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07

Chapter 07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宋離簡直要高興得要瘋掉。

她最後卡着線，被征大錄取，她抱着一旁同樣驚喜的宋秦歡呼。

她的眼淚無聲地落下。

蘇昌別，我好像，可以追上你的腳步了。

她看着通訊錄裏那個名字，想要點下去，然後對蘇昌別說出她想要說出口的話語。

最後，猶豫再三點了下去。

宋離等待的過程中，心髒跳動猛烈。

“你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宋離像是被潑了一桶冷水，凍住她剛才還鮮活跳動的心髒。

這種窒息感纏繞了她一整天，然後她背着宋秦去了蘇昌別的家。

可，人去樓空。

她問了路過的人，這家人搬哪兒去了，什麽時候的事情。

那人說：“挺早的啊，大概一年前就搬走了。”

然後看着怔在原地不動的宋離，繼續往前走，眼神疑惑。

宋離腦子裏在飛速運轉。

大概一年前？那是什麽時候？

那時她有些察覺出蘇昌別的狀态不好，難道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嗎？

他家發生了什麽？她哥一定知道什麽，但為什麽不跟她說？

現在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她難不成還能穿回過去，改變一切嗎？

她有些無力地走在街道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回的家。

她看到宋秦，看到他如往常一樣忙碌。

宋秦也見她回來了，在電腦上處理文件的同時，問她：“去哪兒了？才回來。”

宋離聲音沙啞：“去了蘇昌別的家。”

宋秦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立刻頓住，他轉向宋離，宋離正用一種怨怒的眼神看着他。

宋秦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小離…哥不是有意瞞你。”

“那是因為什麽？”

宋離想了想，現在好像也不能改變什麽，她狠狠掐了下自己，讓自己冷靜。

宋秦見瞞不住了，只好全盤托出。

“當年，蘇昌別的母親得了重病，蘇昌別每天都會去照顧他的母親，可也因為要給他的母親治病，他們家的錢支出就像流水一樣，很快他的父親的公司也出現了漏洞，一個底下員工帶着公司的團隊跑路。

“後來，這場官司打了很久，好不容易弄來錢，他們還把房子賣掉，我看不下去，也給了他們家一筆錢，可最後…還是沒能留住。”

宋離聽完這個她從未了解的蘇家狀況，她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巴掌。

可現在要去哪裏找他？她問宋秦，宋秦告訴了她現在蘇昌別所住的地點，她沒有猶豫，立馬啓程去了那裏。

到了一片老房區，宋離都認為蘇昌別不可能在這個地方。

這裏就像是被新時代遺棄的角落，陽光都照不到這裏，空氣陰暗潮濕，古老的磚牆上透露着歷史，從牆根處長滿了青苔，向上生長。

但就在這樣一個老舊的地方，她看到了那個人，和一個女生走在一起。

她看到那個女生側過身，又是王矜，王矜踮起腳尖，将嘴唇貼在蘇昌別的側臉。

蘇昌別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宋離感覺心都在撕裂，她狼狽地跑開。

兩人是什麽關系？情人嗎？

宋離捂着胸口，這覺得心口沉重，發悶，或許她就不該來這兒。

她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成為那個陪在蘇昌別身邊的那個人。

微風吹過，她又想起，那個坐在她身邊安靜看天空的少年。

-

宋離的大學生活很快開始。

一個軍訓過後的宋離依舊像曬不黑一樣，皮膚白皙，紋理都溫柔細膩。

她的相貌在一個假期裏又恢複了從前的模樣，只是性格比從前還要淡漠冷清。

由于她的相貌在新生裏成為必不可少的話題。同樣拔群的還有蘇昌別，他不僅因為長相吸睛，他的成績同樣不容忽視。

傳聞，宋離的男朋友在隔壁學校。

而蘇昌別的女朋友是以前跟他同校的一個女生。

進入大學的宋離由于性格冷漠無情，被人冠以高冷的标簽。

而蘇昌別卻因為性格好接觸，十分受歡迎。

宋離在校的朋友不多，但能和她處成朋友的，那絕對是交了心的。

這天宋離正和自己的一個朋友去選修教室上課，碰上了那個萬衆矚目的蘇昌別。

但就算這樣，她也只敢在遠處看他一眼。

好友在一旁說話：“小離，你知道嗎，聽說蘇昌別特別好說話，要不我們也去跟他打個招呼認識一下？而且你以前跟他不還是一所高中的嗎。”

