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論水仙的可能性

論水仙的可能性

“小時候被賣到那種地方又怎麽了?心裏有創傷該去治療,沒治好就出來‘報社’是什麽情況?這是他把我表哥害死的理由嗎?”

最先打破僵重氣氛的是謝柯嚴。

本着就事論事的原則,謝柯嚴收起了為數不多的同情。

縱使陳一寧有着不幸的童年生活,那也不是他随意傷害溫世傑的理由。

謝柯嚴環視身邊的同伴,擲地有聲地說道:

“這世上有着悲慘過去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麽人家就能好好生活,用積極的心态面對未來?我們不能因為陳一寧有那種不堪的過去就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他應該為他說過的話,做過的錯事負責啊!”

聽完這番話,其餘三人心中的同情和疑慮一掃而空,面帶贊同點了點頭。

“柯嚴說得對。”

梁子承用眼神示意伊柔雪繼續說下去。

伊柔雪接着開口,連接上文:“其實陳一寧只在‘Lambland(羔羊樂園)’呆了半年的時間就被顧衿豪接了回去,至于原因,恐怕是顧衿豪的內心也有諸多不舍吧。”

溫笑潼禁不住嗤笑:“我可沒覺得顧衿豪是良心發現,不然最後也不會落得一個被陳一寧父母分/屍的下場了。”

衆人也都心知肚明,顧衿豪不會像對待普通孩子那樣對待陳一寧。

“把陳一寧從‘Lambland’接回來之後,顧衿豪請了一位治療師來給陳一寧做過心理治療,幫助他忘記這段記憶,不過療程還沒有結束,陳一寧的父母就順着線索找上了門。”

伊柔雪将一張單人照拿在手中,這是陳一寧回歸家庭第一周,在醫院拍攝的照片。

其餘三人下意識地将腦袋湊近,視線聚焦在這張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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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期的陳一寧尚且年幼,五官秀氣,身材嬌小,而且留着一頭長發,不仔細辨認的話,乍一看會将其誤認為女孩。

和父母團聚的時刻本該感到高興,但陳一寧面對鏡頭時的表情卻顯得與同齡的孩子格格不入。

毫無生氣的眼睛,宛若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以冰冷的姿态睨視着拍攝他的人。

好像被注視着的人正是自己,梁子承胸中掠過一絲焦躁不安的情緒。

溫笑潼和謝柯嚴也一時無言,難以将陳一寧與這張照片中的人扯上關系。

“這時候的他,已經分裂出另一個人格了嗎?”梁子承問道。

“無法确定。”伊柔雪聳聳肩,一臉抱歉,無法給予他肯定的答複,“但可以知道的是,他的父母給他請過心理醫生。”

“他對心理醫生有說什麽嗎?”

“他說他什麽也不記得,大概是顧衿豪的醫生給他下過什麽暗示讓他忘記那段經歷了吧。”

溫笑潼緊蹙眉關,自言自語般地小聲嘀咕:“他到底是不是有多重人格?一個人格什麽也不記得,另一個人格全都記得?”

陡然間想到了什麽,溫笑潼倏地站起身,叫道:“穆承應該知道!”

熟悉的名字勾起了梁子承的回憶。

“穆承?是溫大哥的那位朋友?”

他沒記錯的話,當初穆承為了幫助溫照塵實現報仇的心願,還特意接近過陳一寧的父親陳震澤。

和陳震澤結交,進而接近陳一寧。

溫笑潼忙不疊地點頭:“是他,他給陳一寧做過心理治療,還見過陳一寧的另一個人格。”

話題的內容越來越複雜,謝柯嚴不免有些暈頭轉向。

“等等,等等,讓我捋一捋……所以說,陳一寧因為童年遭遇不幸所以分裂了第二人格?他自身失憶,但他的另一個人格記得一切?可他為什麽要對我表哥下手?我表哥招他惹他了?”

說到溫世傑的死,溫笑潼也頗為納悶和惱火。

“他兩個人格都看我大哥和我二哥不爽呗!自己過得不舒坦,也想讓別人像他一樣不幸,這種家夥壞得很!”

“我看他八成是裝出來的,讓別人覺得他失憶了,還人格分裂,他這是戲精上身吧?”

這邊七嘴八舌讨論得火熱朝天,那邊的梁子承卻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資料,陷入沉思。

有沒有一種可能,陳一寧最開始就是沖着溫照塵去的,為了利用他來實現他的某種目的?

想起陳一寧不久前的“養狗暴/論”,梁子承越覺得此人不簡單。

伊柔雪支着下巴,不經意間吐露心底的猜測:“他大概是想利用溫先生向顧家尋仇吧,溫先生在外人眼中看來,可是個值得投資的潛力股啊。”

在溫照塵十五到十九歲的這段時間裏,父母接連病故,他不得不挑起家庭的重擔,獨自一人将弟弟和妹妹撫養長大。

從欠一屁股債,每天都要精打細算的可憐蟲,到在酒席間談笑風生,游刃有餘的總管,這期間經歷了多少辛酸痛楚,大抵只有溫照塵自己才清楚。

雖說這條路上确實是有不少貴人相助,但溫照塵自身的能力也是他走向成功的必備條件。

說不定,陳一寧正是看中了這一點。

顧氏家大業大,要想扳倒他們絕非一件易事,單憑幾只螞蟻根本無法撼動。

“接近溫先生的最好辦法,那當然是接近他的弟弟和妹妹。”

“若尋常辦法不能走進溫先生的心,那就另辟蹊徑好了。”

“不管是真的有多重人格,還是費盡心思地演戲,只要最後能達成他想要達成的目的,其實并沒有多大的區別。”

梁子承瞪圓了眼,瞬間頓悟了伊柔雪所要表達的意思。

“所以……他的父母殺害顧衿豪,以及溫大哥和顧湘聯手把他的父母送進監獄,這種事情,他也預料到了嗎?”

