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童憐

第2章 童憐

等魏朝将所有水缸都檢查完一遍後,天已經亮了許久。按照先前大太監的說法,他現在便可以去膳堂用膳了。只是因為昨夜他是睡過去的,所以根本不知道膳堂的位置。

皇宮可不比先前他住的鎮北侯府的偏遠小院兒,魏朝一時迷了方向繞了好半晌,不光沒找到膳堂,反倒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了。

他摸了摸自己早已空癟的肚子,努力辨認着來時的方向,一咬牙準備直勾勾地往某一個方向走。宮中雖大,但人也多總能碰見個認得路,願意給他指路的人。

天無絕人之路。也不知魏朝走了多久,終于讓他碰上了個勉強算得上是眼熟的宮女。

“姐……姐姐。”魏朝走到那個小宮女面前,不甚熟練地給他行了個禮。

那個小宮女也認出了魏朝,小小地呀了一聲:“是你啊,你做完活了麽?怎麽在這兒待着?”

見宮女姐姐也認得自己,魏朝稍微松了口氣:“姐姐你知道膳堂在哪兒麽?我昨天才進得宮,好多地方都認不得……”

聽着魏朝越來越低的聲音,小宮女看了看手裏的東西,一時間有些猶豫:“我現在還要去給吉太妃送東西,若是不介意你可以等我送完了,我再帶你過去。”

許是因為極少數在宮中看到魏朝這般年幼的孩子,小宮女在路上和他講了許多宮中她聽說的故事。

每當她說完一個小故事,魏朝都會點頭,然後問一句:“姐姐然後呢?”

魏朝長的本就好看,再用軟糯的聲音一喊“姐姐”,小宮女立刻就忍不住了,也不管什麽是能說的,什麽是不能說的,但凡她知道的基本都抖露得差不多了。

“還有啊,宮裏現在太監總管,叫童正初……”

小宮女還沒說完,魏朝便突然道:“姐姐說了這麽久,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呢。”

因為魏朝的突然打斷,小宮女有些不滿地皺眉:“你才多大呀,就知道打聽姑娘家閨名了。”

魏朝腼腆一笑,略帶不好意思道:“姐姐是除去阿娘為數不多對我好的人,我想知道姐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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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宮女扯不過魏朝,只好繳械投降:“好吧好吧。我告訴你啊,我叫秋螢。娘娘說就是秋日螢火的意思。”

魏朝點了點頭繼而甜甜地喚了她一聲“秋螢姐姐”。

“那你呢?你叫什麽?”秋螢反問。

還沒等魏朝回答,她便看到有人朝着他們走來。

秋螢心下一驚,立刻拉住了魏朝衣服,随後朝着來人行禮道:“請童大人安。”

魏朝聽後微微一愣,待回過神立刻有模有樣地學着秋螢的模樣,給童正初行了禮個:“請童大人安。”

“嗯。”童正初的視線在魏朝身上停留了兩秒,随後對着秋螢道,“你是太後宮裏的吧?怎的今天身邊還跟着個小太監。”

秋螢老實道:“回童大人,這小太監剛來認不得路,奴婢便帶着他認個路,一會兒再一塊兒去膳堂。”

聽了秋螢的回答,童正初嗤笑道:“最近宮裏新來的小太監,這身份……呵。大家都是做奴才的,我便發個善心,給你提個醒兒。這有的人啊,能別招惹便別招惹了,免得引了自家主子的不快。”

雖然秋螢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但是這會兒來往的太監宮女可不少,只是稍一琢磨很快便知曉了。

而身為最不應當招惹的人,魏朝也只能死死咬住了牙關,随着身邊的宮女太監一并向童正初道謝。

好在秋螢沒什麽心機,在童正初走後也只是撫了撫胸口,朝魏朝小聲道:“還好你剛剛止住了我的話頭,若不然我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魏朝勉強一笑:“是我應當謝謝秋螢姐姐才是。”

給吉太後送完東西,秋螢便帶着魏朝去了膳堂。

只是吉太妃的寝宮本就比較偏,和膳堂的位置幾乎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兩人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不過這也正好給了魏朝認路的機會。

下午魏朝本沒什麽活計,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分布工作的大太監得了什麽“關照”他的命令,魏朝一回到他的那間小破屋,就被大太監逮了個正着。

“你個小兔崽子,都死哪兒去了!你可知我在這兒等你等了多久?”大太監氣得直跺腳,若不是魏朝躲閃及時,怕不是又要被他拍上一掌。

躲完,魏朝見大太監怒氣更甚,于是立刻低下頭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樣:“公公找我是有什麽事麽?”

被魏朝這麽一提,大太監這才想起大人吩咐下來的正事,冷哼一聲開口道:“路上積雪多了,娘娘們走路多有不便,你現下趕快拿着東西去将各宮殿門口的積雪給掃了。特別是注意皇後娘娘居住的坤寧宮,若是晌午我去看的時候還瞧見了落雪,可當心你的腦袋!”