宋離搖了搖頭：“我跟他不熟，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好友嘟了嘟嘴，說：“好吧，你等我啊。”

說罷，宋離看到好友跑到蘇昌別身邊，打了個招呼，然後還加了個聯系方式什麽的。

宋離看着，心底生出了一絲悲涼。

原來一直都只是她自己在追逐他的腳步，他卻從未停下來，回頭看着自己。

宋離看到蘇昌別與好友交流完後往自己這裏看了一眼，愣住了幾秒，然後繼續往前走。

他們對視的幾秒仿佛逾越了千年，時間之久，宋離都記不清什麽時候了，他也曾笑望着她，跟她說，宋離，別發呆看我了，看題目。

-

過了大半個學期了，這天班群裏有些人說要一起去酒吧，宋離本想在宿舍裏做課題，結果被幾個好友拉過去。

到了之後才發現，這裏不僅有本系的，還有其他系的。

她看到了那個一直很耀眼的人。

蘇昌別的神色自若，沒什麽表情，就跟身邊的男生說着話。

大家各自都玩了許久，不知道是誰提出來，說要完真心話大冒險，然後居然都答應了。

宋離實在搞不懂，這麽幼稚的游戲怎麽還會有人玩？

然後，她就是第一個被抽到的。

大家眼裏顯然很興奮，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燒。

宋離其實也不是很在意，她比較在意的是蘇昌別。

可是蘇昌別卻說要離開一會兒，說是要接人。

大家開始問她選哪一個。

宋離：“真心話。”

一些人讨論問什麽問題，統一了之後，問她：“你是否和男友有了實質性的進展？”

這種露骨且不禮貌的問題，一看就是那群男生讨論出來的，不過她覺得很疑惑，她都沒男朋友，哪來的進展。

“嗯…我沒有對象。”

衆人滿臉驚訝。

“怎麽可能啊。”

“是啊是啊，你男朋友不是在隔壁那所學校嗎？”

“說實話，不然沒意思。”

宋離實話實說：“我真沒有。”

衆人紛紛無語，哄騙她灌了些酒，然後下一輪，好巧不巧，又是宋離。

宋離：“…問吧。”

有個人搶問她：“是否有喜歡的人？”

這時，蘇昌別剛好回來，宋離欲言又止，半瓶酒下肚後，她的意識有些模糊，可看到他的身冒出的王矜，她深呼一口氣，回：“沒有。”

宋離看着蘇昌別的眼睛，回答完後直接錯過蘇昌別的身旁離開場所。

他們怎麽會…又在一起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

原來蘇昌別一直有一個放在心裏的人，一直是一個人，同一個。

她的腳步時重時輕，搖了搖腦袋，心裏的那股壓抑感浮上心頭，手撐着樓梯口間的扶手。

“宋離？”

有人喊她。

她回頭，三個不認識的男生出現在這裏。

她心底生出了恐懼，她已經很久沒有打過架了，現在的她，好像忘記了以前的自己。

“喲，這不征大的系花嗎？真讓我們給遇上了！”其中一個男人□□着。

另外幾個跟着開始推推搡搡，最後一個男生上前，他一步一步靠近宋離，宋離想要跑出去，可那門被男人關上。

“你想做什麽？”宋離臉色不好。

男人沒說什麽，還在逼仄的空間裏把她往裏面推。

宋離心頭的慌張讓她有些發暈，可她喝了酒，不知道怎麽思考了。

“沒想到啊宋離，你落到我手裏了。”男人笑得奸邪。

宋離看着眼前的男人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這就把我忘了？宋離，你還以為蘇昌別會像以前那樣護着你了？”

宋離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張臉，跟那天放學時的教室裏，被她拒絕的那個男生的臉重合。

那次，有蘇昌別。

可這次，她還有誰嗎？

宋離閉了閉眼，男人見她沒有動靜，準備上手，嘴裏還說着：“想起來了？”

