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懸懸而望
第4章 懸懸而望
【懸懸而望】
四.
周四一大早,烏雲壓在頭頂,凄風冷雨席卷城市。
秦簡頂着兩個黑眼圈散步到美院,按照莫優給的地址找到褚楚兼職的畫室,打算守株待兔。
上周六,潘萬過生日,酒後吐真言地分享了一個正常人聽了都會罵一句封建餘孽快去死的秘密,讓秦簡接下來的這幾天說不清道不明地煩躁,沒有一天能睡得好。
他給杜從筵發消息:幫個忙?
杜從筵直接把電話打過來:“先說什麽忙,我再看幫不幫。”
“那什麽,就是那個褚楚,你還知道什麽,再跟我說一說?”
顯然杜從筵沒想到,懵逼道:“我以為你的創業計劃有眉目了,讓我幫你參考參考。”
秦簡語塞:“… …”
創業計劃?早抛卻腦後忘光光了。
“還有褚楚,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還想知道什麽?”
秦簡繼續語塞:“… …”
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外號,知道小時候被他的賭徒爹賣給潘萬家,年紀二十四,比自己大上一歲,但是看起來面嫩,皮膚好像挺白的,至少巴掌印能清晰地浮在他臉上。
初中還跟老杜一個班,高中就考去市裏不同的學校,之後的高考好像不理想,聽說是沒讀了。
… …太少了,這一點點信息。
想知道更多。
什麽都想知道。
秦簡大字型癱在沙發裏,仰頭望着天花板,喃喃道:“想知道違和感從何而來。”
杜從筵問:“說什麽呢?聽不清。”
“我說,”秦簡吸一口氣,“要不你再跟你爸打聽打聽他?”
杜從筵沉吟片刻,嗅出貓膩般“嘶”道:“老秦,你——”
“挂了。”秦簡一聽杜從筵這語氣,趕緊挂斷,把手機丢到沙發另一邊去。
空氣安靜一秒,秦簡又彈起來,趴到沙發裏撿起手機,打字到:對了,莫優有褚楚的微信嗎?推給我。
杜從筵那邊一直顯示“輸入中……”,秦簡莫名心虛,打算用最樸實的方式收買人心,打款轉賬五百元。
果然見效。
杜從筵:ok,就當封口費,我不問了,你自己悠着點。
但紅包并沒有被點開。
緊接着,莫優的消息跳出來:推薦名片——小醜打工。
畫室裏已經有兩位同學,各自低着頭玩手機。
秦簡沒有一點自己擅闖別人教室的自覺,他走到角落裏堆積如山的畫架前,擅自拿起一個畫架安置到窗邊,再搬一把椅子,落座。
他安靜地等,期間陸陸續續有學生進來,而窗外的雨也越下越大,明明還是上午,天就已經黑得如同夜幕降臨。
時間一分一秒,褚楚終于出現時,教室裏的座位已經滿員,老師還沒來。
秦簡一下子慵懶地靠到椅背裏,嘴唇輕輕抿到一起,有一點得逞的意味。
之前加好友不成功,第一遍被無視,第二遍被拉黑。
既然網絡一線牽牽不成,那就線下來碰碰面。
秦簡雷達一樣鎖定目标,從上到下将褚楚掃描完畢:沒帶滑板,戴着口罩,淩亂的短發上沾着濕漉漉的雨霧,應該是跑過來的,褲腳被雨水打濕成深色,懷裏還護着三枝花。
都是淡黃色的大團花朵,秦簡對花一竅不通,叫不出花名。
“是給我的吧?”一個女生邊問邊伸手。
“是的,”褚楚走到她身邊,從眼睛就能看出他也是笑着的,“謝謝你上次請我吃餅幹。”
哦,請吃東西就有花。
對,想起來了,莫優是說過來着。
秦簡一瞬不瞬地盯着褚楚,看他把剩下的兩枝花分別送給了一個請他喝過可樂的,和一個請他吃過饅頭的。
請吃饅頭是個什麽意思?
