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開拍前,演員們需要了解桑棉村的習性,更重要的是他們得融入村子裏的生活。
剛開始,衆人還不知道村長第一天說的村民的頑固是如何的,僅一天所有人灰敗着臉回了屋子。
早前村民并不贊同劇組在這兒拍戲,更何況是學習,沒人給他們好臉色,甚至還往他們腳下吐口水。
一連半個月,他們終于搞清楚桑棉村為什麽在國家扶持下還越來越窮。
事實上桑棉村的收成一年比一年低,由于他們的地理位置偏僻,好在資源豐富但又缺乏勞動力。通常每家每戶的産量只夠維持半年的開銷,除了有種地的人家能過得好點兒,其他只能省吃儉用才能勉強撐到下一年。
而且小李不知道從哪打聽到桑棉村只養春蠶,其他季節專門織布,制衣制被。
他們的蠶絲純手工制作,煮也好晾也好都要尋陽光最充足的日子趕制,所以産量低,時工長,他們不願用機器代替充滿繭的老手,認為那樣的綢緞不純。
劇組人員勤勤懇懇跟在村民身後,主動幫他們幹些粗活兒,終于堅持了一個月,一位年輕點兒的女人願意幫助他們。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因為幫助他們,那個年輕的女人被老一輩的長者指指點點,甚至在她家泥牆上刻字,小李皺眉罵罵咧咧:“舂姐,為什麽這些老人這麽......冥頑不靈。”
舂姐:“因為她們怕村子裏祖傳的紡織手藝宣揚出去,自己的東西要握在自己人手裏,之前下鄉的人就是被她們趕出去的。”
“國家撥過來的款呢,她們不心動?”馮少俠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舂姐自嘲笑着搖頭:“縣裏知道這群老......這群‘長老’巴不得隐世,這麽好貪的機會怎麽會放過。”
“給點村頭幾戶人家修修房子裝個樣就很不錯啦。”
組裏的燈光師小風:“為什麽您願意幫我們?”
舂姐握着抹布的手緊了緊,眼眶裏夾帶着光,擡眼便望向外頭綠瑩瑩的水稻,眉頭微蹙着似乎陷入了回憶。
Advertisement
她說:“再好的米吃進嘴裏也是苦的。”
她想不起來有多久沒有好好煮過一盤菜了,她手裏拮據家裏還有老人小孩兒,男人早就在縣城裏不回來了。
就算她養最健康的蠶做最好的布也沒用,村裏的老人會把它燒了祭祀祖先。
她們理所應當的告訴祖先後輩有人。
可她更需要生活,桑棉村實在太壓抑了。
“我這個年紀的蠶婦,巴不得來多點兒外人,手裏的蠶絲品賣不出去就盼着人來看看。可是有幾個人敢對他們好,但凡說一句好話,家裏的男人就拿起掃帚開始打。我運氣好,男人不回來,所以我想試試。”
有了舂姐的幫助,許溫容和其他參與拍攝的人員沒日沒夜的學習培桑養蠶的知識。
劇組利用舂姐的蠶房拍攝了不少畫面,整個流程熟悉之後舂姐站在鏡頭外盯着她們切桑葉喂養小蠶。
二十天以後蠶進入大眠她們需要提前準備好稻草,紮成小堆,蠶就會順着山堆似的稻草往上爬,這樣結出的更加幹淨清潔,損失的絲也會更少。
結繭後,舂姐示範過幾次抽絲剝繭,然後将自己的心血完全交給了劇組的演員。
然而相互信任的結果總是好的,尤其是許溫容,學得很快做得很細心。
貝明屈作為男主,他的角色是一位實習記者,跟着縣裏的人一起下鄉考察。
與女主相遇是女主正在田裏拾稻草,幹淨利落的身姿悄然走進了他的鏡頭。
随後男主一直想采訪女主,女主以忙碌為借口規避着男主。以男主的難纏勁兒,幾個月後女主也接受了男主的采訪。
這期間男主拍攝了許多女主的背影以及她制作的絲織品。
當然鏡頭裏特寫的絲織品是舂姐的,許溫容看到自己制作的成品雖然粗糙但心裏滿滿的成就感,但這也是後來八月份的事兒了。