下一秒，宋離從背後抄起一個酒瓶子砸向那個男人。

男人應聲倒地，另外兩個不敢相信宋離有這麽大的力氣和膽量，他們驚了，見宋離又從身後抄着帶玻璃的酒瓶，威脅着他們離自己遠點，不然下場就跟那個男人一樣。

兩個男人沒有再動，任由她跑出去。

宋離跑出去，突然碰上了一個人。

她擡頭。

“蘇昌別？”

宋離以為自己看錯了，可蘇昌別下一秒做出了反應，證明他就是真實的。

宋離很久沒和蘇昌別靠得這麽近了。

兩年前的他們，坐在一左一右，宋離都能夠清晰地看到蘇昌別在陽光下被照得清楚的發絲和瞳仁。

奇怪的是，剛才宋離在那種場景下都沒有流淚，說出他名字的那一剎那，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蘇昌別的手想要去幫她抹去，宋離別過臉：“抱歉，失态了。”

宋離低着頭，在她看不到的蘇昌別的臉上，出現了隐忍之情。

“現在，還好嗎。”蘇昌別問了她一句。

宋離心裏苦澀，如今的他們好像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

他的身邊已經有了王矜，而她的身邊，依舊為他留着位置。

宋離的眼淚更加抑制不住，她這些年對蘇昌別的思念愈發深刻，刻進了骨肉與血液，在重新見都蘇昌別的那一瞬間，她已經不再是驕傲的、肆意的宋離了。

“阿別，怎麽出來這麽久啊？”女生的聲音從蘇昌別的身後響起，蘇昌別和宋離同時往那兒看。

宋離看到王矜，她的模樣愈發出挑了。

現在的自己才是那個打擾蘇昌別的人。

“打擾了。”宋離說。

現在的她活成了蘇昌別，可蘇昌別再也看不到她了，他的身邊不再需要她了。

那段歲月應該也該讓它過去了。

他們之間已然許久未曾說過話，即使能夠見上幾面。

他們是熟悉的陌生人。

明明曾經相識相知，卻沒能走進過對方的心，沒有用勇氣再去了解彼此。

于是，一次一次的錯過，一次一次的偶然碰面與誤會。

那朵曾高傲活着的自由的風中玫瑰，褪去鮮紅的顏色，那股灼熱赤忱的愛意也隐隐約約消失在荒蕪裏。

而當年随手送的棋子被他摸了不下千遍，在他最痛苦，最難熬的日日夜夜，宛如一雙溫柔的纖手撫摸他心底被宋離傷害過的疤痕。

疤痕會淡化，但不會消失。

如同他對宋離藏在內心深處從未言于表的愛意。

會随着時間消逝，但不會消失它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那是它活着的證明。

是他的心曾為她跳動過的證明。

-

宋離剛到征大，毫不猶豫地進了國際象棋社團。

這可能是她內心抱有的一絲僥幸。

這天，社團裏發布了社內比賽，說是要進行一場比賽，然後預選出來的學員會代表學校與其他學校進行比賽。

宋離在社團內脫穎而出。

“宋離，沒想到你下棋這麽厲害呢。”一個女生笑嘻嘻地看着她，“原來你以前都在故意讓着我們。”

宋離沒有表情，她朝那女生點頭示敬意，然後在想那個人會不會來這兒。

“我們這屆有一個同學還得過國家級別的大獎呢，只不過今天沒有來。”

女生的語氣裏充滿了遺憾。

宋離來了興趣：“誰？”

“啊？你不知道嗎？我以為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報送進來的那個蘇昌別啊。”

女生見宋離發呆，愣在原地，說着話的同時把手機拿出來，放了一段視頻。

視頻裏面的蘇昌別穿着簡單，白色的襯衫，幹淨無塵的玉白手指拿起一顆棋子，然後輕輕放下。

從容的姿态從未改變，如同上帝俯瞰全局，眉眼卻并無高傲之意。

宋離耳邊的一切雜音都如同消散不見，只有她和視頻裏的蘇昌別。

他們好像在一個世界裏，打破阻隔。

宋離一晃神，身邊的人聲嘈雜又忽然出現，而蘇昌別只是坐在視頻裏，她只是一個觀賞他棋局的無名小卒。

她的心開始作作痛。

身置芸芸衆生，他如同神明，怎麽會看到這麽平凡又不起眼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