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家門

過家門

第三十二章

蘇涵涵沒理會他的挑釁，切一聲往小廚房走，說：“你就作罷，反正身體是你自己的，不愛惜作下病，老了你自己受罪。”

賀熙城被她的唠叨說笑了，追着到了廚房說：“你這個口吻，真跟老媽子一樣……”

話音戛然而止，他忽然覺得沒意思透了，淡淡問蘇涵涵：“弄什麽吃的？”

蘇涵涵斜他一眼，說：“昨天嚴永盛買的排骨還挂在窗前凍着，你要是等得了，我就弄排骨湯蒸米飯，要是餓了等不了，就排骨面條。你吃什麽？”

他掃了眼排骨，說：“我等得了。”

蘇涵涵看了他一眼。

從醫院回來，他胃口一直不好。早上也就一碗粥。這麽高的個子，蘇涵涵真不知道那碗粥能做什麽用？

她到窗前拿下排骨，走到廚房水龍頭下清洗幹淨，剁了放進鍋裏去血水。

賀熙城看着她有條不紊地忙活，囑咐一句：“多做點，你跟嚴永盛都要補補。”

“嚴永盛忙什麽呢？”蘇涵涵問。

不是特別忙碌，也不能不管賀熙城不吃午飯。

“他能忙什麽？公司裏的事呗。”賀熙城不以為意說道。

蘇涵涵淘米蒸飯時，勸他道：“以前的事情咱們也不清楚，不管怎樣都是他們的錯，你別給自己壓力。”

他看着竈下的火苗，低聲說：“我媽不能白死，害她的人總要付出代價。”

蘇涵涵看着他，問道“你認為誰害了她？周振華？還是姓賀的？”

“他們都不無辜。”賀熙城冷聲說，眼裏迸發恨意。

在他看來，沒有周振華的勾連，他母親不會出軌，她不出軌，至少不會死。

所以周振華跟賀懷遠同罪。

“今天我回來時，遇到了趙子成。”

蘇涵涵說着，擡眼小心看賀熙城的表情。

果然他變了臉色，說：“他還找你幹什麽？不死心？”

“不是。他跟我說了些事。”

“什麽事？”

鍋裏水沸了，蘇涵涵停火将排骨撈出來控水，起鍋燒油。

排骨炒到變色加水燒着，她才說：“趙子成說，周振華跟你媽媽當年是被你姥姥給拆散的，兩人很不容易。周振華這些年也沒成家，一直在等你媽媽。白骨确定是你媽媽時，他一下子老了很多。”

“我不想聽這些。”

賀熙城擡手打斷蘇涵涵的話，說：“你以後也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姓周的一個字。”

蘇涵涵在心裏嘆口氣，說：“我只是想勸你，不要給自己這麽大的壓力。”

“呵……”賀熙城冷笑，“我有分寸，你別管。”

蘇涵涵不喜歡他這樣固執，皺眉道：“鑒定結果都出來了，你也知道你跟那人什麽關系，何必苦苦相逼，不給自己條退路？”

賀熙城變了臉色，冷着臉說：“我跟那人什麽關系？我跟他什麽都沒有。就憑他幾張破紙，能說明什麽？我不認他就什麽都不是。”

蘇涵涵正拾掇着蔥姜蒜，聞言砰的一聲，一刀把蒜瓣拍碎，說道：“好好好，你跟他什麽關系都沒有。”

她嘀咕：“你就是屬猴的。”

賀熙城知道她什麽意思，沒再繼續争執。又看見她側臉明顯清瘦了，覺得跟她争執這些破事實在沒有理智。

他自己找臺階下，緩了聲音道：“專心做飯吧，我餓了。”

蘇涵涵暗暗撇嘴，“我又不是保姆。”

賀熙城剛要解釋，外面響起敲門聲。

賀熙城過去打開門，外面站着賀玉清兄妹。

賀熙城站在門邊，看着這兩人不語。短短幾天，竟生疏了。

“怎麽，不歡迎？”

