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神經外科第三個手術(03)
神經外科第三個手術(03)
縱使異常讀數的聲音令所有人緊張,待幾秒鐘後的結果卻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麽不堪,監測儀的聲音逐漸恢複了之前的平穩。
“繼續。”岑北斯緩緩呼出一口氣,繼續摘除血包。
接下來的手術,總體上是摘除一個血包,等待讀數正常,之後摘除下一個血包。
随着血包越來越少,岑北斯的情緒明顯沒有了之前的嚴肅。
輕車熟路之後,岑北斯等待讀書正常時,看到對面同樣全神貫注協作的許稚道:“我相信今天這個手術,恐怕是你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
許稚擡眼瞥了對方一眼,心中明白對方是在為剛剛兩人的争執算是示好。
“嗯。”
聽到許稚的回應,岑北斯整個人輕松下來,聲音裏也有了些開心:“手術結束後估計都是半夜了,要不要我們直接去吃海底撈?”
不等許稚回答,岑北斯環顧手術室其他同事:“反正第二天是周末,我們吃完飯再回家?”
“不用了吧,我已經有約了。”許稚想起之前和裴護約定好等自己手術結束後打電話的,搖搖頭拒絕。
“別這麽小氣,我剛才就是有點着急。”岑北斯語氣軟糯,明顯有求饒的意思:“至少你看在我帶你這場手術的份上,就當是我們倆的分手飯?”
“那叫餞別宴好麽。”旁邊麻醉師被岑北斯的話聽的受不了,翻了個白眼:“都是一個醫院的,哪來分手一說,你倆又不是一對。”
“哦,對哦,咱倆又不是一對。”岑北斯眼眸閃過一絲賊光,低頭藏起嘴角的壞笑。
許稚沒好氣的沉默,跟着對方向下俯視。
婷婷的第四腦室底多了一道裂口,但裏面的血包從此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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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檢查一下,沒有問題就關閉切口,剩下的,就靠婷婷自己了。”
岑北斯取完最後一個血包,擡手等待急促的檢測讀數回複正常。
然而沒有。
嘀嘀嘀——
“怎麽回事?”岑北斯整個人繃緊神經,整張臉倉皇急促,舉起手上的工具開始重新檢查:“是哪裏出現了問題嗎?”
“是那塊血管出血了嗎?”
“是哪裏出了問題?”
“沒有出血啊,也沒有碰到其他血管,為什麽,為什麽不放過她——”
許稚心髒重重的砸向了地獄。
此時,只有岑北斯才有能力找到原因。
許稚徒勞的舉起雙手工具,想要去查探,都怕會徒增大腦血管受傷。
手術室內的其他人,只能默默的望着岑北斯的忙亂。
嘀嘀嘀——
急促的報警聲繼續在手術室裏哭嚎,所有人面如死灰。
最新一輪的寒流再次侵襲。
半夜十一點多,整個手術室其他人員丢下淩亂的術後戰場離開,只剩下許稚站在手術臺邊,為已經離世的婷婷縫補大腦。
一針一針,希望她可以像之前沒有做過手術一樣好看。
岑北斯拉開手術室的門進來,看到許稚認真收尾的樣子,淡淡道:“我這邊已經和婷婷的父母解釋了婷婷死亡的原因,手術過程中婷婷突然顱腦壓力過高,我們醫學手段還是有限的,這是誰都沒有辦法的事,你不要太難過了。”
“我們明明,明明已經切除了所有血包了啊...”
一滴,一滴的眼淚跌落在婷婷的身上。
許稚現在就連呼吸,都扯着心髒在痛,哪怕他清楚的知道這不是醫生的錯,但是生命,為什麽如此不可預知。
“許稚我明白你現在的難過,婷婷的父母想要盡快見到她,你收拾好了就盡快交接。”岑北斯很快調整好情緒,站在門口的陰影裏:“還有,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切記控制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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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
許稚處理好婷婷,示意可以請婷婷的父母進來告別。
然而當他觸及婷婷母親的眼神時,嘴角一撇,眼淚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
為什麽明明成為了醫生,卻還是有那麽多那麽多做不到的事,救不了的人。
那麽多該死的人不死,為什麽上蒼偏偏要欺負一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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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護坐在辦公室裏等着許稚的回電準備下班。
直到手裏的電話顯示時間已經超過了21點,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望着走廊外被風吹彎的樹枝,準備趁着超市沒有關門買點材料做熱紅酒。
悲傷的時候,喝點酒睡一覺,最能緩解傷痛。
“裴醫生你要下班了嗎?”
