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圖謀不軌
圖謀不軌
陳一寧的自我封閉,絕不是溫世傑想要看到的結果,雖然目前占據了這具身體,但并不代表着他真的要取代陳一寧活在這個世界上。
盤腿坐在沙發上,溫世傑凝神聚氣,讓意識自然而然地進入冥想。
這具身體的內心深處矗立着一座圍城,那是陳一寧的“自我保護”在發揮作用,他必須要想辦法打破眼前的高牆。
無論用什麽樣的手段,即使阻擋在他面前的是陳一寧的另一個自我,他也不會心慈手軟。
城中的陳一寧還處于混沌的狀态,恐怕所有的精神力都用來抵禦侵入者的進攻了,而另一個人格能否守住這片淨土也還是個未知數。
兩個靈魂的交鋒,在這具孱弱無力的身體裏醞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加速跳動的心髒像是被撕裂一樣,鮮血争先恐後地湧出,腦袋和眼皮更是如灌鉛般沉重。
體溫在不知不覺間升高了,陳一寧咬緊牙關,不斷滲出的冷汗流入衣領。
靈魂震顫不止,無法宣洩的壓抑和絕望侵襲而來……
這種感覺……是怎麽回事……
好難受……
陳一寧抱住腦袋,發出痛苦的呻/吟。
轟隆一聲巨響,侵入者以驚人的氣勢堂而皇之地踏進了他的禁區。
圍牆被推翻了。
再過不久,城也将遭到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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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世傑呼喚着他的名字,一邊朝他的方向走來,溫柔的語氣像是在哄一個哭鬧的孩子。
「一寧,跟我一起出去吧。」
「我們一起走向幸福的“未來”。」
說着這樣甜蜜的話,可手裏卻拿着一把鋒利的匕首。
陳一寧驚恐地退守邊緣,再往後退一步便是黑暗的無盡深淵。
那個人怎麽能做到這種地步,先是篡奪他的身體,而後又對他的精神施以暴/力。
明明只是他的一條狗……
明明只是一條被他利用致死的狗……!!
…
一股裹挾着濃重怨氣的不尋常的冷風迎面吹來,梁子承等人不禁瑟縮起了脖子。
走在最前面的江逸岚有所感應,頓時加快了腳步,徑直沖向溫世傑所在的樓層。
“怎麽回事……等等!”
梁子承驚呼,急忙追趕前面的人影。
緊閉的大門後是一片狼藉的景象,仿佛全身的血管都迸裂了,陳一寧臉色漲紅,失控的五官愈發扭曲。
他的另一個自我被溫世傑壓制了!被扼制住咽喉的窒息通過共感蔓延到了他的意識。
「我不允許你篡改他的記憶!!不允許你用這種方式讓他忘卻我!!」
溫世傑憤怒地咆哮,一手鉗制住身下的人,一手舉起利刃猛地刺進這人的眼球。
“啊啊啊啊啊——!!!”
刀子刺進腦髓瘋狂攪動,另一個人格的感受在陳一寧的本體之中愈演愈烈。
難以承受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所有記憶都被一掃而空,唯有關于溫世傑的部分還清晰可見。
陳一寧甚至忘了為什麽要抵抗,呆呆地跪坐在原地。
溫世傑沾滿鮮血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說,礙事的東西終于除掉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你記住我。
意識和靈魂受到了侵犯,陳一寧下意識地捂住了顫抖的唇,竭盡全力壓下噴湧而出的yu/念。
溫世傑代替他的另一個人格,在他的心中紮下了根。
姍姍來遲的江逸岚破門而入,手持一面銅鏡,嘴裏念誦着驅邪避兇的咒語。
立于陳一寧身後的鬼影輕笑一聲,随之消失不見了蹤影,連帶着滿屋子的晦氣也蕩然無存。
“不要跑!”
江逸岚大喝一聲,本想追上前去,可身體比腦子做出了更快的反應,伸手扶住了欲要倒落在地的陳一寧。
“喂……!你怎麽樣了?醒醒!”