賀玉蓮退開賀熙城扶着門的胳膊，徑自擠進來，将手裏提着的東西放在房裏，聞了一下，說：“什麽味？真香。”

蘇涵涵早圍着圍裙迎出來，笑道：“你算是趕巧了，炖的排骨。”

“是嗎？”賀玉蓮拉着蘇涵涵說：“那要多放湯汁，糖醋排骨湯配米飯，我能吃兩大碗。”

“那你一定要嘗嘗我的手藝。”

蘇涵涵笑，進廚房泡茶。

賀玉蓮轉頭看着門口說：“哥哥，大哥，你們進來啊，站在門口做什麽？”

賀玉清看着賀熙城，“……哥。”

賀熙城轉身走回來，“進來吧。”

他坐到沙發上，面無表情問：“什麽事？”

賀玉蓮爽朗地說：“最重要的事，是來看看你的身體怎麽樣了。順帶着，請你喝喜酒。”

賀玉清将一份大紅請柬放到茶幾上。

“臘月二十六。”

還有七天。

賀熙城望着那團紅色不出聲。

這要是以前，該是多麽值得高興的事。

可是今時今日，他竟是不知道怎麽回應了。

去吧，身份尴尬，不去，多年兄弟，心裏不是滋味。

蘇涵涵從廚房出來，說：“他不能勞累，加上年底事多，他怕是不能回去。”

賀玉蓮強自笑了一下，說：“大哥，昨天奶奶還念叨你呢。不管上輩的人有什麽恩怨，咱們別生分了才好。”

就算李文香說，賀熙城不是賀家的種，但他生在賀家長在賀家，就是賀家的人。

他們不會推着他改姓周去。

賀熙城只是喝茶，臉上看不出情緒。

賀玉蓮笑着回憶道：“記得小時候，你不管闖了多大的禍，卻從來沒挨過揍。咱們幾個都羨慕你呢。”

過了片刻，賀熙城說：“我盡量回吧。”

賀玉清跟賀玉蓮對視，也沒再勉強。

他們都知道，幾個人還能坐下來說說話，已經很難得了，不敢奢求其他。

他們也不敢奢望賀熙城真的去喝喜酒，但去與不去，這請柬他們不能不送。

兄妹倆離開時，蘇涵涵送下樓。

賀玉蓮拉着蘇涵涵說：“你說這叫什麽事？我們賀家這次可被周振華給害慘了。鎮子上傳得神乎其神，都說是大伯殺了大娘。你說，要不是周振華勾搭別人老婆，能有這事嗎？”

蘇涵涵只是聽着，沒法評論。

發完了牢騷，賀玉蓮嘆口氣，說：“這下子，我跟趙子成是徹底完了。”

蘇涵涵握了握她的手，不知怎麽安慰她。

賀玉蓮若無其事笑一下，說：“沒事，我也就跟你發發牢騷，有他沒他，一天三頓不少吃一口。”

送走了賀家兄妹倆，蘇涵涵回房。

賀熙城仰面靠在沙發背上，一只手壓在額頭上。

蘇涵涵先去廚房看看飯菜，關了火，過來拉下他的手，溫聲說：“我忙了一下午的糖醋排骨飯好了，你還吃不吃？”

他睜開眼，一秒眼底情緒斂去，起身說：“當然吃。你忙了一下午，我敢不吃？”

蘇涵涵笑，推着他說：“那洗手吧。”

到了晚上嚴永盛回來，蘇涵涵把排骨熱了端上來，嚴永盛感慨道：“難得，還想着我喜歡吃排骨。”

他邊啃骨頭，邊抱怨道：“你是不知道，今天中午一聽說那事，飯都不給我吃，立馬趕我去查。”

