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卷鳳凰泣血4
卷6 鳳凰泣血4
目光對視,他狡黠,我自然。似乎是習慣了和他偶爾有親密的舉動。
“大王,戎狄使節到了扶風殿。”陳忠在門口通禀。
鷹隼含住糕點,大口包到嘴裏:“知道了。”含糊不清的言辭,陳忠張耳辨析了一下,問道:“大王是用完膳再過去,還是需要奴才安排您與使節共進晚膳?”
“在這兒用膳吧。”
我嘴唇翕動有話要說。
戎狄與熙國素來交惡,直到珠玑公主嫁過去後兩邦關系才緩和一些,今年是他們第一次派遣使節帶禮物到熙國來恭賀新年,不合适叫對方久等。
鷹隼笑道:“你不是煮了我的飯嗎?”
我無奈一笑:“那大王就用過膳再過去吧。”奔波了一天,他也很餓了。
“今晚吃得真舒服啊!”
鷹隼撫着撐圓的肚子離開餐桌。
“要走了嗎?”我問。
恭候已久的陳忠随即揚聲吆喝:“吩咐起駕!”
話剛落音,一片黑色袖子就甩到了他的頭上,“誰說要走了?”
他尴尬的低下頭,堆着笑容道:“奴才以為大王要起行了,大王這會兒……還要坐嗎?”
“吃太飽了有些不消化,本王想在瓊臺殿歇一歇,喝盞茶再走。王後,勞煩你為本王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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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擡起眼來,這個時辰還要點茶嗎?一會兒天色就黑了。
“去吧,用咱們的梅花杯。”鷹隼看起來頗有興致。
也罷,我吩咐蒼耳:“準備點茶。”
炭爐裏的火燃得只剩下灰燼,醇厚的茶香飄滿了房間。
鷹隼深啜一口湯面,贊許道:“你的手法實在靈巧,盡得了茶葉的香濃。”
“你這樣誇我,我要臉紅了。你是第一個贊賞我茶藝的人。”我淡淡輕笑,垂下手欣賞着鷹隼面容上悠閑的神情,那一絲不經意透露出的滿足感也令我嘗到了成就的滋味。
“你從何時起開始學習茶道的,沒有人誇過你嗎?我不信。”
“确實沒有人誇過我。學茶也是偶然,若不是母親帶我去了甘泉寺,以我毛躁的個性,可能這輩子也不會跟茶結緣。一切只因那裏的生活太平淡了,平淡到你不得不靜下心來,不然你沒法兒在那兒待下去。”
“那是什麽地方,一所寺廟嗎?”
“是的,我的母親在那裏修行。不過她已經過世。”
“跟我說說那個地方吧。”鷹隼徐徐品茗,徐徐的問。
我的話匣子被他打開:“那個地方在鄉下,與王城實在太不同了。人口不多,沒有豐富的生活,村民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着規律的節奏。那種節奏好像不可能被打斷一樣,因為那裏的人對城市裏的生活茫然無知。但是,他們也有他們的快樂。在小河邊,和鄰居們一起洗衣服,叨嗑家常;在樹蔭底下,一起乘涼,喝碗自制的酸梅湯,數落或誇獎一番各自的孩子……他們對串門的人都十分熱情,對需要幫助的人無不有求必應。我喜歡那裏,從不喜歡到喜歡。”
“聽起來很寧靜。”
“茶性也是這樣。”我為鷹隼續上茶,“很寧靜。師太跟我說,茶與人是相通的,也活在時間裏,有它的甘苦。學習品茶,可教人性情溫和。但我還是浮躁。回到王城,從前的壞脾氣還在,一點兒都沒變。”
“哈哈,我瞧你挺好的,除了嘴硬好鬥之外。”
“唉,你也發現了!”內心裏充滿了歡樂,我轉動目光,看到位立在我對面的陳忠在偷偷的沖我使眼色。
不禁瞥了一眼漏壺,呀,都酉時三刻了!
“點茶忘了時間,估計耽誤你的正事了。”我提醒着。
鷹隼看向漏壺,微微眯起眼睛,“本王得走了,你的茶很好,我很喜歡。”
他站起身。
我促狹道:“不是騙我的?”
他回頭對上了我的笑,“君無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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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經》從桌角滑落到地面。
朦胧中我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是鷹隼來了嗎?我揚起睡意沉沉的腦袋。
“王後困了麽?”來的是蒼耳。
我揉揉眼睛:“看書看得睡着了。”
“時辰不早了,讓奴婢服侍您安歇吧。”
我失落地點點頭,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大王說會過來嗎?”
“不知道,沒人過來傳話,估計是不會來了。”
我脫掉外袍,走到榻邊,瞅着榻前的空地微微發呆。
我在等他嗎?
是的,我非常期待他的到來。
沒事逗逗我笑,心煩的時候安慰安慰我……這樣的感覺真好。是不是說自己內心已經接受了他,是喜歡他的?
自欺欺人可不好。墨月牙,不要再抵觸了。
今天又是一個明媚的晴天。
到處都萌動着萬物複蘇的聲音。
就連那彈奏出來的筝曲也铮铮然有勃發的朝氣。
我穿過新植的牡丹花帶,循着筝聲向一位宮女問道:“你知不知道這筝聲是從哪裏傳來的?”
“回禀王後。”宮女指着東邊:“前面有個亭子叫‘隽華’,有位女伶官常在那兒彈筝。”
“這筝聲真是不同凡響,蒼耳,我們去看看吧。”
“是。”
筝聲漸漸奏到激昂處,我加快腳下的步伐,害怕曲子彈完彈筝的人會抽身而去。身後的奴婢們也跟着我快步繞過團團花圃,來到山丘之下。隽華亭就掩映在小山丘上層疊的樹影之中。
我駐步傾聽,筝聲還在,彈完一曲,她重起一個新調。
有人抱着琴從山上下來,他藍布長衫衣袂飛揚,見到我們神色一緊,忙端正姿态施禮:“見過王後。”
我打量他陌生的面孔,這個男人約摸三十歲,氣度超然有藝術氣質,“你認識我?”
“小人不才,有幸為王後的婚禮奏樂。”
“你是樂師嗎?什麽名字?”
“小人顧留瑕,是宮中竹裏館的琴師。”
“哦,顧留瑕……”我聽着空氣中的仙樂飄飄,“上面彈筝的人也是你們竹裏館的樂師麽?”
“那是莫離,新來的女伶官。”
我微微一笑,提起裙邊,離開他,往山上走去。
石板路被露水浸得濕潤光滑,我險些滑倒,小心翼翼地來到亭外,一個碧衣女子正在亭中專注地彈筝,手法娴熟,一派從容自得,她似乎很享受自娛自樂的感覺。
蒼耳從後面跟了上來,我聽到響動,回身制止她上前,驀地,亭中的筝聲斷了,我意識到驚動了她,回過頭,那雙幹淨的眼睛正瞧着這裏。而後,她緩緩站起身。
我心中感嘆聞名不如見面,她的筝聲動人,人也文靜、清秀,還這麽年輕。碧色的衣服極襯她的皮膚,腰帶上系的鳥型玉佩也顯格調。
我向她走來,她恭敬地行禮:“奴婢入宮不久,不知這位貴人是……”
“我是王後。”簡單說道,不想以地位淩人。
“參見王後。”她到底還是謹慎了一些,跪拜在地。
我親切地說:“我知道你叫墨離,你也姓墨嗎?”
“回王後,奴婢姓韓,韓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