其實魏朝心裏頂瞧不上這個大太監,但是現在卻也只能老實聽話,他有些不甘咬唇應道:“是。”

掃雪不是什麽輕松的活計,更不要說魏朝現在還沒那竹掃帚高,掃起來更是困難。

雖說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只是這宮裏都是些見風使舵的人,就憑着先前鎮北侯府鬧出的事情,現在就沒有一個人會來幫他。

除了……

看着他們的疏離,魏朝不自覺地想起了秋螢。

至今為止,哪怕算上先前在鎮北侯府,除了娘親和老侯爺,也只有秋螢是真的朝他發出過善意了。

“喂,你是先前鎮北侯府的小公子吧。”

就在魏朝奮力和積雪對抗的時候,他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然而魏朝只是稍微愣了愣,而後就好像沒有聽見他再說什麽似的,繼續将道路上的積雪掃到牆角。

然而,正是魏朝的漠視,徹底惹惱了方才說話的那個小太監。

或許也是因為在其他人那兒擡不起頭,他便徹底将魏朝當成了出氣筒,見自己被無視,随手捏了個雪團打在魏朝身上。

雖說魏朝是鎮北侯的兒子,但是因為他母親的出身,哪怕在鎮北侯府他也是被那些婆子小厮欺負的對象。

他們用的基本都是些小石子,更甚的還會用掃帚柄。現在打在他身上的,只是一個雪團子,對魏朝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麽。

見魏朝依舊不搭理他,小太監怒了,直接将魏朝費力掃在一起的雪堆踹了個四分五裂:“喂!我在同你說話呢!”

“你把我剛剛掃起來的雪踢亂了。”魏朝看着已經碎成一塊塊,重新散落在地上的雪塊兒,不禁皺起了眉。

只是看見他的這副模樣,那個太監反而高興了:“喲,魏小公子不會要哭了吧?你們都來看啊,鎮北侯府的小公子怎麽和我們在一起做活啊。”

雖然宮中人人都不愛管閑事,但是當他們聽見“鎮北侯府的小公子”這幾個字的時候,也不禁轉頭朝魏朝哪兒看去。

要知道原先的鎮北侯府确實無人敢惹,但是那也是在老侯爺在的時候,至于現在……

幾人相視一眼,咧嘴笑了道:“還叫什麽小公子啊?前些日子魏元承做的肮髒事,整個京城還有誰不知曉?”

被那人一提醒,小太監這才“想起”魏元承蓄意造反的事兒,恍然大悟道:“是了,那麽……這位也就不是什麽金枝玉葉了。”

“還金枝玉葉呢?”另一人也笑着說,“依我看啊,都是陛下仁慈,看在那位尚未出世的小皇子的份兒上,所以才讓他撿回一條賤命。”

顯然,他們是将魏朝當成了魏元承的那雙嫡出兒女。不過這也難怪,魏元承尚未準備造反時,就不願意承認魏朝的存在,畢竟魏朝也只是魏元承一夜風流的結果。

說句難聽些的,若不是魏朝長的有兩分像他,魏元承估計會直接将魏朝随便處置了——畢竟他娘可是個煙塵女子。

聽着他們的嘲諷,魏朝握着竹掃帚的手逐漸加大了力度。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們,貿然沖上去吃虧的也是可能是自己罷了。

只是魏朝不願意主動出手,但是另外幾個人可不一樣。

雖說是他們先開口挑釁的,可魏朝就好像完全沒聽出他們是故意戳他痛處似的,竟然紋絲不動。唯一能證明他并非毫無情緒變化的,也就只有悄然握緊的雙手了。

氣氛逐漸變得焦灼,也不知怎麽的,最先開口挑釁的那個小太監竟然直接動起手來。魏朝自然也不會幹站着挨打。雖說他尚且年幼,但是若是算起打架,他卻也懂得不少技巧。見此場景,另外兩人自然也“不甘示弱”紛紛加入戰局。

原本魏朝也只是勉強同小太監打得有來有回,這一下又加上兩人,除非魏朝是那哪吒,能變出三頭六臂,若不然自然沒有任何勝算。不多時,他便只能縮在地上護着自己的腦袋。

透過手臂間的間隙,他遠遠地瞧見個人影,眯着眼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那是秋螢。

先前才同他有說有笑的秋螢,此刻見他被旁人打了,竟有幾分避之不及,連忙拉着身旁的宮女快步從他們面前走過。

魏朝的心驀得涼了。

可尚未等他細想,為什麽秋螢突然不願靠近他了,是否是從旁人那兒知道了他的身份,魏朝耳邊便又傳來了陣有些耳熟的聲音。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那三個小太監聽見聲兒立刻停了下來,直直朝着那人跪了下來。

不過童正初并沒有看他們,只是敲了敲同樣跪在地上的,那個格外小巧的身影。

童正初道:“你擡頭來。”

魏朝聽後絲毫不敢動彈。見他這模樣,童正初微微皺眉,語氣中也帶上了些許不悅:“魏元承之子,擡頭給我看看。”

聽到這稱呼,童憐才敢确定童正初說的是自己。他稍稍揚起了點兒腦袋,因為尚且還記得領自己入宮的那個大太監的些許囑咐,是以并不敢直接看童正初,視線全權落在了一旁的石板路上。

魏朝的生母黎娘也曾是名動上京城的花魁,加之魏元承的長相也不差,童憐現在雖然穿着算得上褴褛,但那張臉卻精致得宛若一個玉質的瓷娃娃一樣。

童正初的視線不由落在魏朝臉上,驀然生出的劃痕與泥污之上,好半晌後他才終于收回了視線,說:“從今日起,你便跟着我。至于名字……便改叫童憐吧。”

作者有話說:

因為最先定下的名字是“童憐”,所以這兩章寫“魏朝”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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