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白,我有分寸
“明白,我有分寸。”
第二十八章
這種迎來送往的場合,蘇涵涵覺得新鮮。
男人們在一起談生意喝酒,她就坐旁邊聽。
一行人在酒店吃飽喝足,勾肩搭背要轉戰別處。
賀熙城将客人先塞進車裏,回頭對她說:“沒你的事了,回去吧。”
蘇涵涵點點頭回了公司,到了下班時間自己回了宿舍。
她買了米跟蔬菜,到公共廚房做了飯菜,一個人吃了熱騰騰的晚飯。
很晚賀熙城的房間才有動靜。
蘇涵涵凝神聽着,外面的腳步有些重。
肯定又喝酒了,她想,說不定還喝醉了。
她穿衣下床,剛打開門,就見嚴永盛扶着賀熙城站在自己門口。
門一開,賀熙城擺脫嚴永盛的扶持,徑直走進屋裏,扶着桌子坐到椅子上,一手撐着額頭,“我要喝水。”
跟着進來的嚴永盛面露難色:“他今晚喝高了,你多擔待。”
蘇涵涵倒了兩杯溫水,一杯遞給嚴永盛,一杯放到賀熙城跟前,回頭對嚴永盛道:“沒事,你也忙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吧。”
她想了一下問:“你們餓不餓?我買了米,要不要給你們熬粥?”
嚴永盛感激莫名,道:“不餓,就是口渴,喝水就好。他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他将手裏的大衣放到椅背上,帶上門出去了。
賀熙城喝了水,拉着蘇涵涵手說:“你說,我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這都哪對哪?
蘇涵涵敷衍道:“沒有。”
“你撒謊。”
他指責道:“我都看見了,我說公司能賺大錢,你在下面看着我很不以為然。”
蘇涵涵在心裏大呼冤枉。她只有一秒的愣神而已。
“沒有,我相信你。”她信誓旦旦。
可是他只相信他看到了,說:“你不信我沒關系,我會做給你看。我會做給所有人看,我,賀熙城,是最厲害的人物。”
他指指蘇涵涵,又看着空氣一圈,接着說:“你們誰都不能輕視我。”
蘇涵涵嘆氣,誰輕視你了大少爺?
就你那目空一切的眼神,不輕視別人就好了。
但她跟喝多了的人争辯不來,只能盡力安撫。他剛喝下第二杯水,房門被人拍得哐哐的。
蘇涵涵驚訝,快步走過去開門。嚴永盛說話帶着點喘,神色焦急道:“出事了,陪着左老板的人說,周振國帶幾個人把左老板請去喝酒了。”
賀熙城嚯得站起來,皺眉道:“誰?”
嚴永盛讓到一邊,後面的人站出來說:“我剛要睡覺,左老板那邊有了動靜,出去一看,周振國帶着幾個人,把左老板帶走了。”
“去看看。”
賀熙城不再多說,大步出門。
蘇涵涵拿了椅背上的大衣,追出去交給他,叮囑道:“有話好好說,別沖動啊。”
他點點頭,快步走下樓梯。
蘇涵涵回房關上門,提着一顆心。
她就說,周家人不可能沒有動作。地頭蛇的名頭可不是空來的。
忐忑不安到了半夜,樓道裏再次響起熟悉的腳步聲,蘇涵涵立刻放開房門,果然,賀熙城跟嚴永盛走過來。
賀熙城看上去神色如常,就好像出去散步回來,“還沒睡?”
蘇涵涵點頭,“啊,怎麽樣?左老板沒事吧?”