被呼喚的人沒有半點反應,若不是胸口還在浮動,江逸岚都要以為這人已經死了。
不能對昏迷的陳一寧置之不理,無奈之下,江逸岚只能先把人送去醫院。
最後趕到的梁子承和謝柯嚴遺憾于沒有見到溫世傑的亡魂,對陳一寧的擔憂倒還是其次。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次的行動還是有收獲的。
輾轉反側一夜未眠,蔣雯婕在早晨接到了來自江逸岚的電話,說是陳一寧已經找回來了,現在正在醫院。
“傷倒是沒有,醫生說打完點滴下午就可以回去了。雯婕姐你不用過來。”
盡管他這麽說,但蔣雯婕還是放不下心,從江蕙薇那問了地址和病房號,就匆匆趕往醫院。
這時候陳一寧已經醒了,面無血色的樣子尤為虛弱,睜着一雙空洞的眼望着一處。
另外三個人,謝柯嚴不知所蹤,江逸岚和梁子承則寸步不離地守在病床前。
見蔣雯婕來了,江逸岚立馬起身迎了上去。
“雯婕姐,你還是來了啊。”
“嗯,想來看看。”
蔣雯婕将視線轉向梁子承。
她記得這個人,梁子承也同樣記得她,他們之所以會認識,是因為溫世傑這個共同好友。
不知怎的,梁子承向來對她沒有什麽好臉色,別說是問候,就連看多一眼都欠奉。
一旁的江逸岚不滿梁子承的态度,惡狠狠地瞪着他,幾欲張口說教。
蔣雯婕見狀,忙拉住江逸岚的衣袖,用眼神勸說他冷靜。
這裏是病房,她不想在這和梁子承起什麽沖突。
挪到床邊,蔣雯婕試着呼喚精神恍惚的陳一寧。
“一寧,你好些了嗎?”
陳一寧聞聲轉過了頭,視線聚焦在她那張清純白皙的臉上。
他微張着嘴,表情中仿佛帶着一絲急切,想要對她說些什麽。
“……”
為了聽清他的話,蔣雯婕挽起耳邊的發絲,靠向他不斷顫動的嘴巴。
“溫……”
她聽見了一個名字。
陳一寧在喊着溫世傑的名字,就像是在呼喚戀人,帶着濃濃的眷戀。
這讓蔣雯婕倍感意外。
“看樣子他被附過身了,這一晚都在喊溫世傑的名字。”
江逸岚在一旁作解釋,這種話放在醫院裏說有些不合時宜,但他想蔣雯婕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
準确來說,陳一寧是被溫世傑洗腦了。
“有什麽辦法讓他恢複嗎?”
蔣雯婕對陳一寧的現狀感到痛心,這人的母親再有不久就要出獄了。
若是知道孩子變成這樣,顧菀一定會瘋掉的。
江逸岚正要開口,梁子承卻突然站起身來揪住陳一寧的衣領,聲嘶力竭地朝陳一寧怒吼。
“你這個混蛋!變成這樣全都是你咎由自取!要是沒有你!世傑也不會死!事到如今還裝出一副非世傑不可的樣子!說什麽被洗腦了!我看你是想博得大家的同情好繼續過逍遙自在的生活吧!”
梁子承隐忍數日的怒火在陳一寧呼喊溫世傑的那一刻終于爆發了。
憑什麽他就非得受思念之苦不可!
他才是那個和溫世傑相伴多年的人,為什麽陳一寧那麽輕易就能獲得溫世傑的真心,而他苦思多年最後得到的只有溫世傑冰冷僵硬的屍首。
不公平!
根本就不公平!!
“我恨不得撕爛你的嘴!”
梁子承怒目圓瞪,失控地抓扯陳一寧的頭發。
好似此刻理智于他而言是這世間最無用的東西。
“住手!你在做什麽!”
蔣雯婕大驚失色,眼疾手快地将陳一寧緊緊護在懷裏。
輸液管和吊瓶被暴力扯掉了,梁子承仍在張牙舞爪,向他們示威。
江逸岚以最快的速度繞到了梁子承的身後,強行架起他離開病房。
“放開我!”
“你瘋了!這裏是醫院!我可不會讓你胡來!”
吵鬧聲并非遠去,在醫院裏顯得極為刺耳。
“這是怎麽了?”
護士着急忙慌地趕來查看陳一寧的情況,為其更換了吊瓶和輸液管。
手背上的刺痛沒有激起陳一寧內心的半點漣漪,就算剛剛被梁子承那樣怒罵着,他的表情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人偶一般,除了嘴裏不斷念叨着溫世傑的名字。
憐憫之心驅使着蔣雯婕,她輕輕地撫摸陳一寧的發絲,自內心發出感嘆。
真可憐啊,這個人。
有一種破碎的美感,讓人不禁好奇,他究竟能撐多久。
她記得陳一寧一直都是喜歡她的,為此還寫了許多封情書。
為什麽看見她的臉,陳一寧反而無動于衷呢?
