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01

Chapter 01

“他們的名字都在說着離別。”

宋離第一次見到蘇昌別，是在很久以前了。

那天陽光斜照進教室，落在黑板上，落在剛發下來的試卷上，留下歲月的痕跡。

“宋離，你在瞅什麽呢？這麽入迷。”班主任剛踏進教室，直接瞥到這個重點關注對象，果不其然，又在發呆。

只不過宋離這次并未在發呆，她坐在靠窗邊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的走廊。

此時，她看到一個男生站在門外。

從她的角度，只能望見一隅之地——男生利落的寸頭腦袋上的一道傷疤。

還在觀察得細致且入迷呢，就被一聲陰陽怪氣打斷。

“這次試卷很簡單，可有些人心思根本不在學習上，把成績都丢到九霄雲外了。”

班裏有些人發笑，宋離倒無所謂，她對這些有意無意的惡意與嘲笑也抱有視而不見的态度。

“進來吧，”班主任說完，下一秒，一道或曾謀面的身影浸入教室的光線中，“這是我們的新同學，來做個自我介紹吧。”

男生清俊的面龐、幹淨的發型鑄成一幅印象派作品，聲音從容不迫，眉眼間滿是陽光。

“我是蘇昌別。”

宋離擡眸，視線從打了68分的數學上移開，來到這個叫蘇昌別的學生身上。

就算是在上高中的年齡，男孩的容貌依然能吸睛無數。

可宋離對這個男生沒有一絲興趣。

下了這節課，同學們都圍在男生身邊，問着各種問題。

同學A：“你頭上為什麽有條疤呀？”

蘇昌別：“因為做過手術。”

同學B：“你以前在哪所學校？”

蘇昌別：“就在本校。”

同學C：“那你的成績一定很好吧！”

蘇昌別：“還可以。”

宋離有一雙淡薄的淺色眸子，看人都沒有溫度。

不過在一旁聽着，也大致了解了蘇昌別——怪不得覺得眼熟，原來是因為手術，留了一級。

同學大都聚在一堆，宋離孤身，顯得不合群。

蘇昌別被圍在中間，頭轉來轉去，回答着大家的各種問題，然後看到人群的夾縫中，後排一個女生神情淡淡地望着窗外。

同學D小聲靠在耳邊同他說：“她是個混混，你千萬不要惹她。”

蘇昌別感到十分好奇，可見周圍的同學們都在點着頭，嘴裏說着“是啊是啊”的話語，他暫時按下心中的不表。

-

第一天，蘇昌別就趕上了體育課。

體育老師說着這堂課的主要任務。

先是跑個兩圈自由跑，然後兩兩成組做仰卧起坐，最後自由活動。

同學們最痛恨的就是跑步，于是一個個開始組起小團，慢慢跑完這兩圈。

宋離臉上一直沒什麽表情，她簡簡單單做了幾個熱身動作。

正當體育老師以為她終于開始在體育上下功夫時，她…一屁股坐下來了，懶洋洋地做着拉伸動作。

“宋離，你又不跑啊？”

體育老師大概是所有老師裏面最喜歡她的，因為每次她都能幫班裏贏幾個金牌回來。

宋離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蘇昌別因為做過手術，還不能進行太過劇烈的運動，他在距宋離一米遠的草皮上坐下。

宋離無心搭理身邊新來的同學，別人有心去和他交朋友，她沒心情。

宋離的朋友大多都是大她一個年級的。

蘇昌別好奇地用餘光打量着女生，女生從兜裏掏出了一本偷偷帶出來的漫畫看着。

陽光柔和，宋離安靜地看着，蘇昌別也感受着一陣微風輕輕吹過。

耳邊的風帶來一次次書頁翻動的聲音。

真安靜，要是時間停在這裏多好。

可不然，一會兒，同學們紛紛大汗淋漓地跑完了步，開始熟練地組起二人組。

蘇昌別注意到，這個班級最後剩下的兩個人——他和那個叫宋離的女生。

宋離一般這個時候都會離開，直接回教室，班裏的單數不是她能夠改變的吧。

可她顯然忘記了，蘇昌別恰好能和她組個隊。

蘇昌別皺眉，她是忘了這還有一個多出來的人嗎？

宋離手捧着的那本漫畫還沒看完，手突然被人扯着，她的手沒用力，輕輕托着的漫畫從指尖擦過，掉到地上。

她回頭，眸中的冷漠讓蘇昌別打了個寒戰。

“你和我可以一起組個隊。”

宋離撒開蘇昌別的手，嗤笑：“你行嗎？”

蘇昌別怔住，見宋離蹲下去撿書，他道：“我幫你。”