“沒事。”賀熙城說:“換了家酒店,周振國也不會再去找他了。”
“那就好。”
他笑了一下,催促道:“別擔心,沒有我搞不定的事。快去睡覺,明天還要忙。”
待蘇涵涵退回房間關上門,賀熙城臉上輕松的表情消失不見,回頭看了嚴永盛一眼,邁步進了房間。
嚴永盛随後進來,神色凝重道:“看來周振國這人不好應付。”
“我不怵他。”
賀熙城點了根煙抽一口,說:“他要是不老實,我有辦法對付他。”
嚴永盛比較保守,說:“實在不行,分他們點。”
賀熙城看着嚴永盛笑了,說:“你還是不了解我。有些東西我并不在乎,給誰都行。但他要是明火執仗地來搶,我就打斷他的手。”
周振國從來沒這麽灰頭土臉過。
他把人從酒店請走,到了半道被賀熙城找人給攔住了。
他連夜回了甪直鎮,找到周振華說了事情原委,最後發狠道:“哥,我是忍不了那小子了。他明顯是擺咱們一道,我非給他點顏色看看不可。”
周振華抽着煙沒出聲,緊皺的眉頭卻滿是風雨欲來。
周振國知道,他這是真動怒了。
半晌,周振華道:“別在縣裏搞事,那邊我壓不住。也別鬧大,咱們要他錢不要命。”
周振國點頭道:“明白,我有分寸。”
過了半月,蘇涵涵漸漸适應了新的工作環境,處理起事情來更加得心應手。
偶爾跟賀熙城出去應酬,對這人信任加深幾分,更加覺得這人做起正事開,跟看上去的很不一樣。
心裏揣着熱血的日子,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到了蘇家望的婚期。
到了臘月二十這天,蘇涵涵跟賀熙城說,要提前回去。
賀熙城這兩天正好接待一個重要客戶,一時抽不出時間回去,就說:“你等我一天,晚上我開車帶你回去。”
蘇涵涵面露難色,道:“我知道最近工作忙,已經拖到最後一天了。明天婚禮,今天親戚都提前來我家了。我今天不回去,親戚問起來,讓人家怎麽說我?”
貧瘠的年代,只要誰家辦喜事,重要親戚都是頭天就來,不論寒暑。
一來親戚們聚一起熱鬧,二來,缺少油水的肚皮正好趁機補補。
賀熙城知道她哥哥的婚事,說:“沒說不讓你回去,這樣,下午,下午我送你。”
“不用送,真的。”
蘇涵涵說:“天氣好,路上有三輪車。”
“蘇涵涵。”
他皺眉,“就半天你都不能等我?”
他還沒這樣耐心地請求過誰,心裏窩着火,聲音就提高了些。
最近他們因為生意上的事跟周振國又起了幾次沖突,他不太放心她一個人回去。
外間有員工探頭看,蘇涵涵不再跟他争論。
反正待會他要出去,自己悄悄走了,他也沒辦法。
蘇涵涵冷着臉回了座位。
中午時他出去辦事,叮囑蘇涵涵:“等我,最晚三點回來。”
蘇涵涵懶得搭理。
他看着那冷冰冰地小臉不由氣笑了,低聲念一聲“慣的”,帶着人出去了。
蘇涵涵從窗戶看見他上了車走了,趕緊跟人說一聲,拿起準備好的行李,出了公司大門。
她到了出城的主路口等車。也不知道是不是臨近年關,三繃子半天也看不見影子。
眼看太陽西斜,蘇涵涵有些焦急。
視野裏出現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很像賀熙城原先開的那輛。
她看了一眼,又仔細一看,還真是,車牌號就是那個嚣張的連號八八八。
她看清了車牌,車子減速在她跟前停下來,車門打開,下來的居然是趙子成。
這可真是太巧了。
趙子成看一眼她的行李,問:“你這是要回家?”
在這裏站着,還能是什麽別的目的?蘇涵涵點頭道:“是。”
她心裏更加焦急,三蹦子啊三蹦子,你死哪裏去了?
趙子成說:“我正好回去,搭我的車吧。”
蘇涵涵連忙擺手,說:“不用了,我沒急事,等一下有車回去。”
趙子成面上露出無奈,知道多說無益,正要離開,後面響起一聲鳴笛。
兩人回頭一看,賀熙城正從一輛車上下來,大力拍上車門走過來。
他似乎不太高興,視線從那輛車上劃過,更冷幾分。
趙子成疑惑地看向蘇涵涵。這是鬧別扭了?不然怎麽沒一起?