徐燕握着電話若有所思,看到裴護已經換好了常服,忽然想到什麽,有些不好意思道:“旁邊老小區的一位常奶奶今天早上打電話說有些不舒服過來看病,到現在這個點了我都沒見,給她打電話也沒接,我尋思着下班了過去看看,如果裴醫生你下班有時間的話,你看要不然咱們——”
“我和你去看看。”裴護看看手機時間,默默的在大腦裏感恩美團外賣,解救所有超時工作的打工人。
僅僅是一條路之隔,原本熱鬧非凡的城區就被撂在了身後。
兩人拐了個彎,便進入了一條幽暗無人的小巷裏。
這裏的小區是本地最早的區防疫站,在三十年前非常熱鬧,前面是工作樓,後面一道鐵門隔開,兩棟六層磚樓就是家屬院。
随着城市的發展,防疫站工作樓搬往了更加方便的地區,只剩下曾經的員工,如今年邁的老人和孩子留在了這裏。
路燈透過路邊枯黃的梧桐樹枝被打散成一團一團暗影交錯的橘黃。
裴護穿着深藍色的羊絨大衣,肩膀上的肩章和胸口金燦燦的雙排扣令他看起來挺拔而帥氣。
他擡起頭,冷風掠過發絲眯了眼,看到兩棟靠近路邊的家屬樓裏,其中一棟完全滅着燈,甚至頂樓有些窗戶都沒關,看起來很久沒有住人的樣子。而另一棟,也只有零星幾盞昏黃燈光。
偶爾一聲野貓叫,在寒夜裏格外凄厲。
“我之前跟着單位同事上門就診的時候來過。”徐燕嘆了口氣,示意裴護跟上。
等到兩人走近,才看到一輛閃着燈光的警車就停在院子裏。
“什麽情況?”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心裏都掠過一絲不好的預感,跟着一起沖進亮着燈的那棟樓。
單元樓宛若一個旅行景點似的,敞開胸懷歡迎每一個進入的人。
裴護和徐燕已經爬到二樓東戶,常奶奶家裏已經有許多警方人員在跟進。
“裴護?!”原本正在現場勘察的片警看到裴護和徐燕的身影,立刻走過來打招呼:“這麽晚你倆怎麽來了?”
“死者是常敏,今年九十歲,獨自一人住在這裏,家人都已經離世。”徐燕解釋完,片警看到裴護探頭探腦的好奇,也跟着解釋:“今天下午樓上住戶接孫子放學,看到常奶奶家門沒鎖,提醒了兩句。結果回來的時候發現門還是沒鎖,喊了幾聲沒有回應,就推門進來。這不,發現常奶奶家所有的東西亂七八糟被丢在地上,常奶奶自己衣服被扒下來倒在地上,趕緊就報了警。我們大概也是九點多到的,還在等法醫過來勘察現場。既然裴醫生也來了,不如跟着看看。”
徐燕跟着片警的話,不由得也腦補出一場入室搶劫的大戲,連連搖頭咒罵喪心病狂者不得好死。
裴護剛剛進入屋內,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噴嚏。
“好冷,常奶奶家沒有暖氣嗎?”
片警走進屋內,在暖氣片上摸了一把搖搖頭:“沒有。”
現在是12月的時間,北方的冬天最冷将近零下五度,最高溫度,也不過十度。這樣的天氣如果沒有暖氣,是非常難過的。
裴護走進屋內,只看到屋內所有抽屜和櫃子大開,裏面的日用品散落一地,像是有人在翻找什麽。
客廳裏的餐桌下,一位沒有穿衣服的老婦人身子蜷縮在大理石板地面上,仿佛睡着了似的,被人蓋上了一層藍布。
老人瘦瘦小小,看起來明顯長期營養不良低于同齡人的體型。
“徐燕,常奶奶之前有什麽基礎病嗎?”
“就是貧血,低血壓。我們之前說讓住院,最後一轉眼人又跑了。”
“這裏沒有監控,門鎖沒有被撬過,屋內也沒有各種厮打過的痕跡,當前還沒有找到第三者的指紋——”片警和其他同事繼續勘測,搖搖頭哀嘆:“這個兇手一定發現這裏老小區沒有來得及裝監控,進來之後哄騙常奶奶開門,翻屋找錢的時候發現沒有太大收獲,對一個老太太起了歹心。”
“致命傷有嗎?”
“雖然沒有。”片警搖搖頭:“但是會不會是兩人争鬥中常奶奶身體機能出現異常,導致死亡?”
“我明白你意思,你的意思是說會不會是出現腦溢血或者腦梗或者心髒病等等,所以死者沒有外傷。”裴護一邊道一邊走進裏間廚房。
常奶奶家裏沒有蔬菜沒有米,冰箱也早就斷電,裏面什麽也沒有。
櫃子裏放着一袋發黴的面粉。
案板上灑落着一個拉環壞了無法打開的午餐肉罐頭,以及十幾包最便宜的方便面袋子。
裴護轉回客廳,在餐桌上的一個方便面袋子裏發現了什麽,示意片警——
“全都是毛毛錢,”片警将袋子裏的零錢丢在桌上,大概算了下:“這應該是常奶奶平時買菜的零錢,算下來三四塊錢,也不算多,你們說兇手是看不上這點零錢,還是殺了人之後倉皇逃離沒發現?”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有人來過,屋內的翻箱倒櫃也都是些日用品,而就算你們說的懷疑是有性行為,根據常奶奶身上的屍斑來看,她沒有被搬動過侵犯過。”裴護蹲在地上望着常奶奶的遺體搖搖頭:“一位九十歲有貧血低血壓的老年人,獨自一人住在沒有暖氣無人關心的房子裏,沒有力氣做飯,每天只靠着方便面充饑。對未來沒有希望對生活沒有期待,我覺得現場沒有兇手行兇的痕跡,沒有兇手行兇的證據支撐,這位常奶奶是被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