溫世傑的影響真的有這麽大嗎?
蔣雯婕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怎麽會這麽想?
江逸岚回來了,衣襟淩亂,氣喘籲籲,想必送走梁子承費了不少力氣。
“雯婕姐……”
本以為他的歸來會給蔣雯婕帶來驚喜,可現實中眼前的一幕卻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只見蔣雯婕保持着俯身的姿勢,柔順的長發垂落在陳一寧的胸口,從門口的方向望去,就好像她在親吻他。
意識到有人過來,蔣雯婕忙與陳一寧拉開了距離,鎮定自若地轉向江逸岚。
陳一寧的安置還是個問題。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絕不能讓陳一寧獨處。
“等一寧出院了,就讓我來照顧他吧。”
蔣雯婕如此說道,這是經過思考後的決定。
她想,如果她在身邊的話,溫世傑應該會有所收斂。
“……什麽?”
江逸岚愕然,對此不可置信。
一時間,惱怒、怨恨、不甘等情緒襲上了他的胸口。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能不顧周遭的流言蜚語,心甘情願地去伺候另一個男人!
他不覺得蔣雯婕真的對陳一寧情根深種。
她不過想以這種方式逼迫他接下陳一寧的爛攤子罷了,因為只有他有那個實力護陳一寧周全。
各種陰暗的想法在江逸岚的心中不斷滋生,他擡起頭,冰冷的目光不由得投向陳一寧。
要是沒有這個家夥……
要是……
“逸岚?”
是蔣雯婕的聲音。
“!”
江逸岚猛然回神,繼續思考起陳一寧的安置問題。
“他是男人,你照顧他會不會不太方便?要是實在找不到人,我來幫忙也是可以的……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溫世傑還會來找他,我在的話能解決不少麻煩。”
這樣的回答簡直是正中下懷。
有人施以援手,蔣雯婕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她對江逸岚回以感激的微笑。
“謝謝你,逸岚。我跟一寧的弟弟陳願安聯絡了,他人在海外,照顧一寧多有不便,所以只能拜托我們,錢這方面的問題不用擔心,他會解決的……”
“我知道了。”
江逸岚目光低垂,将顫抖的拳頭藏在身後。
他想,他真是個“老好人”。
最後陳一寧搬進了同一小區同一單元的出租屋,僅和江逸岚的家兩層之隔。
方便到不能再方便了。
好在陳一寧沒有喪失基本的生活能力,吃喝拉撒都能獨立完成,只是經常性地念叨溫世傑,一副沒有溫世傑就活不下去的模樣。
江逸岚仰躺在沙發上,枕着手臂心想自己怎麽就和一個男人同居了呢?而且還是個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
該驅的邪氣都已經驅了,但溫世傑就像是在陳一寧心裏紮了根一樣。
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蔣雯婕還說要聯絡溫世傑的大哥溫照塵想想辦法,哪成想溫照塵一心系在現任白鏡融的身上,對陳一寧的遭遇聽而不聞。
最近溫照塵聯合白家買下了顧氏的一部分資産,為顧氏名下的盛名集團緩和了債務上的壓力,現在那人估計還在顧氏舉辦的酒會上侃侃而談吧。
電話從接通到挂斷不到十秒,溫照塵僅說了兩句話。
「你好。」
「我和他已經分手了,他的事與我無關。」
連白鏡融都覺得這樣的他有些絕情,其實給予陳一寧一些必要的照顧,他是可以接受的。
“很絕情嗎?”
