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佛像泣血
佛像泣血
直到萬氏捏着她下颌的手松開，雲香像是如獲新生，她努力維持好表情，臉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娘娘莫要生氣，馬上就要面聖了，不如今日就用了那剩下的蜜液，也好光彩照人讓那些看看娘娘的風姿，讓聖人看到指不定多喜歡呢。”
萬氏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聰明，只可惜那東西再沒有了，若不是他。”
萬貴妃想着就生氣，臉上的神情又陰沉下去，雲香又安撫了幾句，才退下去後面的珍寶閣将東西拿來。
甜瓷釉的瓶子薄而精巧，雲香屏住呼吸将東西倒進溫熱的水中。
殷紅的蜜液一瞬間将清澈的水一點點染紅，泛着膩人的甜香，萬氏沐浴在其中，閉着眼睛十分享受。
雲香拿起帕子，垂着頭輕輕為萬氏擦拭着身子。
萬氏深知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道理，“你也知道，本宮身邊信任的只有你，你放心，等回頭去本宮的首飾盒子挑幾對耳铛，你那對破耳铛都不知道戴了多久，別回頭讓別人說是本宮苛待了你。”
雲香聞言低着頭，“是，奴婢多謝娘娘體恤。”
參佛的地方是在宮外的護國寺，聖人選擇微服出巡，聲勢也就沒那麽浩大，只有幾個侍衛跟着。
但到了護國寺外，就是層層的精兵守衛，整座寺廟早已經被清空，只有天子一行人。
萬仲單本來是刑部不該插手着護衛之事，但因為他妹妹是貴妃，他動了關系，也參與這次護衛，他身旁帶着的正是任職不久的趙淮。
短短幾日，趙淮在刑部中成了有名的萬黨，也就是站在萬仲單隊伍的。
本以為要費些功夫，不曾想卻順利的過了頭就連這次護衛，萬仲單沒帶別人，就帶了趙淮。
參佛前要沐浴焚香，跪坐誦經祈福，光這些就要花費好幾個時辰，更別提還要抄寫經書焚燒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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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下來一個個累得腰酸腿疼，在聖人眼皮子底下。
聖人對此事又極為看中，即便是萬貴妃也不能随意偷懶，只能乖乖的抄經書。
直到寺廟晚膳的鐘聲響起，才有小沙彌提醒。
“今日誦經就到此，各位貴人好好休息，稍後本寺會有齋飯送到各位房中。”
趙淮跟着的是萬仲單後面的一隊侍衛，正好到此時就該換班，他慢悠悠的湊到萬仲單面前，做出一副受苦受累的模樣。
“大人，你不說這是好差事嘛，這麽累，還不如我在刑部接着坐板凳呢。”
趙淮龇牙咧嘴的說着。
萬仲單沒有因為趙淮這副樣子惱怒，反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就知道怕苦怕累，這等親近天子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你就不想一步升天？”
他使着眼色，擠眉弄眼的模樣，一副豪爽老大哥，暗地裏偷偷觀察着趙淮的神色。
趙淮連忙擺擺手，“那還是算了，我這人就想混混日子，應付應付我家那老頭，我怕禦前失儀被丢出去呢。”
萬仲單看着趙淮對天子避之如蛇蠍的模樣，心下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小子還真是踩了狗屎運入了天子眼。
他面上勾着笑容，“你說，快歇着去吧，明天咱們就可以回去了。”
趙淮笑了兩聲，“好嘞。”
轉過頭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意迅速收斂，萬仲單這老狐貍，看着相信他，一副照顧後輩的寬厚樣子，其實他誰都不相信。
自從那日和溫俪談話鬧崩了，加上這些天他忙着刑部的事情，早出晚歸的就更沒有跟溫俪說上話，偏偏那人還真是能憋的住。
趙淮心中暗暗較勁，等他找到萬仲單這老狐貍的破綻，看溫俪還跟不跟他搭話。
晚上，嫔妃們還要在大佛像的正殿中念經，所有人都專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經書，嘴中跟着念叨。
萬貴妃最不耐煩的就是做這些東西，尤其是今夜不知道為什麽，她格外的煩悶。
偏偏又發洩不出來，雲香那死丫頭不知道死哪去了。
她只能拿着一本經書做做樣子，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她正想喊雲香那死丫頭來扶她回房。
嫔妃中突然有人尖叫喊道:“你們看佛像，流血淚了！”
