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卷風吹草動3

卷8 風吹草動3

鹧鸪鳥的叫聲,同松樹林的葉子搖曳着,徜徉起一首輕快的樂章。

我和鷹隼肩并肩穿越松樹林往瀑布處走去。

“大王,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我踏着濕潤的土地,不時擡眸,“這會兒沒有旁人,我可以偷偷叫你的名字嗎?”

“可以。”他微笑,“但憑你意。”

“鷹隼。”我生澀地念出這兩個字,他答應一聲:“我在。”

“你不要誤會,叫你的名字不是我傲慢,而是……很奇怪,在你這裏我感覺到了家的溫暖。不要求我做什麽,願意與我悲喜與共。遇到你,從去年到現在,我開心了許多,真正的發自心底的開心。也讓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管曾經失去過什麽,但這件事,足夠使我很開心了。”

“聽你這麽說,我很欣慰。我喜歡你,和你悲喜與共是應該的。讓你開心,是我的驕傲。”

“嗯。”

“曾經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以後有我陪着你。”

“好。”我牽住他的手,把頭靠在他的胳膊上,他看了一眼,抿起了那輪廓俊美的嘴唇。

瀑布的聲音逐漸清晰,斑駁的光影從頭頂淡去,我們走出林子,來到太陽底下,便見一挂白霧騰騰的瀑布傾瀉在眼前。

“天下最柔之物莫過于水,走到懸崖邊上,還有這種慷慨赴死的氣志。”我拉着鷹隼走近。

他慨然一嘆:“人生的亡命之徒大概也如此吧。”

“亡命之徒的特質是什麽?不怕死,所以更無懼嗎?”

“不,是‘別無選擇’。像你說的,沒得選。”

“你說的對,的确是一件沒有選擇的事。”我的目光望向瀑布上方,“只有這一條道,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好像人長大一樣,只能往前走。不管你想不想,願不願,還是要往前走。”

“怎麽,你不願意長大嗎?”鷹隼冰涼的手撫摸我的臉頰,我用臉和肩膀夾住它。

“以前想的,但是長大後發現,慢慢的就脫離了無憂無慮的狀态……你呢,很想長大嗎?”

“是的,我很想獨立。”他抽出手來,深黑的瞳孔底下突然現出一抹篤定的信念,認真的氣質,無韻成風。“我九歲即位,我的母後一直從旁攝政,你的父親墨夙淵也在通過我控制熙國。我可以什麽都不管,但我寧願他們是陪我下棋,而不是替我下棋。因為只有我,能代表王權。我不能被取代。所以我期待長大,有那麽一天,我能得到自主的權力,得到自由……成為一個真正的王。”

我有些震撼,他毫無預兆的對我講出這番話。連父親都以為泯滅了他的帝王之心,豈知這個不務正業的人,畏懼臣子的人,內心對于收回權力的渴望竟這麽深,這麽赤誠。那絕不是貪慕威風,而是一份想要有所作為,承擔起國家的責任感。因為此刻的眼神,他全然沒有一絲隐藏了。

我問道:“突然很想知道,別人眼中的你是怎樣的?”

“怎麽這麽問?”

我盯着絕壁下靜默的深潭:“別人可能認識你更早一些,我在想,是你有了變化,還是你隐藏的比較深?我只是好奇心作祟。”

“不知道,他們都說我比較正常一些。”

“正常?”

“因為我沒對他們說過心裏話,他們當我是瘋子,或是不成氣候的孩子,我也沒有必要說這些話。只有你知道,你知道我不是他們印象中的瘋子。”

“你是瘋子也沒有關系。”我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可能兼有吧。”

“反正是我喜歡的人啊。”

“喜歡的人,呵呵。”

“這個有問題嗎?”

“沒問題。”他從後面抱着我,“我只是重複一遍,感覺這個詞很好。”

他沉溺地抱緊我。瀑布的轟然聲洗滌着山間的深遠,被覆蓋住的,草木成長的聲音也正盎然……

****

“在我身邊的這些人中,只有他會以我為重,關心我,讓我開心。”

回到瓊臺殿,我同來見我的父親發生了争執。

他的臉色過于沉重,像是有意圖來興師問罪的。而我經過這許多的事情,也想同他敞開心扉的談一談。

“笑話,你以為男人會長情于一個女子嗎?今朝或許喜歡你,顧念你,但日後若沒有我的庇佑,你覺得自己不會被他一腳踢開?”

“父親,你太自信了。”我抿着嘴角,這個男人總是習慣于粉碎我的憧憬,我憎惡他這點,說道:“自信得有些自以為是,我倒以為,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兒,大王會喜歡我更多一點。”

“是嗎?”墨夙淵譏诮地翕動了一下雙唇,“短短數月,你的心已經完全倒戈了?”

他的話問得我心中一動。我這才去思考,我的心似乎已不知不覺偏向了鷹隼,并且,已經偏向他這麽多了。

去仁壽殿為飒箭橫求情的那個晚上,當我預備離開大殿時被鷹隼叫住,看着他那個苦澀的略帶祈求的眼神,我的心就為他留駐了。他說:“感覺你要離開了……”他的神情看上去那麽害怕我的離開,很奇怪的,那一瞬,我有了一種真真切切的存在感。原來在這個世界上,有人在意我的去留,并成全了我的心事。

我實在缺乏這種溫暖。

母親因為自己的心情,将我帶去了枯燥的甘泉寺,父親因為自己的意願,迫使我嫁入王室。我喜歡過的飒箭橫,可以一句話也不交代就丢下我。他們誰在意過我的感受,想過我開不開心?

“你總要我們服從你的安排,并絕對效忠。說是為了家族的榮昌,其實,是為了你的野心吧?父親的人生可以圓滿了,那我們的人生呢?”

我的手重重地把着桌沿,“我一直覺得您是個很威風的人,很崇拜您,能得到您的誇獎對我來說是件……驕傲的事。所以,我變得堅強,變得冷靜,聽從您的安排,管制後宮。以為,也許我能像您一樣從功勳中獲得成就感,取悅自己。可是您一味的自我粉碎了我對您的信任。哪怕和我沒有感情基礎的丈夫,都會幫我營救我想救的人,你卻極其殘酷的殺害了他,甚至賜死了撫養我長大的俞嬷嬷。大王是你的傀儡,我與他又有何異?”

“你長大了……月牙。”墨夙淵睨我的目光越睨越深。

“還不長大嗎?你早同我說過,我是個大人了。”

他的語氣加重,似乎帶有憤怒:“但至于為了一個軟骨頭的家夥,這樣和父親說話嗎?”

“他的骨頭開始硬了。”

“想賭一次?”

“是的。”那個在西山上說“想獨立”的鷹隼,也讓我充滿了勇氣。

“如果他成功了,月牙,你會和父親一樣,成為王室腳底下的白骨!”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說完,我平靜地抿着唇。

父親沒法和我說下去了,我認準了一件事後展現出來的固執是驚人的。但是矛盾,不會因為認定而完全消除,愛情與親情的博弈讓我陷入夾縫,我希望兩邊都好。這種想法使我步履維艱,也為我累積了更大的壓力。

我在彈筝。

想要通過筝聲暫時忘記這些煩惱。

可惜的是曲子彈得生疏,亂七八糟的調子無法寧靜我的心。

“彈得真糟糕,你該拜個師父。”無意想到鷹隼的話,忍不住笑了笑,對蒼耳道:“去竹裏館把韓莫離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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