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中之月
江中之月
《唯月》
2023.12.22
視頻的最後是江月彈鋼琴，曲子和在舞臺上時她彈的那首一樣。
周惟想到了什麽，不好的預感在心中升騰。
他給節目負責人打去電話，“喂，江月單獨彈的那首鋼琴曲叫什麽名字？”
“你問這個幹嘛？《訣別書》。”
“我上次下午給你打電話，你說上午她給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加這個節目的？”
“是啊。”
“行，我知道了。”周惟挂斷電話，将手機放在桌上，無力地癱坐。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他還滿心歡喜地想着無數個以後。
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留給他的，都是那個活潑開朗、開心快樂的江月。
周惟雙肩顫動，眼淚又落了下來，他用雙手捂住臉，看見死神站在生命的頂端，嘲笑着他的無能。
待到情緒恢複穩定，他将鐵盒子裏多出的另一個東西——一封信拿出來看了。
周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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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信如晤，展信舒顏。
Hi，我是雙雙。
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我已經去到了另一個世界。
不要難過，我的生命并沒有到達終點，我只是換了另一種方式永遠存在。在時間的長河中，生命只是一個短暫的瞬間。只要你們還在，只要還有人記得我，我就一直存在。
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只要你想起了我，就去看看天邊的明月吧，我會化作明月一直陪伴着你們。
願我為月，常伴君側。
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讓平淡不再平淡。
你的心意我知道啦，悄悄告訴你噢，我不小心看見了你給我表白的發言稿。
你之前問我清單裏的第七條為什麽要劃掉，因為我清楚自己的結局，不能去耽誤你的。還有第八條的“他”，其實是你噢，希望你能夠得償所願。
“不知江月待何人。”
江水中的月亮在等待誰，是一個無解的謎。
而我在等你。
我耗盡了畢生的運氣，只是為了最後能和你遇見、相識。
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你的出現使我的生命變得圓滿。
謝謝你幫我完成了心願。
孤獨的人終将找到彼岸，而我們終将相遇。
——江月
看完信後，周惟将信小心翼翼地裝回信封。
花店工作人員打電話告訴他說玫瑰到了，周惟下樓将花取來。
要送的對象已經不在了，他99朵玫瑰都插在了花瓶裏好好養着。
他看着花，愣了好一會兒神，內心始終空落落的。什麽東西都無法将其填滿，他只能不停地喝酒，一瓶接着一瓶，用酒精麻痹自己。
像是被全世界抛棄。
－
雙雙：
我是周惟。
今天是你走後第一年的12月31日，剛好一年，過往種種皆歷歷在目，猶如昨日，我很想你。
在這一年中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都想說給你聽。
那麽首先說說你的心願清單吧。
江叔叔辭去了工作，每天都有充足的休閑時間，相比之前來說輕松了很多，但也肉眼可見地老了很多，長了很多白發。
這一年中，我去參加了很多個鋼琴比賽，每天不是在彈鋼琴就是在彈鋼琴的路上，我讓自己變得很忙，忙到沒時間去想你，因為我發現，只要一閑下來，腦子裏想的全都是你。
如今的我也算是小有名氣，但是內心始終空蕩蕩的，這種狀态已經持續了一年，也許這就是孤獨。
我想你了，雙雙。
周惟
12.31
周惟寫完最後一個字，将筆放下，拿起桌上放着的酒喝了一口，地上的啤酒瓶堆了遍地。
天色已晚，他望着窗外的明月，突然很想去看看那一輪“江月”。
江水無聲地流動。
他不可控地想起了江月。
江落有時，潮落無聲。
皓月當空，岸邊樹葉相擦，于湖面落下疏影，在生與死與愛間細細微微地波動。
天上的圓月映照着人間離合。
江面上倒映着群山與萬樹，皎月處于江心，蒼穹之上的皎潔月光為他覆上清冷的霜。
他的播放列表同江月的一樣，只有兩首歌，《你是我的風景》和《凄美地》。
“你就是我的風景
雲高風清
不走下去
停在這裏
視線裏都是你
全部是你微笑的表情
......”
周惟與這一片月色融于一體，帶走了永恒的荒蕪。
不知道為什麽，今夜的他感到格外放松、自在。
周遭除了歌聲以外，寂靜無聲，思念被放大。
萬物與我都是荒誕的靜寂，此時我想你。
“曾經我是不安河水
穿過森林誤入你心
沒計劃紮營擱下了是非
一去不回
......”
清風攜帶着耳畔的歌聲遠行，路過江水時稍作停留，水面細細微微地波動，月影晃晃悠悠，似要破碎。
手中酒瓶中的液體已所剩無幾，整個人處于半醒半夢的狀态。
恍惚中，他在江水中月的倒影間看見了江月，悠悠晃晃，她就要散去了。
他想要拉住她。
四下無人，阒寂的夜。
周惟擁抱了他的月，像從前無數次那樣懷抱月色。
他懷抱這一輪月色。
沉淪于這一輪江月。
溺在這輪江月中，不願醒來。
“嘿等我找到你
望住你眼睛
心無旁骛地相擁
那是我僅有的溫柔也是我愛你的原因
如此不可及
如此不思議
讓我墜落
在這凄美地”
我想起了浮泛在生與愛與死的川流上的許多。
別的時代，以及這些時代之被遺忘。
我便感覺到離開塵世的自由了。
“雙雙，我如願以償了。”
【完】
[唯月·14]
2023.12.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