衆位嫔妃的目光都朝着大佛像看去，巨大的金身佛像，白日裏看着金碧輝煌，佛性莊嚴，夜裏在昏暗的燭火照應下。
大佛像臉上的笑意顯得就有些瘆人，尤其是從它睜着的那半只眼睛中，汩汩紅色的液體流下，遠遠看去就像是血淚一樣。
萬貴妃地位高，坐的自然也最近，幾乎是在佛像下，她擡起頭，一滴粘稠的血淚落在臉上。
萬貴妃腦袋嗡的一聲，沒等她反應。
不知是誰指着她大喊，“你們看貴妃娘娘的臉，好多疙瘩，好恐怖。”
有膽小的妃子道:“這是佛祖怒了，懲罰貴妃娘娘呢。”
“有鬼，有鬼啊！”
一時間，正殿裏面鬧成一團，尖叫聲響徹寺廟，很快就引來了值守的侍衛。
連與方丈下棋的聖人都被驚動起，過來查看情況。
聖人甫爾進殿，萬貴妃就哭喊着沖進他懷中，“陛下救命啊，有人要害臣妾，陛下！”
聖人被吵得腦仁疼，頓時喝道:“好了，哭什麽哭，朕還沒死呢！”
殿中此起彼伏的哭聲這才停了下來，一個個縮成一團，毫無宮妃尊貴可言，還是稍稍年長的賢妃站了出來安撫。
她年長，又心善，平素也得人心，很快就将嫔妃們安撫好。
聖人欣慰的看了一眼賢妃，只是懷中的萬貴妃還在嘤嘤哭泣，聖人無奈将她從懷中拉了出來。
“好了，你個貴妃，怎好如此哭哭啼啼，難成大器。”
聽清聖人語言中的警告之意，萬貴妃這才拉住了慌亂的心神，但依舊垂着腦袋，不敢擡頭。
聖人察覺到不對勁，微微眯着眼睛讓萬貴妃擡頭。
萬貴妃依舊死死地低着頭，放在身前的手捏得死緊，整個人都浸在慌亂中。
聖人有些不耐煩，“朕讓你擡起頭來，沒聽到還是聾了？”
賢妃見狀上前幾步扶住萬貴妃的手，輕聲安慰着萬貴妃。
可賢妃輕聲細語的每一句落在萬貴妃耳中，化成了無數嘲諷她的話。
驚懼憤怒中萬貴妃突然發瘋似的猛然推開賢妃，破口大罵。
“你算什麽東西，敢嘲諷本宮，你個賤人！”
侍衛提起宮燈，燭火搖晃中，萬貴妃的臉上也在明明暗暗中顯露出真容。
原本秀美白皙的一張臉，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肉疙瘩，配上她猙獰扭曲充斥着恨意的神情，愈發像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聽到宮妃們的驚呼議論聲，萬貴妃才驟然回過神，看着面前的聖人，腦袋裏面像是有跟弦一瞬間斷掉了。
她臉上湧上慌亂，伸出手沖向聖人，企圖如往常一般撒嬌癡纏。
“陛下，陛下，不是這樣的，臣妾，臣妾方才失了智……”
看着眼前潑婦一般的女人，聖人仿佛才看到她這副美豔皮囊下流淌着腐爛的汁水。
他眼中極快的閃過厭惡之色，“夠了，貴妃失智，不宜再侍奉佛祖，就……”
聖人正說着對萬貴妃的處置，趙淮突然闖了出來。
“陛下，外邊發現了一具屍骨。”
趙淮本來在廂房中歇息，突然聽到正殿傳來尖叫聲。
他心中直覺不對，便跟着值班的護衛往前走，正巧碰到本該休息的萬仲單。
兩人相視而望，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警惕。
趙淮臉上做出松了一口氣的模樣，湊到萬仲單面前打探。
“前面這是怎麽了，我剛才聽到好大一陣聲響。”
萬仲單看了看周圍，拉着趙淮特意走到護衛的最後，他囑咐道:“這些宮廷秘事，你要知道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聽。”
趙淮連連點頭，“大人說的是，下官受教了。”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往前走，一抹影子忽然在眼前滑過。
萬仲單只感覺臉上冰涼涼的，一擡頭就看到一件粉白衣裳挂在不遠處的樹杈上，不時随風晃動。
瞳孔猛然縮緊，一張帶血的臉似乎在眼前忽明忽現，萬仲單呼吸急促，吓得渾身顫抖冒着冷汗。
連趙淮的呼喊聲都沒有聽見。
趙淮将萬仲單反常的樣子收入眼中，心中疑惑，他朝着挂着衣裳的樹走去。
樹下放着養蓮的大水缸，本該是風景秀麗，此時卻格外驚悚，一具早已經白骨化的屍骨以一個倒插的模樣倒在水缸之中。
“有鬼，有鬼！”
萬仲單看到白骨的那一刻，心裏防線徹底崩塌，跌坐在地上，大汗淋漓，面色蒼白如紙，像是失了魂一般大喊着。
護衛們都去了前殿，周圍沒人，萬仲單又是這副模樣。
趙淮怕多生事端，連忙去了前殿禀告，誰知正好撞在聖人處罰貴妃的時候。
堂堂護國寺，天子腳下，居然公然出現了一具屍骨，這是何等狂徒。
一時間，聖人也忘了處罰貴妃的事，讓人立馬将那水缸擡到庭院中。
所有人都聚集在廊下，聖人坐在椅上神情冷漠。
幾個侍衛搭手，吭哧吭哧，不消一會就将那大水缸搬了過來。
原本清澈的水，不知因為什麽變得殷紅一片，甚至泛着腥臭味，加上那具屍骨泡在其中，顯得格外詭異瘆人。
敢在如此重要的日子做下這等惡事，兇手何其狂妄，聖人更是氣得龍顏大怒，讓刑部趕緊查出兇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