接下去是補拍了男女主産生感情的細節,劇本裏的結局是開放式的,但心裏的悸動也存在過。
電影的最後是女主成功将村子的手藝宣揚出去,并得到了廣泛關注。後來許多人想采訪她,但每次接受采訪時眼底的欣喜在接觸記者的第一眼都會黯然失色。
她繼續宣傳家鄉的紡織品,繼而改良使其流入更廣闊的市場。
男主在機場看見了女主的成功,而他卻毫不猶豫轉身向登機口走去。
他喜歡的女孩兒實現了自己夢想,現在該他去完成一個戰地記者的使命了。
他的上司一直在打壓他的實力,所以他申請了去偏遠地方走訪錄素材,直到他将女主的事跡報道出去,而他的光芒再也無法被遮擋。
他的夢想是奔赴戰場将最殘酷的一面示衆,其中的畫面無疑是令人惋惜和痛苦的。
網上的人也會抨擊他的作為,為什麽要将這些畫面報道出來,制造焦慮和恐慌。
他初衷是将世界的苦難擺在世人面前,不是宣揚苦難而是避免沉淪苦難。
所以,他要去完成屬于自己的任務了。
結尾這段劇組決定的是回涿陽拍。
在劇組拍攝期間丁歲、楊桦等七人被分到了桑棉小學做義工,學校的校長老師非常歡迎她們的到來,校長先将他們帶去了宿舍放行李。
學校因為他們的到來,學生們的顏色都鮮豔了不少。
小張接過了做飯的活,其他人被分到幾個課室。
學校一如往常那樣上課下課,到了星期五學生們回家過周末,放學後跑回宿舍背上提前收拾好的籮筐。
他們都是跋山涉水來上學,一走就是兩三個小時,這是他們再平常不過的事。義工的人收到校長的請求,讓他們幫忙送年紀小且沒有兄弟姐妹的孩子回家。
丁歲聽見後,轉身尋找自己關注了一個星期的小身影。
桑葉。
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兒。
在她身上,丁歲看不到屬于三年級小孩兒的模樣。她說話時會微微睜大烏黑烏黑的雙眼,眼裏流露的只有認真。在其他大小朋友和他們玩游戲時,她不是在幹活就是看着他們發呆。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童真。
她坐在一邊的時候,丁歲會坐在她旁邊,不說話只是坐在她旁邊。
聽校長說,她家在離學校最遠的閑村,與桑棉村不同的是,閑村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兒,蠶絲的産量也是三個村子中最少的。
丁歲快速在往門口的人群中尋找,看見桑葉低着頭慢慢出校門,她背着包拉起小楊就往外跑。
小楊沒來得及問,就已經站到了桑葉面前。
兩人相同地望向丁歲,只見她勾起唇角笑着說:“校長說要送小朋友回家,我想送你這個小朋友回家,可以嗎?”
桑葉頓時無措起來,看了眼小楊,小楊機警地瞬間揚起笑臉,她小聲說:“你們送其他小同學吧,我不是小朋友可以自己回。”
丁歲執着地搖頭:“我想送你。”
桑葉愣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點頭同意。
小楊和丁歲走在她的兩邊,三人九足一步一腳印。
路上也有許多小朋友相伴而行,但每在岔路口就會少一些,天逐漸暗淡翻過一座山後她們仍然踩着泥地,踏月而歸。
“奶奶,枝妹兒。”桑葉放下書包朝廚房喊着。
丁歲和小楊站在院子內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什麽而感到局促,不時,一個穿着淺藍布襖的老人端着碗走出來。
桑葉走上前接過她的碗,又将門口的木杖放進老人的手中。
眼尖的丁歲瞧見廚房內還站着一個大約兩歲的孩童坐在火盆前取暖,随後桑葉抱起她走了出來。
丁歲和小楊走上前想幫忙,老人家用木杖敲了敲泥地,“這兩位是?”
