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最冷的一天最熱的一天(01)

最冷的一天最熱的一天(01)

清晨打開門的瞬間,許稚被立冬的風撞了個懷,心髒不由得在喉嚨口打了個趔趄——

“唉。”許稚回身望着正在戴圍巾的裴護撇撇嘴裝可憐:“我能不能今天請個假,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裴護有些差異對方的突然變态,感受到外面的天氣,不由得無語笑起來:“天氣越冷,急診今天恐怕越熱鬧。你沒有提前請假,今天不管是下雨下雪下刀子,只要你還想留華筝揚一條命,就得去上班。”

“——唉。”想到即将要面臨的病患大群,許稚下意識覺得自己就像是植物大戰僵屍裏面的花朵,即将用醫術作為武器,攻擊寒冬帶來的各種病菌。

“我開車,你睡一會兒。”裴護推着對方進入電梯,從許稚口袋裏熟稔的掏走車鑰匙,又将自己的圍巾纏在對方脖頸,圍好之後又親昵的拍了拍,看到許稚仰頭眯着眼睛衣服沒有睡醒的樣子,寵溺的抱着他,拍拍對方後背厚重的衣服:“我給你定咖啡,好不好?”

“你得兩杯美式,而且都是加濃度的。”許稚是真的疲憊,整個人向後退一步靠在電梯牆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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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八點,天已經透亮,路上沒有多少車輛,裴護随手掰開轉向燈,借着瞥倒後鏡的餘光,察覺倒在羊毛編織物裏呼呼大睡的許稚。

車廂裏彌漫着裴護橙花護手霜的味道,以及細微的許稚手機裏的音樂,和許稚均勻的呼吸聲混在一起,仿佛兩人在經歷一場無人知曉的世界末日的逃命。

随着車輛駛進停車場,推背感一頓,許稚睜開眼睛。

看到門口沒有需要指揮交通的急救車,許稚下意識松了口氣。

然而等到兩人推開急診室的門——

強烈的聲浪和熱浪随着縫隙宛若逃跑的攝魂怪,足以吸食每一個打工人的精氣神。

每個人都在扯着脖頸呼喊着什麽,每個人臉上都是非常焦急的表情,每個人看到許稚的出現都是更加激動——

許稚已經開始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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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白大褂,許稚閉着眼睛仰頭宛若喝中藥似的一口氣将咖啡灌進胃裏,打了個哈欠一只手撐着腰朝急診室走去。

“什麽情況?”

許稚經過一位沒有醫護關注的病患,病患看到許稚的同時,轉了個身,像是和誰賭氣似的。

徐燕宛若已經參加了八百米狂奔似的,熱氣騰騰的,整個人腦袋冒着熱氣,臉頰紅撲撲的站在病患身邊:“華醫生昨天收進來的,說等今天驗個大便,出來結果再找他。”

許稚剛剛接過病歷随口重複:“那就先驗個大便啊。”

“咽不下去——”

聽到許稚的話,病患坐起身一臉沒好氣揮手像是要删掉所有醫生的囑咐。

“我這個月都來了五次了,平均一個禮拜一次,你們愣是看不出我有什麽病,你們算什麽醫生,也別管我了,讓我死了得了——”

聽到對方說咽不下大便的時候,許稚已經被吓半醒,病例舉在半空,幾次想要回話都插不進去話。

“我不想活了,你們就讓我死了吧,煩死了——”

“不是,小姐姐,您這來了五次,我這邊調取您這幾次的數據,腦部核磁共振、24小時動态心電圖檢查、胸部CT、腹部彩超,婦科B超您看了個遍,真的沒有什麽問題,您自己檢查一下自己的生命體征:血壓70-120,這麽标準的生命指标,比我們專業課老師教的血壓數據還要标準,您連個倒刺、連個黑眼圈都沒有,咱倆站一起,你看起來比我都健康。”

許稚雙手插在口袋裏,苦口婆心:“每次建議您注意健康的生活作息,正常學習工作,您比誰都激動。這點倒是一如既往的發揮穩定,您是不是不想上班啊?”

“啊——你們怎麽能用這麽惡毒的想法揣測我,我怎麽會有這麽負面的情緒,我可是社會正能量,我就是覺得不舒服!”病患說着,轉了個身趴在病床上,雙手掰着床板:“我就是不舒服,你們查不出來,休想讓我出院!”

許稚和徐燕對視一眼,彼此聳聳肩。

許稚仰起頭無奈的嘆了口氣,明明病患比自己還要健康,卻還要耐着性子哄着勸着;明明剛剛踏進辦公室的門,怎麽感覺已經被吸幹了精氣。

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面如死灰。

這才上班不過半個小時。

剩下這八個小時,可怎麽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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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醫生,剛剛送來車禍病患,文利,男性,33歲,早晨開車走繞城高速的時候發生車禍,車輛翻車。半個小時在救護車上的時候說脖子痛和腿部感到沉重,但是依然有知覺。現在全部動彈不得,手部也開始覺得刺痛。”

許稚幾乎是本能的會将車禍和神經外科聯系在一起,一邊戴上手套,一邊開始安排:“給神經外科打電話會診。”

巨大的創傷遭遇,病患常常處于一種過度平靜的狀态。

病患被固定在靠背板上,脖頸無法移動,只能靠雙眼困惑的環顧四周,确保大腦可以根據環境分析出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麽。

“醫生,我的情況怎麽樣?”

