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前男友
前男友
每次入夢,陳一寧都不可避免地和另一個人格來一次battle。
雖說身體的控制權仍在他的手裏,但哪一天他稍有松懈,身體就會被另一個人格掌控。
不得已,他只能和另一個自己進行談判,規定各自出現的時間。
人格的誕生講究一定的順序,他一般用“二寧”稱呼他的副人格。
大抵是擁有童年記憶的緣故,二寧比他更像個深井冰。
這個“深井冰”表現在各個方面。
比如小時候不滿家裏多了個孩子,就拿開水去燙弟弟陳願安,還打算把陳願安抛下樓摔死。
比如看誰不順眼就去叉別人(溫照塵)的喉嚨(未遂)。
又比如喜歡在背地裏講別人的壞話,诋毀的對象是高中時期的溫世傑。
因為不滿父母把兒時的自己弄丢,二寧甚至還樂意見得顧菀和陳震澤蹲牢子。
陳一寧抱怨他是個老六,專業甩黑鍋。
“你知不知道你幹的壞事最後都算到我的頭上了!”
副人格面色不改,毫無愧疚之心。
“啊?難道你不想這麽做嗎?”
“我什麽時候想這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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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我會間歇性發瘋,你多擔待着點。”
“……”
陳一寧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語言來反擊他。
說到各自掌控身體的時間,副人格更是獅子大開口。
“不多不少,一天之中我只要十八個小時,怎麽樣,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這叫不過分嗎?我再重申一遍,我才是這具身體的初始人格!”
陳一寧氣笑了,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和自己吵到這個地步。
都說副人格替他承擔了那些糟糕的記憶和情緒,會顯得比較極端。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更不能讓副人格暴露在外人面前了。
“十八個小時是不可能的,最多給你兩小時。”
“兩小時是哪兩個小時?”
“半夜兩小時,我睡覺的時候。”
“……”
副人格不肯服軟,和陳一寧僵持不下。
最後發展成只要陳一寧和溫照塵親熱,副人格就會跑出來作亂。
突然被一腳踢下床,溫照塵臉都黑了,奈何他對陳一寧的副人格下不了手,只能眼睜睜看着他霸/占這具身體。
副人格對他不屑一顧,極盡嘲諷。
“有閑心在這親熱,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扳倒顧家。”
溫照塵瞪視着他,啧聲不斷。
這樣的情況也只能分房睡了。
此後每到休息的時間,副人格總會蹦出來,長此以往,溫照塵和陳一寧說話的機會自然也就少了。
陳一寧一個頭兩個大,唯有在夢裏才能與副人格進行溝通。
“你別妨礙我!”
副人格擺出無辜臉。
“我哪裏妨礙你了?我這是在保護你啊,你就這麽想和溫照塵還有溫世傑上/床嗎?明明只當他們是你的狗,卻給他們那麽豐厚的‘獎勵’。”
陳一寧張口想要反駁些什麽,但轉念一想,這副人格的所作所為的确是在保護他。
驅使兩條狗做事,何必這麽大費周章。
“而且,又不是只有他們能派上用場,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的好弟弟陳願安就在顧湘那?”
副人格唇角微揚,将腦袋親昵地靠在陳一寧的肩膀上,見他沒有抗拒,又把玩起了他的手指。
“讓陳願安多用些手段,獲得顧湘的信任,之後再把顧湘逼上絕路。”
陳一寧把手抽了回來,和他大眼瞪小眼,“我說你是不是忘了你小時候用開水燙過願安?”
副人格眨了眨眼:“那又怎麽了?我們當場給他表演一個「人格切換術」,保準吓他一跳。”
陳一寧:“你的這口黑鍋我可不背!”
這些日子想着要怎麽跟陳願安解釋清楚他患有多重人格的事情,還沒來得及撥通號碼,他就接到了陳願安打來的電話。
“哥……”
“願安?”
陳願安竟然會主動打過來,難道是知道了什麽事嗎?