“這只是我的猜測,或許他真的失憶了也說不定。”伊柔雪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

“……”

聽了伊柔雪的分析,溫笑潼的背脊不由得竄起陣陣寒意。

他們家……果然被陳一寧盯上了。

凝重的沉默在衆人間彌漫。

接下來,要怎麽辦?

杯中的茶水早已涼透,梁子承下定決心般,舉頭将其一飲而盡。

他要阻止陳一寧。

最好的情況是讓溫照塵跟陳一寧一刀兩斷,并且溫世傑能得到真正意義上的安息。

“笑潼和柯嚴去找法師确定溫大哥的情況,我去找穆承醫生,柔雪繼續收集相關的信息資料進行彙總。總之,不要讓陳一寧再接近溫大哥。”

梁子承抓緊時間分配了任務。

在準備分頭行動之際,溫笑潼遲疑了一會兒,一副想說些什麽卻難以開口的糾結模樣。

“子承哥……”

“嗯?怎麽了嗎?”

梁子承回過頭,以為她還在對溫照塵和陳一寧的關系抱有幻想。

他正要勸說,溫笑潼忽然開了口。

“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告訴白鏡融?我想他會幫忙的。”

梁子承眯起雙眼,若有所思。

白鏡融嗎?

這個給予了溫照塵諸多幫助,還與溫照塵交往了八年之久的「前男友」。

“是應該告訴他,說不定他能把溫大哥勸回來,他和溫大哥的關系可不是陳一寧能比的。”

陳一寧還不知道的是,有人在背地裏把他的“黑料”挖了個幹淨,還策劃着把他和他的狗分開。

“今天眼皮直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

陳一寧幫溫照塵仔細系着領帶。

再過一會兒,溫照塵就要去參加顧氏舉辦的商務晚宴了。

溫照塵眼簾微垂,低頭盯視他,倒映出陳一寧身影的眼瞳,深處搖曳着欲/望的火光。

那是屬于兩個靈魂的情感。

不用多久,陳一寧就系好了領帶,就像是給他心愛的寵物系上了項圈。

“好了。”

溫照塵順勢握住了他的手腕,在他的掌心處落了一吻。

“等我回來,好嗎?”

陳一寧唇角向上揚起,撫摸溫照塵臉頰的同時,在他的耳畔輕吐熱息。

“我就在這等你,哪也不去,除非繩子斷了,你亂跑,我才會出去找你。”

雙手環抱住陳一寧,溫照塵将整個身子壓了上來,呼吸紊亂,體溫高漲,□□的氣息碰撞得越發激烈。

“我不會離開你……死也不會。”

“……”

陳一寧閉了閉眼,松懈的剎那被溫照塵抓住了機會,撬開牙關肆意糾/纏。

大型犬的熱情總是如此,愈燒愈旺。

“好了……要趕不上時間了,快去。”

陳一寧別開了臉,微微喘息,一再躲閃,抵住溫照塵的胸膛,連哄帶騙,這才把溫照塵送出了家門。

總算能好好地泡一個熱水澡。

陳一寧舒展身體,泡在浴缸中,盡情享受被熱水包裹的惬意。

連日的疲憊像是洪水般再度湧起,僅是稍稍閉了一下眼,就沉重得再也睜不開。

陳一寧舒了口氣,任由混沌的意識往黑暗深處墜去。

是夢,他又回到了遙遠的過去,不,那并不能稱為“過去”,那是另一個他所構築的世界。

在這裏,他有五個性格迥異的室友,跟他玩着過家家的把戲。

他們都是他,或者說是他的另一個人格。

陳一寧從宿舍的床上坐起身,蘇念塵立馬摟住了他的脖子,嬌聲嬌語地說道:

“你怎麽現在才起來,早讀要遲到了哦~”

陳一寧面不改色,語調沉着:“不要分成那麽多份,還有,不要随便篡改我的記憶。”

蘇念塵“嘻嘻哈哈”,完全不把他的教訓當一回事兒。

“只是不想讓你記着你的狗,我哪裏錯了?”

陳一寧想要下床,卻被這人的體重壓得直不起腰。

“……起來。”

“我不起,除非你把‘陳一寧’身體的控制權給我。”

“這副身體本來就是我的!”

“是你的也是我的,你要是不答應,就別怪我跟你搶。”

只眨眼間,蘇念塵就變作了另一副容貌,用着和陳一寧相同的臉,表情卻意外地陰沉可怖。

他用力捏住陳一寧的下颚,将唇貼近他的臉。

“我可不會讓那些豬狗不如的家夥近我們的身,哪怕是要向顧湘報仇,我也會做得比你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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