溫照塵輕輕搖晃高腳杯中的酒水,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得體微笑。
“如果哪一天你因為我和他藕斷絲連而跟我吵架的話,我會很苦惱的。所以,我覺得絕情是必要的。鏡融,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白鏡融面上發燙,被他這麽凝視着,竟覺得心裏有一絲慌亂,就像情窦初開的少年,為心上人的一個眼神,一句話,而整宿整宿睡不着覺。
不可否認的是,他喜歡聽這樣的情話。
陳一寧的事就這樣被抛之腦後。
一籌莫展的蔣雯婕只能寄希望于陳一寧那算不上強大的意志力。
正如江逸岚所說,該做的都做了,要想真正好轉,只能仰仗陳一寧自身的力量。
假期臨近尾聲,再過不久,蔣雯婕就要離開這座城市。
陳一寧對她依舊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把玩着手裏的游戲機,嘴裏嘀咕哪幾個游戲他曾經和溫世傑一起玩過。
“陳少爺,別玩了,要玩等會兒再玩。”
江逸岚老父親一般,牽起陳一寧的手,引導他向蔣雯婕揮手告別。
蔣雯婕泛起苦澀又無奈的笑容。
“有什麽事電話聯系,一寧就拜托你了,逸岚。下次我會盡早過來。”
“放心吧,雯婕姐,我會照顧好他的。”
江逸岚依依不舍地目送蔣雯婕離去,該說不說,托了陳一寧的福,蔣雯婕跟他的聯絡都變多了。
真是為數不多的值得高興的事。
這樣想着,江逸岚看向陳一寧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陳少爺,要不要出去逛逛?總把你關在家也不好。”
他自作主張把陳一寧帶到了超市。
“少爺,想買點啥,就當是我請你的。”
陳一寧往架子上的棉花糖一指。
“要這個,這個是世傑喜歡吃的。”
“……”
江逸岚按住額頭,竭力忍住毆打他的沖動。
陳一寧的每一句話幾乎都離不開溫世傑,從只吃溫世傑喜歡吃的,到只吃溫世傑親手做的飯菜。
如若不是溫世傑親手做的飯,他寧願餓死也不會吃。
江逸岚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
“你瘋了吧?我上哪給你弄那種東西?”
陳一寧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就只顧着睡,因為他相信只要進入夢鄉,他就能和溫世傑相逢。
江逸岚一度想要扔下他不管,但又想起自己和蔣雯婕的約定,最後只能硬着頭皮繼續照料。
謝天謝地,陳一寧總算是吃飯了。
江逸岚心力憔悴,一面要替他驅趕找上門來的溫世傑,一面要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博得蔣雯婕的好感,以此顯示他的責任心。
有時候江逸岚會思考,他真的需要蔣雯婕的好感嗎?
明明他和蔣雯婕不會有任何結果。
這麽做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陳一寧在浴室裏呆了将近半小時,江逸岚都以為他在浴缸裏淹死了。
“大少爺,你洗好了嗎?”
回應江逸岚的是若有若無的喘息聲,陳一寧在抒發自己對溫世傑的思念。
“世傑……”
江逸岚臉都黑了,一把拉開半遮半掩的簾子。
那人陶醉地揚起頸項,将一條腿搭在浴缸的邊緣,濕潤的雙目盡顯勾人的桃色。
“!”
江逸岚臉色一僵,差點要忘了呼吸。
陳一寧還在忘我地呼喚。
“世傑……好想……”
只可惜江逸岚在家中擺放了許多鎮宅物件和法器,溫世傑要想闖進來,還得過五關斬六将。
江逸岚毫不客氣地往陳一寧的身上潑了一盆冷水,令人意外的是,這一舉動讓陳一寧體內的火燒得更旺了。
“好難受……”
陳一寧糾緊胸口,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想要溫世傑的撫/慰,想得要命,這個世界上只有溫世傑能填補他的空虛。
“世傑……快給我……”
“你給我清醒一點!”
江逸岚沒來由地憤怒,一把拽起陳一寧,惡狠狠地往他的臉上扇了一掌。
受到掌掴的陳一寧無動于衷,可能連疼痛都無法感知,像是個瘾/君子,一心求索着溫世傑的擁抱和愛撫。
“世傑……你在哪……”
“啧!”
江逸岚無計可施,想着要聯絡蔣雯婕讨論對策,可這種事他又怎麽好意思跟女人開口呢?
蔣雯婕可能也會尴尬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的吧?
江逸岚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他在醫院看到的那一幕。
當時蔣雯婕到底有沒有親吻陳一寧?她是抱着怎樣的一種心情親吻陳一寧?
這個問題的答案困擾了江逸岚許久,他到底為什麽要在意這種事情啊!
一想到自己喜歡的人把心思放在別的男人身上,他就嫉妒得發瘋。
要是把她在意的人毀掉就好了,讓她看到這個人最不堪、最醜陋的樣子,這樣她就能挪開她的視線……
江逸岚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到底在想什麽?
現在要做的應該是怎麽解決陳一寧精神上的問題吧?
渾身濕漉的陳一寧被送回到了卧室,但江逸岚并沒有急着讓他關燈歇息。
陳一寧茫然地看着江逸岚架起了手機,然後以壓倒性的氣勢覆在他的軀體之上。
他說,他能讓他擺脫溫世傑。
用最惡劣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