就在陳一寧胡亂猜想之際,陳願安表明了這次來電的意圖。
“我們還能好好談談嗎?關于你的事……我都知曉了。”
陳一寧緘默不言。
這麽巧,他還沒解釋,陳願安就知道了?
後來他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溫照塵透露的消息。
聽筒傳來沙沙聲,陳願安似乎在翻越他的病情診斷書。
“溫照塵說我不該恨你,作惡的是你的另一個人格,你是無辜的。我想确定的是……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一寧也不好意思拒絕他的請求。
“那我們什麽時候見面呢?”
陳願安給他發送了談話的地點和會面的時間。
顧及到陳一寧的安全,也為了防止上次事件的重演,溫照塵還特地派了個跟班,随時盯梢陳願安。
要是陳願安對陳一寧有什麽不軌之舉,那就立即出手。
陳一寧的副人格不禁誇贊:“厲害!你還真是一條好狗啊!”
四目交接的剎那摩擦出了激烈的火花,溫照塵銳利的眸光中閃爍着濃濃的殺意。
“我要保護的可不是你。”
該死的,就沒有什麽辦法壓制這個人格嗎?他真的不想讓自己的感情受制于陳一寧這個所謂的第二人格。
陳一寧也很是郁悶,這二寧真是無法無天了,連招呼都不打就篡奪身體的掌控權。
好在和陳願安談話的中途,副人格主動下線了,陳一寧用手背抵着額頭,忍受識海深處傳來的鈍痛。
這是人格轉換的後遺症。
陳願安看呆了,心想這就是人格分裂嗎?就像是氣質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在用着同一副軀體。
上一秒還在對他惡語相向的人,下一秒就笑臉相迎。
“違和感”這個詞在陳一寧的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哥……你沒事吧?”陳願安擔憂地抓住陳一寧的手,被他冰涼的體溫吓了一跳。
陳一寧苦澀地自嘲:“沒事,我有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剛才沒有吓着你吧?”
“沒有。”
幾番試探,陳願安對他的情況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兒時傷害他的那個人,原來真的是陳一寧的另一個人格。
而陳一寧之所以會分裂出這樣一個極端的人格,多半是因為那幾年黑暗的經歷。
危險來臨之際的自我保護機制罷了。
他能責怪陳一寧什麽呢?
反倒是他要向陳一寧道歉。
“哥……那天的事,對不起。”
陳願安低垂着頭,緊握的拳頭骨節泛白。
他聽信了顧湘的讒言,根據幾張照片、幾段錄像,就以為陳一寧眼裏容不下他。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在毫無理智的情況下,對陳一寧做了那樣的事。
令人尴尬的回憶,陳一寧微皺着眉,沉吟不語。
他越是沉默,陳願安的內心就越是不安。
“哥……”
“嗯?”
“你想報仇,對吧?”
陳願安用掌心包裹住陳一寧的手背,神色嚴肅。
“我興許能幫上忙。”
盡管顧湘對他算不上百分百的信任,但只要他有機會呆在顧湘的身邊,就能給陳一寧提供必要的幫助。
陳一寧長嘆了口氣,語氣裏充滿了無奈。
“你還是回來吧,爸媽都很擔心你,再過幾個月,媽就該刑滿釋放了。”
陳願安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我不在他們身邊也沒關系吧,反正我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
爸媽從小就教育他,他誕生于世的使命就是為了保護哥哥,一直都是如此。
眼看勸不動他,陳一寧又換了一套說辭。
“願安,我不希望你出現什麽意外,我只有你這麽一個弟弟。”
陳願安站起身,一如既往的執拗:“這種話應該是我該對你說的吧?你招惹溫照塵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他替你報仇?為什麽我就不行?”
“……”
陳一寧唇角抿成一線,啞口無言。
在陳願安看來,他這樣沉默的态度就代表着他仍不希望他以身犯險。
“哥,讓我為你出一份力吧,我是你弟弟,應該比溫照塵更可靠才對。”
生怕陳一寧會開口拒絕他的好意,陳願安話鋒陡轉,問起他和溫照塵的關系。
“哥,你和他……真的在交往嗎?”
