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09

Chapter 09

那年,我因為腦袋做了手術的原因,留了一級,家裏人很擔心我。

我讓他們不要擔心,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來到班級裏,我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最後一排的那個女生,可能是因為長得很好看吧。

後來下了課,許多同學圍在周邊,問着我各種問題,我有心而力不足,從前的同學也沒有這麽…熱情。

我一眼又望見了那個女生,她的皮膚很白,頭發很黑,整個人都有一種無畏生死的感覺,這種人只在一些文學作品裏面見過。

我想認識她。

有人告訴我,那個女生很不好惹。

我沒有放在心上。

下午的體育課,我知道那個女生名字,她叫宋離。

她并沒有和大家一起跑步,而是一個人拿着漫畫書安靜地看着。

我和她坐在同一片藍天下,同一塊草地上。

好像連呼吸都可以聽到。

我悄瞄向她,她的馬尾很好看,這時一陣風吹起,把她的劉海吹得稍亂,她纖細的手把那縷發絲撫平。

班裏的同學們都不太喜歡她,但是我覺得,一個人只需要擁有自己獨有的信念,再去為了這一份信念堅定終生,便足矣。

同學們跑了很久,我很羨慕那些仍能夠自由奔跑的人,為什麽他們擁有健康的身體,卻不懂得珍惜?

後來,宋離在同學們跑完前離開,我知道她應該是沒有人和她一起,我好似找到了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和她說話的借口。

我跑上去,與她說了我想要和她組一個小隊的意願。

可她面露的神色稍顯鄙夷,也許她在生氣,我把她的漫畫書不小心弄到地上了。

我提出幫她,她沒有接受,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依舊那麽自由,好像天生的一樣,已然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回到班級隊伍裏,同學們都讓我離她遠點,可是在剛才的過程中,她并沒有作出任何傷害他們的事情。

我替她打抱不平,于是同學們對我展露疑惑和擔心的神色。

她真的有那麽不堪嗎?

回到教室後,我不見宋離的蹤影,直到放學也未可見。

晚上回到家,父親和母親本來打算讓我認識一個人,我問是誰,他們說是宋秦哥的妹妹。

宋秦哥的妹妹應該也很優秀。

我又問,她叫什麽。

“宋離。”

我頓悟,覺得和她很有緣分。

“對了,小蘇,你和她好像在一個班。”

我笑着點頭,然後開始期待。

可後來父親接到一通電話,說是宋離的原因今天不能赴約了,換成了另外一天。

我雖然有些失望,不過開始起了期待明天。

-

這天下了場雨,父親去公司工作,母親本打算開車送我來學校,我拒絕了。

坐了公交車去學校,路上遇到了一個女生,她很自來熟,一直拉着我說話。

她說她叫王矜,是我的同班同學。

怪不得眼熟。

車駛還未駛站臺,我從窗外看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是昨天消失了一下午的宋離。

我到了教室,但沒有看到宋離。而後,同學們又湊上來,問着我各式各樣的問題。

我回答他們時,眼神一直止不住地往教室門口看。

幾分鐘後,她進教室了。

她全身都濕了,白色的校服襯衫濕透了之後會有些…周圍的同學們開始紛紛說起她的話。

刺耳、刻薄、難聽。

可他們應該不知道,她是冒雨跑過來的。

我在等着一個合适的時間,但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

早讀課的下課時間,同學們都很困,一般都會趴在課桌上補覺,我把自己的外套脫下,然後假裝去接水的時候,把外套蓋在她的肩頭。

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想法,她會不會嫌棄我?

可後來,她穿着我的外套,并沒脫去。

我很驚喜。

但還是覺得,她這種狀态肯定還很難受,畢竟早上的雨挺大的,突如其來的雨勢,她的鞋子估計也進了水。

中午時,我帶她去辦公室,她乖乖地跟着我過去。

好像這樣安靜聽話的她,沒有同學們說得那樣讨厭。

為什麽要說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與觀念,我只是蘇昌別,不是別人,但是與自己觀念不和的人又為什麽要去對他人評頭論足呢?

我感受到她小小的一個個頭,跟在我的身後,連呼吸都極清淺。

在辦公室裏,我與班主任老師說了,想讓她成為我的同桌。

這樣的好處有兩點。

其一,下課後,同學們應該不太會與我說話了。

其二,我的父母與她的哥哥關系和睦,我和她在學校裏也可以互相照應。

班主任老師也很好,答應了我的要求。

在搬桌子的時候,桌子輕輕地就可以擡起,可她很艱難。

是因為不習慣旁邊多了一個人?

