽張紙巾仔細給她擦眼淚,“小哭包,怎麽還哭了呢?”
宋詩音也想知道,這種情況,你怎麽還笑得出來呢?
少年的手指有些冰,捏在她的下巴上,卻讓人覺得在發燙。
“又不是回不來,爺還舍得把你丢了?”
“你保證!”
陳曜的偏愛讓宋詩音也生出些任性的脾氣,等話說出口,她才反應過來,或許不該說這個。
然而陳曜只是笑笑,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我保證,要是回不來,我就……”
他頓了頓,戲谑地看向宋詩音,“說吧,想讓爺發什麽毒誓?”
“就一輩子只能吃香菜!”宋詩音知道陳曜最不愛吃的東西就是香菜。
“啧,小慫包,真毒啊。”陳曜笑着輕輕彈了下她的腦門。
“行,”陳曜懶散地豎起三根手指重新發誓,“我保證,要是回不來,就一輩子只能吃香菜。”
然而誰都知道,如果他回不來,根本吃不了香菜,只能變成小小盒子裏的一抔灰。
那晚,宋詩音睡在陳曜家。最後,趁着陳曜沒注意,她還是剃掉了及腰的長發。等陳曜發現她時,她紅着臉把電動剃頭刀背到身後。
“別怪我,我、我只是想陪你,一起。”她說得很小聲,聲音哽咽得像是又快要哭了。
但陳曜只是無奈的笑笑,揉揉她圓圓的腦袋說,“紮手。”
他可真壞啊,這時候居然狗嘴裏還吐不出象牙!
宋詩音破涕為笑。
兩顆圓圓的寸頭靠在一起,在那一刻,他們的世界裏只有彼此。
夏天是個離別的季節,宋詩音又變成一個人了。
小姑娘本就長得好看,這下剃了寸頭,走在路上打量她的人也越來越多。有的人還跟同伴悄聲驚嘆,哎,好好的小姑娘,怎麽剃了那麽個發型?
這要是在以前,宋詩音肯定會羞恥得想找條地縫鑽下去,但現在,她只會倔強地仰起下巴,兇狠地瞪哪些人一眼。
像是在說,看什麽看?管好你自己!
寸頭女俠坦坦蕩蕩地行走于大馬路,因為烈陽高懸,所以她昂首挺胸,無所畏懼。
剛開始那幾天,每個認識的人見着她幾乎都驚訝地張大嘴巴。宋詩音清楚地記得,徐燕燕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大得能塞下一顆水煮蛋。
“我是讓你別燙染,你倒好,直接給剃了!”徐燕燕咬牙切齒地看着宋詩音的寸頭,心如刀絞。
“又不是長不出來,這不也挺酷的嗎?”宋詩音習慣性地想把頭發別到耳後去,但發現自己現在沒頭發,只好摸一摸耳垂。
對此,徐燕燕表示,恕她不能理解這種潮流。
只有烈陽樂隊的三位隊員在看到她的時候緘默不語,他們都知道,她是為什麽剃頭發。
所以三人不約而同地沒提及此時,聚在一起該吃吃該喝喝。隊長走之前說過,幫忙照顧好這個愛哭的姑娘。
其實有些時候,不說破比說破還要尴尬。說破後還能一起哭哭鬧鬧喝酒摔東西發洩情緒,可如果不說破,那些糟糕的情緒只能憋在心裏。
陳曜說宋詩音愛哭,但許晚秋不這麽覺得,她就一次都沒見宋詩音哭過。
因為都藏着心事,所以四人間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宋詩音安靜地吃着鱿魚串,鱿魚串上撒了很多辣椒,她一邊吃一邊輕輕哈氣,眼淚嘩啦啦地流。一般人辣成這樣就不會再吃了,但她卻吃個不停,一串接一串。
另外三人默默地看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徐一揚胳膊肘戳戳許晚秋,“你點的什麽辣?”
許晚秋:“變态辣。”
徐一揚:“我去,曜哥說她吃不得辣啊!之前我們五個出去,都最多點微辣。”
許晚秋:“她不是吃得挺開心的?”
徐一揚:“你管那叫開心?”
許晚秋:“你不懂,能哭出來就是開心。”
唐新海聽不清那兩人在叽叽咕咕說些什麽,他當然知道宋詩音肯定不是單純被辣哭,可因為不擅長安慰人,只好幫忙把紙巾遞過去讓她擦眼淚。
老實說,許晚秋覺得自己帶了兩個豬隊友。
她掐了把徐一揚的胳膊。
幹嘛?徐一揚瞪眼。
還能幹嘛?說開啊!許晚秋眼神示意。
她撬開一瓶啤酒,咕嚕嚕往杯子裏倒滿,“哐當”一聲重重放在宋詩音面前,“喝!”
徐一揚率先幹掉一杯,“我跟你說,曜哥他媽在他四歲的時候就丢下他不管了,人不也長那麽大了?他命硬得很,別擔心!”
這是宋詩音第一次喝酒,她覺得啤酒的味道是苦的,但還是一口氣往胃裏灌。
一時間,天旋地轉。
許晚秋心裏很不是滋味。
其實四個人心裏都在難受,只不過難受的程度不同。
他們三個是難受得想哭,宋詩音則是難受得想死。能讓宋詩音還能堅持呼吸的,可能只剩下那虛無缥缈的奇跡了吧。
在許晚秋和徐一揚的撺掇下,宋詩音跟着那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三個人喝着喝着開始胡言亂語。
徐一揚最先開始鬧:“許晚秋,老子他媽喜歡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啊!”
許晚秋:“自我打小起,你媽就喜歡我,誰讓你淨給阿姨添亂!”
徐一揚:“草,你聽不懂人話!”
許晚秋:“你也得先算個人才行!”
宋詩音臉色酡紅,委屈巴巴地開始哭,“我真的好想他。”
“那就給他打視頻——嗝。”徐一揚摸出手機一頓狂按,傻兮兮沖着攝像頭打招呼,“曜哥快看,你媳婦兒哭啦哈哈哈——許晚秋你怎麽又掐我?”
“哭了?”視頻裏的少年臉色有些蒼白,但嘴角依舊帶着笑,“過來讓爺看看。”
宋詩音撅着嘴巴看過去,哭得更厲害,“你怎麽又瘦了?”
對面少年懶散地伸個懶腰,“是美顏相機,那個瘦臉特效不能關。”
“哦,這樣啊。”本身反應就慢,加上喝了酒,宋詩音傻乎乎地點點頭。
她伸出手指描摹視頻裏少年的輪廓,只恨自己沒有超能力,不能穿過屏幕去擁抱他。
2016年的美顏特效并不算發達,所以開沒開一眼就能看出來。
就算宋詩音反應再慢,也漸漸明白過來,顫聲哭道:“大騙子,你騙人……”
渾身失去力氣,她連手機都拿不穩。随着徐一揚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他剛買的手機,撲通掉進裝滿啤酒的酒杯裏。
俗話說,一醉解千愁,唐新海本來也想喝點,他喝酒喝得慢,喝到一半,看見發瘋的三人,最終無奈嘆氣,放下酒杯。
總不能都醉吧?不然爛攤子誰收拾?他可真是個操勞的命。
許晚秋和徐一揚這兩個豬隊友淨出些馊主意,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