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卷蒹葭蒼蒼7

卷5 蒹葭蒼蒼7

馬車停在瓊臺殿外。

陳忠吩咐宮人把我的箱子擡到了殿內,蒼耳撐起傘,我邁步走下車辇,隔着簾子向鷹隼說了聲“謝謝”。

他意外地撥開車簾:“嘴硬的你,是為什麽在道謝呢?”

我舉傘站在雪中,幹淨的天色襯托得我更加素雅:“謝謝你幫我說服父親,讓我多留了一晚,我很想家。”

他微微一笑,我辭別他朝臺階走去。

雖然他不知道那一晚對我來說非常關鍵,但能順利救出飒箭橫,确實是依靠了他的幫助。那聲“謝謝”是我滿懷誠意的心裏話,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真誠,叫住我──

“月牙。”

我頓住步子,回過頭。

“要是你願意,蘭宮會是你的家。”

隔着漫漫飛雪,鷹隼身上的戾氣消散得無影無蹤,眸中的神采也樸實溫和,“當你不開心想要發洩的時候,整個蘭宮都給你發洩。你不用走,不用沉默,本王不會指責你,其他的人更不敢指責你。”

我愣愣地呆在原地,不想他會說出這樣一番溫情的話來,而不及我緩過神,他已經撤手放下了簾子。這舉動透露了他的緊張、膽怯,不知是不是害怕在我臉上看到不屑的神情,或者害怕聽到我冷漠的答複。他命令陳忠起行,匆促地消失在殿外,只留下兩道車轅滾過的水痕。

“王後。”蒼耳低聲喚我。

我擎穩傘,“進殿吧。”拾起裙角。

兩個箱子正擺在大廳中等候我的吩咐,我指着朱色的那個:“把它擡到我房裏去。那個裝的是花草,拿出來擺在院中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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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擡起我指的朱色箱子,臉上的皮肉痛苦地擰成一團。

“沒想到這麽沉。”

“不知是些什麽東西?”

他們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弄進我的卧房。

我屏退了所有人,吩咐蒼耳把門關上。

她有些不解,很少見我這般神秘。

“過來幫我。”我說道,一手揭開箱蓋,把盛在裏面的茶具一件件忙不疊地往外放,她跟随我動作,忽然聽我喚道:“箭哥哥,箭哥哥你還好麽?”

我扯出墊在茶具下的衣裳,衣裳下藏着的飒箭橫揚起了頭,着實吓了蒼耳一跳,她驚叫出聲“啊!”

我趕緊掩住她的嘴:“噓,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蒼耳驚魂未定,良久點了點頭,惶惶問道:“他是誰?”

“他就是我跟你說起過的飒箭橫。”我托着飒箭橫的手,把他扶出箱子。

見到他身上的傷勢,蒼耳更覺得不可思議:“您怎麽帶了個活人回來?還受了傷?”

“別的你不用問,總之我要救他。”

“怎麽救?在寝宮藏個不明不白的男子,那是在害自己呀!”

“管不了這麽多了!不救他,我會抱憾終身。”我很執着。

看着我眼中深切的情意,飒箭橫心中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說,卻還是欲言又止。

“你放心待在這兒吧,不會有人發現的,等傷好了再走。”

聽我這麽說,蒼耳憂心道:“大王每天都會過來,待久了難免被人發現。”

“大王?”飒箭橫愕然,低語道:“這是哪兒?”

他目光生澀地打量着這個寬大的房間,典雅的陳設透露出一種虛幻的氣質。紫檀的高腳靠背椅,還鋪着秋香色的绫羅軟墊;猩紅的地毯上,百年楠木制成的茶幾在濕潤的空氣中散着幽幽清香,四面窗戶懸挂着金色的細紗帳,镂空隔斷雕飾的芙蓉花栩栩如生……這一切,無不暗示着王室的雍容。

“你……”

他的眼神有一分錯亂。這才意識到今日我的妝扮與昨晚有明顯的分別。長發由于頭上綁了繃帶垂散着,但華貴的服飾,足以顯露出我和這所宮殿尊貴的身份有着最直接的聯系。

“我從未告訴過你,我姓墨。”

我平淡的啓齒,不想平靜的氣氛因我的話激起波瀾。

“甘泉寺修行的母親,隐逸避世,不允許我向他人提起我們的身份。因為父親位高權重,天下沒幾個人沒聽過墨夙淵的。我就是他的女兒,墨月牙。”

有了先前的預兆,飒箭橫沒有太大的驚異,他穩定情緒預備了接受任何的意想不到。但聽我說出實情,複雜的眼光忍不住沉重地動了動。

知道我是墨夙淵的女兒,自然也就知道我是熙國的王後。丞相千金嫁入王室為後也算得上是一件擂動天下的事。

房間裏靜得出奇,不了解情況的蒼耳也面色緊張。

飒箭橫好像在思考什麽事情,打不起精神來:“為什麽救我?”

對于一個謀害我父親的人,我本應該看着他去死,可是那個人是你。

“你不知道我是來殺你父親的嗎?”他面無表情,異常的冷酷。

“殺你父親”這四個嚴重的字令蒼耳心律加快,她模糊地聽聞府中囚了個刺客。“王後,您怎麽會做對不起大人的事……”

她垂低頭,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我左手按住桌面:“方才你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嗎?如果不救你,我會抱憾終身。”

恐怕你不明白,一個幼稚女子當初對你的癡戀已經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當她看到你身陷囹圄時,如何無動于衷?這,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只因為,她愛着你。

“我們有太久沒見了。”他虛弱的聲腔,這一連串的意外或許使他的神經更加疲憊了。

“是啊,太久沒見了……”難道會因此遺忘什麽嗎?“你可能累壞了。”我吩咐蒼耳,“去拿些吃食進來。”

折騰了一夜,飒箭橫的氣色萎靡,體力上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去那邊坐下。”我将他扶到椅子上。

“你的傷……上過藥了麽?”我巡視房間,我記得哪兒放着一個醫藥箱來着。

“墨夙淵……”他說出這三個字,不自然的打頓,又繼續道:“找人給我看過了。”

“我這裏有些金瘡藥。”我從櫃子裏取出醫藥箱送到他面前,“前段時間腦袋撞裂了,太醫備下的。”

他接過箱子,小心瞧着我頭上的傷。“你的頭怎麽傷到的?”

“不小心磕到了利物。”我撒了個謊,以免他擔憂。

“痛不痛?”

我心中驀的一甜,整個上午他總算說了一句窩心的話。“差不多全好了,不痛。”

“還跟從前一樣,毛毛躁躁。”他落下的目光無意掃過我手腕上的珠串。

“那次它掉到河裏,還是你幫我撿回來的。”

他回想了一下,“距離那天已經這麽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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