賀熙城走到蘇涵涵跟前,皺眉道:“不是讓你等着嗎?回去再收拾你。”他提起蘇涵涵的行李袋往車子那走,瞥一眼蘇涵涵:“還不過來?”
蘇涵涵對趙子成笑一下,說:“謝謝你了,我走了。”
趙子成點點頭,看着她過去上了賀熙城的車。
賀熙城轉動方向盤離開路口,後視鏡裏的那輛車怎麽看怎麽礙眼。
那是賀懷遠在領導班子會議上争取很久才買的。怎麽現在也落到姓周的人手裏?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看來老頭子的日子并不好過。
他就不明白了,這姓周的什麽毛病?開別人開過的車有什麽意思?
幹嘛不再買一輛?
還是廠裏已經落魄到連一輛新車都買不起的地步了?
他眉頭微鎖,看着路況心思變換,倒讓蘇涵涵有點坐立不安。
“哎,說了不讓你送你偏送,板着張臉吓唬誰?”
他輕飄飄瞥她一眼,收回胡亂揣測的心思,說:“我說怎麽不讓我送,原來有人等着。我是不是壞你事了?”
蘇涵涵被氣得語無倫次,順勢道:“你說對了,你要不來,我就坐好車了。”
“那車不行。”
賀熙城說:“也就有個好樣子,裏面誰知道什麽破爛。”
蘇涵涵氣急,說:“那也比你這開起來渾身亂晃的拖拉機強。”
賀熙城被她的形容逗笑了,轉頭瞧了她一眼,不緊不慢說:“膽子肥了,敢這麽跟我說話?”
他一笑,蘇涵涵又覺得自己跟他吵很美意思。
畢竟專門趕來送她,自己不能不知好歹。
過了片刻,聽見他說:“你等着吧,用不了多長時間,我保證能開上最好的車。”
剛軟和的心又被這人激起反骨,蘇涵涵忍不住開口:“開直升機你還是你,別那麽虛榮。”
“不是虛榮。”他說:“錢是人的骨頭,車是男人的臉面。你不懂。”
他問她:“你呢,你有錢了有什麽想做的?”
蘇涵涵第一次被問這個問題。
她以前都是想怎麽才能把沒錢的日子過好,從來沒想過有錢的日子要怎麽過。
她認真思考,過半天才說:“我有錢了,要讓家裏人都過上好日子。還要辦學校,讓孩子們都讀書,辦最人性化的養老院,讓人老了不可憐,老人有尊嚴。”
他挺認真地看她一眼。
“我還以為要環游世界。”
“切,膚淺。”蘇涵涵想了下又說:“當然,環游世界也要的。”
他笑。
他這個人,笑的時候不少,但很多都是冷笑,嘲笑。像這樣純粹的開心的笑并不多。
蘇涵涵多看了幾眼。
她注意到,他笑時,右側臉頰有一個淺淺的酒窩,柔和了他臉上的男性剛毅,使得他的人也容易親近起來。
他也注意蘇涵涵在看他,愈發得意,那個酒窩漸深。
蘇涵涵看着看着,忽然伸手觸了那裏一下。
他僵了一下,車子速度減下來,低聲問她:“要不要靠邊停下,讓你摸個夠?”
蘇涵涵臉一紅,意識自己幹了什麽,立刻收回手,正襟危坐。
“好好開車。”
賀熙城斂住笑,忽然覺得這時間有些難熬。
他剛才就不該問,直接停車,按自己心意放肆一回,多痛快。
現在氣氛已變,有人已經收回色心,他再停車,估計那人要給他扣一頂流氓的帽子。
他瞥一眼那人紅透了的耳根。
真不知誰更可怕。
車子駛過狹窄的鄉村公路,開上兩人結緣的那座橋。
這座橋年代久遠橋面狹窄,兩輛車錯車時幾乎要緊貼着對方。冬天橋下河水枯竭,露出幹涸的河床。
河床與橋面之間的落差看着觸目驚心。
對面橋頭恰巧開來一輛卡車。
蘇涵涵伸手拉住頭頂扶手,坐正身體盯着對面車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