後來下課,她問我我喜歡什麽。

我覺得有意思。

但見我不回答,她不太高興,我趕緊說是國際象棋。

沒想到,她當天就給了我一套。

她的內心肯定是柔軟的,溫暖的,只是習慣作出尖銳鋒利的外殼,将自己鎖在裏面。

像個刺猬。

我問她是否會下棋,她說不會。

我頓時有了想法。

當天下午回去,我從父母親那裏得知她和宋秦哥會來家裏做客。

我趕緊擺了一個棋局,把那套她給我的棋子放在家裏最顯眼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麽,可就想要這麽做。

好像吸引她的目光,我的內心會多些滿足感。

很快,他們來了。

她吃飯時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與我們不太合,于是我可以看到她眼中的疲倦。

就完餐,我把她帶到卧室裏,雖然這樣不太合乎禮儀,但是,面對她,我不想用那麽多的規矩。

她比我自由。

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在眼下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淺灰色陰影,與她的淺色眼眸一樣淡然。

可能她不習慣挫敗,離開的時候氣壓很低,我知道自己好像應該對她更有耐心。

隔天的體育課上,老師突然說要測試長跑這個項目。

我看到她已經開始跑了,跑之前似乎在朝着我笑,那個笑容很燦爛肆意,像一場盛大的陽光,撒滿世界和我的內心。

我永遠忘不了她跑動時的模樣,那麽青春洋溢,優美流程的線條在她的身上眷戀勾勒着。

我心裏有了一絲向往。

對運動的向往,亦是,對她的向往。

在她的身上,我找到了自己未曾擁有的東西——汗水、活力。

放學回去時,母親帶我去了醫院,檢查我的腦袋,這樣的生活已經進行了十幾年了。

但我在別人面前展示的,是我願意展現出來的一面,那是還算健康的一面。

翌日清晨,我看她的眼睛裏都在發着光。

她說要和我比試,我給她做了幾道題目,居然都做出來。

這樣只好實現我的承諾了。

我不可以不守信用。

她的下棋總是直接而猛烈,這樣不經過深思熟慮怎麽能行,我告訴她應該要學會放棄,她有些興致缺缺地聽着。

我只好讓她自己體會了。

于是擺了一個殘局,說出以前我經常會說的一句話:“這種棋盤只能放棄……”

她好像有點思考。我嘴角微微上揚,她這個樣子,真是不想讓別人看到。

可我意識到,我和她之間的關系,好像只是同桌之間的關系。

同桌就同桌吧,讓她離我更近一點。

-

運動會來得快,她一個人一口氣報了好幾個項目。

然後在那天,脖子上的金牌閃爍,她的眼睛更亮,誘導我往裏面陷。

我說,我會在她的終點等她。

賽道的終點,人生的終點。

她沒信,走了。

第二天,我在她跑到彎道時,大聲給她加油,然後興沖沖地站在她最後的終點。

我祝賀她,她朝我嬉笑着,當時的風都溫柔,她嘴角的酒窩像是又一個致誘因素。

她對別的男生都會說些不太禮貌的話,但是對我,好像不一樣。

她的心裏也只是把我,當做她高三朋友那樣的朋友嗎?

這幾天去學校的公交車上,我一直碰到那個叫王矜的女生。

她很好,但是,我不喜歡她,她明明可以感受到我的拒絕,為什麽還要不斷靠近我?

這天,我剛給小離(我只會在心裏敢這麽稱呼宋離)講完題目,王矜就來問我問題。

可我不懂得怎麽拒絕這種請求,我還是教了她,可她沒有聽懂,我又講了幾遍。

小離嗆了王矜幾句,我感受得到,她生氣了。

但我的心裏居然還有點高興,好奇怪,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新鮮而又深沉。

小離在英語課上被老師點名,她當時的心情不好,我想着,就不要去煩她了。

回教室後,發現她的神情不對,可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她為什麽會生氣,難道是因為上課的原因?

那時的下一節課是體育課。她出了校門,我也打算跟出去,結果,看到她被幾個男生圍堵在巷子口。

其中一個男生我知道是誰,叫龍應,也是二中的,但他經常作為問題學生被找。

我把小離帶回去,她問我為什麽出來。我說了理由,她說我在說謊。

我承認只會在她面前說謊。

我說,我只是把她當朋友,當同學。

這種謊言,說不定也會将我自己騙過去,許多年以後的我也會只局限于現在的我和她嗎?

不會更進一步嗎?

我會不甘嗎?

我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可我不會放棄自己的規矩,逾規,我恐怕會讓自己不安,這種觀念在十幾年前就已然深入我心了。

我回學校,在洗手間擦衣服的時候,一個男生問我是不是和小離有什麽,我不能讓她覺得難看,當時就否定了。

那個瞬間,只有我自己才能感受到自己猛烈而不規則的心跳。

我想起那時不小心把她按在草坪上,她臉上的細小絨毛細膩溫和,嘴唇殷紅,我很想吻下去,可最後還是沒有那麽做,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我不喜歡王矜,可她的告白讓我難堪,我第一次不禮貌地丢下一個人,回到教室後,小離說我的模樣很可笑。

是我對她的感覺讓她感到惡心嗎。

就在我感覺一蹶不振之時,父母親讓那我去小離家為她補習,我當機立斷就答應了。

後來小離與我說,宋秦哥一直不答應給她買游戲機,我當時什麽都沒有反應,不過心裏記下來,想着哪一天買來送給她。

小離的成績越來越好,我很開心,她好像并沒有拒絕我,我也想在她的身邊多呆幾年。

最近的醫院檢查都很順利,醫生說,我的腦袋有轉好的跡象。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不然,一天放學,那個叫龍應的男生來到小離面前與她表白,我心裏油然而生的一股怒氣。

後來宋離為了我出氣,我也忍不住擁住她,她的身軀那麽小,沒有推開我。

我也只敢放肆這一回。

某天,我下單了那個游戲機,是最好的配置,問了宋秦哥小離的生日在哪一天後,就準備好了所有。

小離看到我為她準備的禮物,她很高興,帶我見了她的好朋友,叫裴婷。

這說明,我和她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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