兩人收回手,小楊:“我們是去桑棉小學義工的,今天來送桑葉回家。”
老人深邃的眼瞳細細打量着她們,臉上肅穆的神情不禁讓她們打了冷顫。
丁歲咽了咽口水:“奶奶,我們......”
話音沒落,老人笑得如沐春風,“來來來,咱們小葉兒好福氣,能讓你們送回家。”
她的态度轉變得太突然讓心驚的兩人懵在原地,回過神的丁歲拍了拍小楊的肩,“咱們......進,進去吧。”
進了門丁歲簡單掃了一眼,屋內幹淨整潔,沒有蜘蛛網,東西都收拾的妥妥當當。
桑葉正坐在矮桌上喂妹妹吃飯,自己也時不時吃一口。
“奶奶,這兩位姐姐今晚住西屋吧,等會兒我去收拾。”桑葉看見丁歲和小楊跟在奶奶後面進來,就知道奶奶同意她們暫住了。
桑葉說完将旁邊的碗分給了她們,一碗白粥配着鹹菜和野菜,簡單吃過後和奶奶聊了會兒天。
“小葉兒丫頭從小懂事兒,可惜父母都是沒心肝的。這孩子苦啊,就盼着她長大能熬過去。”
丁歲若有所思,“奶奶,我聽說村子裏好多小孩就被定了親,桑葉呢?”
老人立刻橫眉豎眼,“這害人的玩意兒才不會給我小葉兒。我小葉兒将來是要去大城市的,她的手藝三個村子都沒人比她好。”
小楊好奇,“織布手藝嗎?我聽說最好的是桑棉村的舂姐。”
“小舂的手藝百裏挑一,我小葉兒的手藝萬裏挑一。”老人眼裏的得意掩蓋不住,她對桑葉的信心非常強烈。
她相信自己的孫女養最好的蠶,織細膩的綢。
小楊:“照您的意思,是想桑葉将來走出大山把這兒的綢宣揚出去?可我們聽說老一輩的人并不想,甚至覺得我們會破壞這個傳統手藝。”
“傳統手藝需要人來傳承,藏着掖着算怎麽回事兒,那群黑心肝就是被縣裏那些人忽悠的,我才不傻。”
丁歲和小楊聽完不約而同的笑了,她們都覺得這老太太說的很直白,性格非常可愛。
天色漸晚,她們被桑葉叫進了西屋,屋內只有一張木床和木櫃,桑葉望進她們的眼睛,認真叮囑,“廚房燒了水等會兒可以去洗澡,奶奶和枝妹睡,她們睡得早。我在大堂的隔間,有什麽事就叫我。”
兩人點頭記下她的話,桑葉轉身時還有些顧慮,“夜裏涼,睡得冷也可以叫我。”
她家最不缺的就是被子,尤其是蠶絲被。
丁歲和小楊洗完澡,平躺在床上雙雙不得入眠,小楊:“你說,我們回涿陽要不要打聽打聽有沒有什麽慈善機構可以資助桑葉上學?”
丁歲雙手墊着腦袋思忖,“資助這事兒肯定要做,主要是能不能找到靠譜的慈善家。”
小楊:“哎,回去問問吳姐啊!”
“是啊,吳姐人脈廣,底細什麽的也能查得清。”丁歲歪着頭,眼裏一閃一閃的,小楊被驚豔到了,随即話題不知偏到了哪兒。
“丁姐,你之前沒想過進娛樂圈?你這臉絕對能在圈裏排上號兒。”
“我這臉也就這樣,又不會唱不會跳更不會演戲,這不是純純給人看笑話嗎。”
小楊無語凝噎,靜靜呆了片刻又轉移話題,“有點兒想他了,一說想他就更想他了。想吃慕斯,葡撻,芒果千層......”
丁歲快睡着的時候聽見她在嘀嘀咕咕,翻了個身回她,“過兩天就能去村長家打電話了,再忍忍吧。”
比起小楊突然湧起的思念,丁歲反倒越來越平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