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卷風吹草動4
卷8 風吹草動4
天氣開始轉熱了,插在案上白瓷瓶裏的桃花已經繁華凋零,蒼耳過去抽出了它們,換上了嬌豔多姿的月季花。韓莫離的筝聲正在大殿中吹拂,在空氣中織起了屏障,仿佛可以過濾掉一切紛擾。我就在這種寧靜中靜養,完全不知熙國的江山在暗流洶湧,直到某夜,鷹隼來了。
“我以為是王後的筝藝大有長進,原來是有高人在此。”鷹隼揶揄着繞過隔斷。
凝神彈筝的韓莫離被聲音所驚,輕微一顫,慌亂地停了曲子,發現來的是大王忙起身施禮:“參見大王。”
鷹隼淡淡掃了一眼:“平身。”目光射向我。
我微微一笑:“你來了。”
他走到我的筝前,“怎麽肯拜師學藝了?”
“是啊,閑着也是閑着,就學點兒東西。我來為你引薦。”我歡欣地起身,拉着韓莫離來到鷹隼近前,“這就是我之前說過的那位樂師,剛才你也聽到了,她的筝聲是不是特別空靈,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你說有,就有。”
“我在和你認真說話呢。難道男子只樂意品評女子的相貌嗎?”
“什麽理論?”鷹隼拿目光打量韓莫離,“本王明明不是那種無聊的膚淺之人。”他正要收回目光,眼神忽然在掃過她裙身的時候略滞了一秒,那挂在腰上的玄鳥玉佩看來是那麽的清隽。
“我好像從未見過你,你是幾時入宮的?”鷹隼問。
韓莫離答道:“去年十月。”
“跟我入宮的時間差不多。”我微笑着去看鷹隼,他說道:“可能這是緣分。”
“大王且坐,我叫她再彈一曲?”
“改日吧。”鷹隼攬過我的肩,“我想和你說說話。”他對韓莫離道:“你先回去。”
“是,奴婢告退。”
鷹隼攬着我在寬大的紫檀椅上坐下來:“你的父親打算到關中去了。”
“為什麽?”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我不免驚異。
“自上次內讧之後,關中的硝煙已經燃起,最近更鬧出大亂。幾位将領以王钊為首在關中周邊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還打到鄂州去了。看來是有了異心……墨夙淵今日奏請領兵鎮壓,本王準了。”
我思慮了一下,問道:“這個王钊是誰?膽子這麽大,他要幹什麽呢?”
“人都是不安分的,有了勢力就會有野心。翅膀硬了,想試試自己的能力吧。何況當今熙國局勢,也并非太平盛世。王室羸弱,不正是改朝換代的大好良機麽?誰有本事,誰就可以建立出新的秩序。”鷹隼自嘲地勾起嘴角,“上次的‘鳳凰泣血’果然是有所暗示!”
“大王是怎麽想的?”
鷹隼收回攬着我的手,陷入沈思。
一個穩定的格局終于碎了一角,這或許是大多有圖謀的人期待的一刻。鷹隼,你是怎麽想的呢?
對于我父親收編亂軍的事,你有沒有暗中過問過?我雖然好奇,但不好去問,就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我想留住墨夙淵。”鷹隼長籲口氣,“他最穩固的力量在王城,我擔心他借機沿途在王城以外的地方布置上勢力。那麽,即使有一天他謀反,也可以輕松的用武力控制住熙國了。……有沒有辦法讓他走不了?”
他剛毅的面孔被燭光映成橙黃的暖色,一雙眼睛閃亮亮的看着我。
“你怎麽了?”他發現我有些神情僵硬。
我緩了緩臉色,“大王怎麽會用到‘謀反’這個詞?”他對父親的防備已經如此深了。
“在你聽來有些刺耳吧?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他挪開視線,側對着我,兩只手掌漸漸交合在一起扣住,“今日的熙國王室,獨木難支,任何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你要原諒我,月牙。”
“要我怎麽幫你?”我問道,沉了沉心神,目光忽然掃到隔斷後面有一個黑影在悄悄靠近,我的目光凝滞住,鷹隼順着我的眼神望去,那個黑影意識到自己暴露了,尴尬地頓住。稍後,平靜地從隔斷後面繞了出來。
捧着茶盤的趙嬷嬷來到我們面前,将手中之物小心的擱到幾案上:“茶泡好了,大王請用。”
“你下去吧,命人準備熱水,我和王後要沐浴。”
“是。”趙嬷嬷退下。
我冰冷的手被鷹隼握住,“先休息下,洗澡的時候再說。”
我腦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浴房裏萦繞着迷蒙的水氣,褪掉衣衫的鷹隼将身體泡到湯池裏,享受地眯上了眼睛。我叮囑蒼耳守在房外,掩上門,轉身踩進水裏,在水池邊上坐了下來。
“你是不是有了計策?”洗澡的嘩嘩聲和水霧掩飾着我們輕微的交談聲。
鷹隼說道:“這事不會讓你為難的。”
“要我怎麽做?”
“你的性子很急嗎?”
“是的,我性格急躁。”
鷹隼笑了,“說到急躁,我也是個情緒化的人,但是,我必須克制。”
“好,做事的時候我會冷靜。”
他回頭看我一眼道:“別太擔心。我想的不是暗殺你的父親。”
“要他去不了,殺掉他,或者刺傷他确實是個好方法。”
“你會讓我這麽做?”
我猶豫了一下,“當然,不會。”
“我也不會這麽做。”他自己用布抹着手臂,“晚輩和長輩行事的差別就在于一個多是輕率之舉,一個懂得深思熟慮。面對問題的時候,我經常會想,如果墨夙淵是我,他會怎麽決斷?”
我側眸淡淡看着這個狂放的男子,這幾次的交心,使我越來越意識到他不像表面的那般蒙昧。
發覺我在沉思,鷹隼轉過身來。
我急忙回神,問道:“到底要怎麽做?”
“很簡單。”他道:“你把上次的密信交給你父親,告訴他,一旦他離開王城,中書令會反他,意圖取而代之。”
“以父親的謹慎,他會留下來。”我心念轉動,這個消息一定會令父親意外,他與徐世叔一向交好,不過徐洛景入宮的事已令他們兩人的交情有了一絲裂痕。所謂‘高處不勝寒’,父親也必定有多疑的弱點。
“你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踢了踢池子裏的水,“我不明白。”
“有什麽疑問?”
“中書令不是你暗地器重之人嗎?這樣,你會置他于險地。”
“我會保他一命。”
他似乎很清楚這樣做的結果。
可能是因為中書令這種兩面派的人不能讓他放心倚靠,所以他才做這樣的取舍。
“好吧。”我答應下來。這件事不會使我為難,我只需照實情告訴父親,至于結局,各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