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人情
第70章 人情
正如童憐所說的那樣,即使沒有他們送出的消息,但只要馮玉書抓着一點兒苗頭,他都會努力往那個方向沖。就好比這次,在知道景帝準備派季岑前往的時候,馮玉書立刻自請前往,言辭懇切到就連景帝都不好拒絕。
但景帝本來也不打算拒絕,畢竟這朝堂之上,确實也沒有誰能比馮玉書更合适做這個監軍了。
在将這些事轉告童憐的時候,拾六忍不住咋舌嘆道:“要不怎麽說童大人神機妙算呢。明明什麽都沒做,但是這次南下的主要官員又有幾個前往是與你沒有關系的?”
“這話怎麽說?”童憐故作不解,将面前的藥一飲而盡。即使是近日已經泡進了藥罐子的童憐,在喝今天的藥時也不免眉頭緊鎖,“何太醫不會又往裏頭加黃連了吧?若是他回來了,我一定要和他……求求情。”
因為水患必定伴随着疫病,所以馮玉書直接向景帝提議,将何太醫也一并帶了過去。如今則是白芷負責給童憐抓藥診脈。
“喲?童憐你居然會要找別人求情?”拾六笑道,只是這語氣中更多的确實幸災樂禍。
童憐卻絲毫不覺得自己那話有什麽問題,不動聲色地将藥碗往拾六那兒推了推,面上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我比誰都清楚,應該在什麽時候示弱,又要在什麽地方強硬。”
藥碗離自己近了些,拾六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苦味。他的五官都皺在了一塊兒,捏着鼻子道:“這……這是什麽東西?怎麽這麽難聞。”
“而且還很難喝。”童憐煞有其事地點頭,“這下你知道為什麽我說要同何太醫求情了吧。”
拾六點頭。他最佩服童憐的就是這人總是能利用手邊的一切資源,或曲折或直接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同時又十分能忍......比如現在。
童憐絲毫不知,為什麽拾六看向自己的目光突然變得敬畏。但是他只思考了一瞬便決定不去打擾拾六的腦補,只是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在一口飲完後起身道:“派兩個人跟着馮玉書,必要的時候可以去幫幫他。”說着他話語一頓,又道,“或者也可以幫幫季岑。”
拾六自然知道童憐這道命令中的意思,可頭都已經起了,他自然也不會阻止童憐。不過若是說得更嚴謹些,應該算是拾六從頭至尾都不會去阻止童憐。
“派兩個輕功好些的。我也不求他們去救被洪水沖走的百姓,但至少不能把自己也栽進去。”說完,童憐從衣箱中取出秋日穿的裏衣,自顧自地繞到了屏風之後。
拾六眼尖,自然也是看見童憐手中所拿的裏衣。他暗暗嘆了口氣,卻也不再言語,而是很自覺地溜了。
所有暗衛中輕功最好的便是零九,可憑童憐的性子,他自然是不可能讓零九離開季越身邊的。所以拾六只好再去将現在還空閑着的暗衛召集起來,從裏頭選出幾個可靠聽話且輕功尚可的人了。
童憐可不管拾六現在有多頭疼,他換好太監服飾後便去了小廚房,開始替季越燒一會兒洗漱要用到的熱水。
其實這些事哪怕他不做,自然也有其他下人去做,只是童憐的手太涼,若不撐着燒熱水的功夫捂一會兒,估計一會兒季越見了又要擔心了。
不過因為今天童憐留了時間聽拾六彙報朝堂上的一些事兒,以至于當他去季越寝殿的時候季越已經醒了。
季越坐在床上揉着尚且惺忪的睡眼:“憐憐……你今天有點晚了……”
“是啊。今日天氣好,我便忍不住在床上多躺了會兒。”童憐一邊說着,一邊将手中的水盆放在小桌上,細細濕了巾布擰幹了遞給季越,“若是知道今天小殿下會早起,我便不在床上磨蹭了。”
季越雖然睡醒了,但是卻也沒完全醒神,聽見童憐的話,他腦袋重重一點:“嗯,熱。”
見狀,童憐無奈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上前替季越洗了臉:“現下去取冰還太早了。夜裏涼,小殿下容易受涼,等天氣再熱些了我再去取冰可好?”
洗了臉,季越也稍微精神了些:“憐憐今日是不是能休息呀?”