“不需要。”宋離覺得有些可笑，他這種人群焦點怎麽還想要引火上身。

宋離眼神飄到操場上，班裏的不少人已經注意到這裏了，她不耐煩地蹙眉，轉身走開。

獨留蘇昌別一人在風頭吃風。

-

宋離不在乎別人對她的評價，是好是壞，又束縛不了真正的她，她愛怎麽過怎麽過。

家裏有個能賺錢的哥哥就足夠了。

她的眉眼垂下，坐在網吧裏荒誕度日，漂亮修長的手指随意點着鼠标，一場游戲毫無壓力地取得勝利。

“宋離，你怎麽也來這兒了？”一道聲音在宋離耳邊響起，她緩緩掀開眼皮。

“裴婷。”聲音冷淡。

裴婷随便拉了張椅子在宋離身旁坐下來。

“你今天怎麽來了，沒有課嗎？”

宋離閉着眼睛，捏了捏鼻翼，有些沒精神，她回：“今天班裏來了一個留級的。”

裴婷聽着，笑了。

“怎麽？惹到你了？”

宋離冷冷地看着裴婷，裴婷顯然習慣了她天生的冰冷，依舊笑得嬌媚，她聽到宋離接着回她。

“幼稚死了。”

裴婷愣了一秒，接着哈哈笑起來。

“叫什麽名字啊，說不定我有印象。”裴婷手支着下巴，問她。

宋離知道裴婷，她跟自己同校，比她大一屆，狐朋狗友中的一個。

只不過感情更深些。

如今開了家裏開了一家網吧，生意興隆，她的學業也荒廢了不少，可她在經營管理上倒挺有頭腦。

“蘇昌別。”

裴婷一聽：“不得了，他居然到你們班了？”

宋離不屑，挑着眉。

“他很厲害？”

“次次年級第一啊，你不知道？”

裴婷驚訝，她雖然荒廢學業，不過她的大考還是不會缺席的，這一點連宋離都佩服。

裴婷考完後每次年級開會都會演講的人，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只不過，她對那種好學生不感興趣——太死腦筋。

這所高中像是每個年級之間都有條鴻溝，加上宋離根本就是沾不上好學生的小圈子，所以她不認識蘇昌別。

宋離想到蘇昌別回答別人時謙虛的聲音：“還可以。”

年級第一還可以？

宋離輕輕笑了聲。

她這種人應該離那些好學生、乖學生遠點，免得帶壞他們。

宋離意識到旁邊的裴婷沒了聲音，她轉頭，看到裴婷的視線停留在她身後，宋離知道是誰來了。

“哥。”

“哥？還知道叫哥？”宋秦的聲音裏不免憤怒。

他以前一天到晚忙來忙去，爸媽除了打她，罵她根本不知道怎麽管她。

她小時候一直被宋秦和裴婷護着，不然根本活不到現在，說不定就被她爸媽給打進醫院。

至于現在，他們的爸媽已經被宋秦一手送進了精神病院。

“回家。”宋秦的聲音中包含着不容置疑，他轉頭朝裴婷，“以後她翹課了記得給我發消息。”

裴婷在宋離要把她手刃的眼神下，點了頭。

宋離：？

被宋秦帶回了家後，她還是像在學校時一樣，懶散無畏。

她的想法很簡單，以後找份簡單的穩定的小工作，能過完一輩子就成，過不完就靠她哥。

雖然說出來會被哥打。

宋離看着比自己大了十歲的親哥，他正在怨憤地看着自己。

“哥…”宋離試着像以前那樣裝可憐。

宋秦每次看到她這樣都會心軟，說不定這次也會…

“別叫我哥，你哥已經被你氣死了。”

宋離：……

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還學會翹課了？聽裴婷說你這還不是第一次。”宋秦忍着憤怒，聲音盡管平穩。

他知道宋離的性子不是從小就這樣冷漠。跟她一塊兒長大，目視她慢慢長大，怎麽可能不懂她？

宋秦知道宋離從小就被爸媽當成出氣筒，那麽小的孩子，哭着用自己的小手背和小手心擦着眼淚，眼睛沒一天是不紅不腫的。

他也是狠心，發了瘋一樣學習，長大後親手把爸媽從宋離身邊推開。

可大了以後，他回過頭才發現，宋離已經這樣了，頹廢且無聊。

宋離走到宋秦身前，手牽起他的手：“哥，你別生氣。”

宋秦還是嘆了口氣，宋離聽到他的嘆息，就知道他的氣暫時消了，警報解除。

宋秦摸着宋離的頭，提起正事：“今天本來想着帶你去見一家人，不過時間太晚了，只好取消了。”

宋離點着頭，臉上沒有表情。

-

隔天來學校，半路居然下了小雨。宋秦已經去工作了，她只好撐了把傘，結果天有不測風雲，她的傘被一陣大風吹壞。

宋離心裏罵了句什麽鬼天氣，然後天空中的小雨慢慢大起來，似乎在針對她。

她是得跑起來，因為她平時也不會帶什麽作業回去，一個輕飄飄的黑色鼠書包根本沒有重量。

她頂在頭上，勉勉強強跑到學校。

一進教室，蘇昌別還是如昨日剛來時一樣，衆人圍堵。

而她也如往日一樣，無人問津。

她在位置上自顧自地擦拭着濕透了的衣服，她還沒帶外套，真是人有旦夕禍福。

這肯定是倒黴的一天。

宋離不可避免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