“我還沒有請假,能不能用我的手機給我愛人打個電話幫我請個假?”

“我愛人的電話號碼是多少來着?”

“算了,掃臉解鎖登我微信吧。”

在鎮定藥物的作用下,病患看起來十分鎮定,甚至還準備讓護士楊帆幫着回一些工作微信。

等到許稚來到文利的病床邊,望着對方看起來只是受了普通外傷且已經進行了包紮,長長的籲了口氣。

随着神經外科主治醫生下樓,和許稚一起來到病患的病房前:“文先生,您現在試一下,腳趾頭能不能動?”

“可以。”病患躺在病床上雲淡風輕道:“在急救車上的時候,醫護人員說我可以的,有知覺的。”

許稚和神經外科主治大夫躬着腰盯着病患的腳,發覺對方半天沒有動。

“動了嗎?”病患無法看到自己的腳步,只能一臉期待的望着兩人。

“那個,麻煩你試着臀部一下随便動哪裏都行。”神經外科主治醫生語氣平靜道。

過了大概一分鐘,病患的大腿靠近臀部的位置稍稍的動了一下。

許稚甚至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神經外科主治醫生松開文利被固定在靠背板上的帶子,示意文利:“試試看腿能不能擡起來?”

文利覺得自己努力了半天,腿像是離家出走了似的,完全有自己的想法,根本紋絲不動。

“醫生,我是不是要殘疾了?”

“醫生,我現在手也開始發麻,怎麽辦?我怎麽辦?”

“我還欠銀行十八年的房貸,我——”

“這個您先別着急,您出了車禍,身體暫時失去知覺的情況也有,我們這邊先安排您拍個X光片,等結果出來我們再說。”許稚本想擡起手拍拍對方安慰,卻又擔心會影響到對方的脊椎,只能重新握握對方的手:“您愛人那邊我已經通知過了,她正在趕來的路上。”

“可是我——”只是普通的出門上班,誰能想到卻從今天開始失去了對生活的掌控。

神經外科主治醫生走出病房小聲和許稚溝通:“病患C7以下的感覺都喪失了。表面上看病患狀況很好,在第七節頸椎,就是頸項和胸部之間,從這個地方往下的部分完全沒有感覺。”

“但是他來的時候退還可以動,不過幾分鐘之間腿還是可以動的。”許稚抱着胳膊蹙眉跟着對方偷偷觀察躺在病床上的文利。

畢竟牽扯病患一生的醫治方式,許稚此時就連一分鐘呼吸幾次都要格外注意,避免因為自己的決定耽誤病患一生。

“或許是從車上轉移至輪床的時候遇到颠簸或者不小心,造成脊椎出現二次傷害?”

“你把我們專業人士想成什麽了。”許稚無奈撇了對方一眼:“病患來的時候是清醒狀态,并且前期醫護人員是将他固定在背靠板并且還帶着護頸,如果脖頸遇到傷害,他會有感覺的。”

“會不會是車禍突然發生導致病患出現精神方面的神經麻痹?”神經外科主治醫生又想到第二種可能:“病患被吓到,以為自己出現了癱瘓,但實際上,身體根本沒有受到損傷。應該轉心理科。”

不等許稚給出答複,病患的X光片出來。

頸椎及胸腔部分的脊椎并沒有斷裂或者移位的狀況。

但是病患的痛苦,不像是騙人的。

“我覺得不對,病患有感覺,但是麻痹程度逐漸上升,頸部有疼痛,你覺得是不是——”

許稚抱着胳膊歪着腦袋,擡起手指,沿着病患的頸椎漸漸往上滑動——

“病患是有感覺的,但感覺逐漸喪失...”主治醫生想到什麽,立即拍了拍許稚的胳膊:“立刻安排給病患做CT穿刺、脊髓攝影斷層掃描,同時給我去為病患安排手術室,等你這邊片子出來,我們立刻做手術。”

“我...們?”許稚愣了三秒,進入手術室是需要相關資質的,而自己還沒有參與過神經外科的手術。

“你先趕緊安排做脊髓攝影吧。”

許稚看着其他醫生将含碘顯影劑從病患的耳朵背後做穿刺,有些擔憂的望着神經外科主治:“病患的X光看着正常,但是沒有知覺,你覺得我們會找到什麽?”

“不知道麽,椎間盤破裂,或者頸椎附近出現血塊影響了神經,或者——”神經外科主治醫生聳聳肩,一臉凝重:“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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