“什麽事啊這麽急？”蘇涵涵給兩人倒了茶，疑惑問。

賀熙城在旁邊清了一下嗓子。

嚴永盛嘴裏還塞着骨頭，眼睛看看他們兩個，話鋒一轉，說：“什麽事？就是那事呗，……就是那事，噢，就是他聽說縣裏撥了幾塊地出來搞房産開發，也想插一腳。”

這也不算假話，在醫院裏賀熙城就交代他，縣裏的商業土地開發項目，他們公司全力跟進。

他起早貪黑，忙的也是這個事。

雖然今天上午，賀熙城讓他火速去辦的，卻不是公事。

但看賀熙城的臉色，似乎不太想多說。

“哦這樣啊。”蘇涵涵笑笑，“這是好事，前景不錯，辛苦你了。”

嚴永盛搖搖頭。

抛開別的，蘇涵涵倒很佩服賀熙城的商業眼光。

房地産業正是起步階段，利潤空間很大。

看來賀熙城在開業典禮上給人畫的大餅，很快就能實現。

蘇涵涵離開之後，嚴永盛問賀熙城：“為什麽不讓蘇涵涵知道？我以為你們已經沒有秘密。”

連命都可以為了她不顧，怎麽想弄周家這事還瞞着她？

“她還能不站在你這邊？”他說。

賀熙城放下茶杯，輕聲解釋：“女人心軟，剛才還勸我大肚能容。”

嚴永盛就知道是這樣。

但蘇涵涵勸的，又何嘗不是他想勸的？

畢竟是自己爹，鬧得你死我活真的好嗎？

“我倒覺得蘇涵涵這人悶聲不響的，看得挺透。”他狀似無意道。

賀熙城驀地笑一下，掃他一眼，說：“你們都有道理，但我堅持。你不用管這麽多，照我說的做。”

嚴永盛見他堅持至此，不再多說。

過了幾天，到了賀玉清結婚的日子。

賀熙城早起将自己收拾得很精神，帶着蘇涵涵去百貨大樓買了一堆禮物。

除了送給新人的一塊手表，一後備箱都是各種吃的以及營養品。

蘇涵涵想，是的，賀家還有老太太，回去總不能空着手。

賀熙城大病初愈不能開車，嚴永盛特地開車送他們過來。車子到了甪直鎮，賀熙城對蘇涵涵說：“先去你家坐坐吧，過段時間土地開發案通過，還有得忙。”

自從白骨案發，他不想再踏入甪直鎮一步。今天要不是想去蘇家做客，他根本不會來參加賀玉清的婚禮。

蘇涵涵被他這想一出是一出的舉動鬧得心裏亂糟糟的，雖然沒攔着他上門，但不由在心裏嘀咕：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回一趟家辦兩件事，半點不耽誤功夫。

他們回了蘇家，蘇建業兩口子很是意外，手忙腳亂要留飯，被賀熙城拒絕了：“叔叔不用忙了，我等下還有事。”

蘇建業鬧不清他這是客氣還是真有事，轉眼看蘇涵涵。

蘇涵涵拉着父親說：“是真的，他就是順便來看看，等會要去賀玉清那裏喝喜酒。”

這話一出，蘇建業臉上十二分的熱情就減為十分，不再有受寵若驚的表情了。

原來是順便啊？

賀熙城看了蘇涵涵一眼。

從蘇家出來，在車上賀熙城側頭瞧着蘇涵涵：“你故意的是吧？”

蘇涵涵一臉無辜：“我又沒說錯，你就是順便來着。”

雖然禮物很足，但他們蘇家是見錢眼開的人家嗎？

他看了她片刻，轉過頭不理她。

車子到了鎮上，拐個彎就是賀玉清家。

遠遠看去，那裏一地鞭炮紙屑，時間過了十點，新娘子早就進了門了。

酒菜混合的味道隐隐傳來，賀家院子裏一定擠滿了推杯換盞的人。

賀熙城降下車窗看着那一地紙屑，抿着嘴半天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