陳一寧垂下眼簾,從喉腔裏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
“嗯。”
“那……那個家夥呢?”
“什麽?”
“就是之前從我手裏救下你的,那個不人不鬼的東西……是溫世傑?你跟我說過你和他結了陰婚……”
“陰婚”這個詞多少有點拗口,陳願安邊說着,邊仔細觀察陳一寧的表情。
陳一寧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的骨灰已經安排下葬了,陰婚不能作數,你不用擔心。”
聽到這,陳願安緩緩松了口氣。
不過他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讓陳一寧解答。
“哥,畢業那會兒,讓他在路口等你的,也是你的第二人格嗎?”
陳一寧毫無心裏負擔地把黑鍋甩給了副人格。
“是啊,他太極端了,好幾次我都沒能壓制住他。”
至此,陳願安的備忘錄又多了一項內容——
幫助哥哥治療人格分裂。
“對了,願安,你明年就該大學畢業了吧,之後有什麽打算?”
“我在準備U大的申請材料,如果順利的話,顧湘也會和我一起出去。”
陳一寧了然,随後又與陳願安閑聊了幾句。
看樣子,顧湘還是對陳願安比較上心的,願意資助他出國深造。
陳願安故意壓低了嗓子,“放心好了,哥,我可不會因為這種小恩小惠就忘了她做過的惡事。”
陳一寧不知道他心裏盤算着什麽,只能提醒他多注意安全,別着了顧湘的道。
到了顧家,只提防顧湘是不夠的,顧家的老東西,還有他們的大舅顧淩封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但願陳願安能做出一番成績。
和陳願安相互勉勵,在咖啡館門前告別之後,陳一寧來到了籃球場。
說實在的,他的心情不能算平靜。
這段日子他想了許多事,思考得最多的還是關于他的過去和未來。
他恨顧氏給他帶來的不幸,這是毋庸置疑的一點。
即使副人格替他承擔了那部分痛苦的回憶,可他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絕望。
在他對性別還沒有清晰認真的時候,他就被打扮成女孩的模樣送到了那個栽滿了玫瑰花的莊園。
起初他們把他封在一個箱子裏,用神秘的方式帶給貴客奇妙的刺激性。
「不能再想了,那些經歷與我無關。」
陳一寧安定心神,站在球場的三分線外,對着籃筐練習投籃。
只要專注于一件事,就能暫時忘卻那些痛苦的體驗。
他對此深信不疑,從兒時起就拼命地練習投籃,以至于在某種情況下,他的能達到百分百的命中。
少年時期的溫世傑就是被這樣的他吸引的。
他向他請教投籃的技巧。
一個願意學,一個願意教,打完球後偶爾一起吃個飯,聊會兒天,兩人就這麽好上了。
後來溫世傑放棄了保送重點高中的名額,跟着他跑來了明漢二中。
這少年真是單純又魯莽。
想必是被哥哥溫照塵保護得太好的緣故吧。
陳一寧哪裏忍心告訴溫世傑,他看中的其實是他的哥哥呢。
溫照塵是個不錯的潛力股,若能加以利用,一定能做出一番驚人的成績。
這麽回想着,陳一寧再次舉起了籃球,正準備投射球框的時刻,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了不遠處一直凝望着他的男人。
“?”
這人什麽時候站在這的?
他竟然沒有發覺。
陳一寧偏頭望去,腦海中搜索着這人的身份。
伫立在那的男子約摸三十,身材颀長,體态端正,身着一件米白色的針織開衫,被黑色長褲包裹着的兩腿筆直修長,由內而外地散發出儒雅的氣質。
像是某所大學裏的教授。
陳一寧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男子便來到了他的跟前,嗓音清亮:
“打擾了,我是白鏡融,不知能否挪用你一點時間,想和你談談照塵的事。”
陳一寧驟然瞪大了眼,對此人的身份終于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這人是溫照塵的前男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