秦簡不得其解,默不作聲地繼續視奸,心裏期待着褚楚發現自己後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可惜,送完花,褚楚就鑽進黑板旁邊的門裏去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間教室裏多了一雙只對着他懸懸而望的眼睛。
開始上課了。
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今天的主題:光影、線條與褶皺。
褚楚坐在講臺前的高腳椅裏,赤身裸體只着緊身內褲遮羞,一條酒紅色的絨毯從肩膀拖到地上,他被老師擺好了姿勢,一動不能動。
教室裏只餘筆尖塗在紙面上的沙沙聲。
除了秦簡。
他也握着筆,目光也落在模特身上,可他看到的不是光影、線條與褶皺,而是模特終于發現他、認出他的滿眼驚愕與詫異。
秦簡坦蕩地與褚楚對視,問廢話:還記得我麽?
褚楚不可置信,閉上眼,數一、二、三,再睜開,還在那裏。
秦簡将他的小動作盡數收進眼底,繼續道:你沒看錯,不是幻覺。
雨水打在玻璃窗上,淋淋漓漓,快要蓋過筆尖作畫的聲音。
突然,有同學小聲問:“褚楚,你是不是冷?你都起雞皮疙瘩了。”
褚楚一凜,又飛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保持姿勢不動,也小聲回答:“沒有,沒事的,我不冷。”
老師在布置完主題後就暫時離開了,一堂課兩小時,會在最後一小時時再回來。
于是有同學關心道:“你冷的話,多披點毯子也行,反正我們剛開始畫,不影響的。”
褚楚有一種四面楚歌的無助感。
他悄悄咽下一口,不敢再看秦簡,腦海裏卻不自覺地回想起自己一邊想着這個人,一邊對着手機直播自慰的畫面來,簡直令人發指。
而現在,他的整條大腿連着腰和後背都暴露在空氣裏,被一覽無餘。
褚楚攥緊絨毯,掙紮一瞬後放棄道:“我真的不冷,不用管我,你們、你們畫吧。”
秦簡一直沒有出聲。
在教室重歸安靜後,他從衣服兜裏掏出一個單筒袖珍望遠鏡,仗着座位最靠邊也最靠後,做什麽都無人會注意到他,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像個變态一樣對着褚楚舉起望遠鏡。
好清楚。
皮膚細膩到沒有毛孔,而被銀針紮穿過的耳洞也已經完全愈合,沒有感染,沒有化膿,看不出半點自殘的痕跡,此時它就是一片又白又軟的耳垂。
秦簡放下心,将望遠鏡揣回兜裏。
再擡眼,不算意外地再次對上了褚楚驚疑的目光。
他忍不住彎起唇,想了想,拿起鉛筆在畫紙上塗寫一番,随後将紙舉起來,呈給褚楚。
上書:別怕。
另起一行:我叫秦簡。
褚楚看完,眼神從紙上移到秦簡的臉上。
秦簡了然,放下胳膊繼續埋頭。
這次他寫到:我不認識PW,和他不是朋友,是陌生人。
又另起一行:真的,請相信我!
褚楚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感想… …
他反複念着秦簡的名字,從剛才得知秦簡的名字開始,短短這一小會兒,他已經絕望地幻想到下一次自慰時,自己一定會叫着秦簡的名字抵達高潮。
而這個人,又是怎麽知道自己最在意這個問題?
但是太好了,現在已經得到答案了,他不是潘萬的朋友。
秦簡換上一張新的紙,奮筆疾書,很幼稚的發言:信我的話,眨一下眼吧。
褚楚愣愣地看着這句話,心道,我沒有不信你。
他閉上眼,又睜開,掩在絨毯下的心跳震耳欲聾。
秦簡垂下手,滿意地靠進椅背裏。
他發現,模特的臉好像紅了。
作者有話說:
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