“沈将軍會入宮授課。”童憐輕易便戳破了季越的幻想。
相較于稍微有點兒交情的沈榭之,這位只與季越見過一兩次的沈将軍可要嚴厲不少。不說別的,光是沈成弘眼一瞪,季越也就不敢有什麽別的小心思了。
一想到之前沈成弘讓他練體時,他只是心裏轉了下偷懶的念頭,沈成弘的視線立刻就掃了過來。那一刻季越只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別說偷懶了,就連跑步的速度都加快了些。
季越的嘴角往下耷拉了點兒,不抱希望道:“憐憐你可以早些去取冰麽?若是我感冒了,是不是沈将軍就不會入宮了呀。”
“不行!”
季越話音剛落,立刻就感到頭上一疼。他捂着被打的地方,故意裝出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憐憐你打我……”童憐哪兒會看不出季越是裝的,只是盡管如此他依舊忍不住心軟。
童憐嘆了口氣,将季越的雙手拿下,自己替他揉了揉腦袋:“小殿下下次可不能再這樣說胡話了。”
雖說只是方才随口一說,但看着童憐此刻的表情,季越卻也沒辦法繼續插科打诨下去,只能應了聲“哦”算作結束。
因為今日是要練武,童憐并沒有拿出平時衣袖寬大的衣衫,而是從衣箱中取出一件窄袖的衣袍。不過也因為如此,等他們到小院的時候沈成弘,已經在那兒等了許久了。
“七殿下今日來得怎麽比前幾天還晚?”沈成弘放下手中的木劍,微低着頭看向季越。
感受到季越的害怕,童憐主動上前一步,将季越擋在身後:“今日是奴才去叫小殿下起床晚了,還請沈将軍切莫怪罪。”
沈成弘也是見過童憐的,但是卻也是頭一次知曉他這麽“能言善辯”。
雖然童憐在沈成弘的注視之下并無過多反應,但是躲在他身後的季越卻是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從童憐身後走了出去,擡頭道:“沈将軍,我們開始今日的練習吧。”
聽見季越這話,沈成弘這才将視線收了回來:“先紮馬步吧,一個時辰後去跑圈。”
“好。”季越難得沒有各種耍無賴,而是很自覺地去搬了香爐,又點了根一個時辰才會燃盡的香,然後擺着紮馬步的姿勢氣沉丹田。
見狀,方才還分外嚴肅的沈成弘突然笑了:“看來日後七殿下練武,我并不需要怎麽督促了。”
“是。”童憐看着不遠處的季越,勾唇道。
沈成弘收回視線,轉身說:“現在四皇子已死,前朝後宮不知多少人盯着七皇子,你身為七皇子的貼身太監,應當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童憐點頭:“聽聞五皇子南下治理水患,想來也是想替小殿下分散一些注意力吧。只是同為龍嗣,五皇子當真會心甘情願地為小殿下做嫁衣麽?”
聽到這兒,沈成弘眉頭緊鎖,冷哼道:“童公公身為閹臣宦官,對這朝堂之上的事兒可真是了若指掌啊。”
童憐笑着說了句不敢,而後雙手交疊置于身前,微微彎腰道:“有時候正因為身在其位,才更容易猜到各路神仙心中所思罷了。”
“同我說這些。童公公膽量未免有些太大了。”
沈成弘說這話的時候,刻意将重點放在了對童憐的稱謂上,諷刺意味十足。只是童憐卻好似全然沒聽出這他話語中的嘲諷,淡淡道:“沈小将軍被大殿下所救,這才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這是沈家欠大殿下的。大殿下既已不在,不若就将這份人情還報在小殿下身上,如何?”
雖說明面上童憐是給了沈成弘一個選擇,但實際上就沈榭之那性子,沈家這次必定站在季越身後,而沈成弘與童憐的這次交談,某種意義上也是喂給沈家的一顆定心丸。
沈成弘瞥了眼仍未起身的童憐,心中百感交集。
最終,他也只是說:“童憐,若是往後你站在七殿下的對立面,我一定會殺了你。即使在那之後被七殿下懷疑猜忌,甚至奪走兵權官職也絕不後悔!”
童憐絲毫不覺害怕,甚至有點兒如釋重負的感覺:“若真有那日,還請沈将軍不必留情。”
沈成弘冷哼一聲,随後便邁着步子走到季越面前:“再往下沉點兒!我今日是在你胯下放火爐了不是!”
看着宛若将氣全撒在季越身上的沈成弘,童憐不禁勾唇淺笑。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開始童憐還信心滿滿,覺得馮尚書與季岑至少會有一方動手,只是暗衛那兒一直沒有消息傳回,童憐也就暫且歇了這份心,覺得若是他們都将精力放在治水患、查貪污之上倒也算件好事。
可就在童憐放棄關注郦城消息的時候,卻有一個暗衛跋涉千裏,回到了上京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