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Chapter 10

高二下學年，母親生病了，是以前落下的病根子，家裏的經濟情況好像不太穩定。

搬家是必不可少的了。

一天裏，父親的頭發好似一夜白了許多，也蒼老了許多。

我自己偷偷了解，是因為公司出事了，打了很久的官司。

我每天把自己不好的負面的情緒都埋起來，不要讓小離看到。

可後來，我的成績掉得很快，母親的病情也越來越差，家裏的狀況一日直下，小離突然提出來讓我跟她分開坐。

我很想要抱住她，很想說，宋離，你為什麽這麽狠心啊。

小離，你可不可以，對我好一點啊。

可是，我只能讓步。

我找過她很多次，都被她躲開，我心裏慌了，小離是不是不需要我。

但那天的檢查結果讓我死心。

我的腦袋的情況開始惡化，也許只能再活不到十年，我看着醫生悲哀的眼神，眼中逐漸模糊。

果然，我還是不能陪在小離的身邊吧，她的身邊總會易主。

而我要做的，就是不去打擾她，只是看着她好好生活。

好巧不巧，王矜成了我的新同桌。

她每天都會纏着我給她講題目，這很不一樣，因為以前都是我去主動給小離講題目。

我不懂拒絕，給她講了一遍又一遍，她沒有小離悟性那麽高，我很不喜歡她。

父親的公司救回來了，我以為母親也有救了。

可當我站在熄滅的手術室前，面對蓋着白布的人的前面，還是恍惚，腦袋很疼…

我的母親。

離開了我。

這個事實讓我混沌了，最後的考試沒有考好。

王矜每天都會跟在我的後面，我覺得她太過活潑了。

我拒絕地越來越明顯，她卻也好像習慣了一樣，平時怎麽與我相處，還是怎麽相處。

可我總放不下小離，她的笑顏就好似在昨天，每每浮現在我的眼前，心就如同刀割一般，撕裂的疼痛。

自己身體的情況越來越差，只能靠學習來麻痹自己，我不能讓小離一生都在我身上浪費掉。

到了高三，我的成績又重回了第一，王矜與我一個班，小離和我不同班。

這下，我和她連面都見不了幾次了。

有時我會看到小離一個人去食堂，總覺得好傷心，為什麽我不能站在她的身邊呢？

心想自己的病情，怎麽有資格談論未來。

“蘇昌別，你沒有未來。”

我對自己說。

可說回為什麽考第一，因為這樣可以讓小離看到我，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即使，我看不到她。

我的成績可以被征大保送，我決定了，就去征大。

不辜負自己吧。

高三的上學年最後動員大會，我正在閱讀稿子，聽到了小離的名字。

趕到醫院後，發覺她的身邊的人已然易了主，那個男生我不認識。

但他應該是對她好的吧。

那樣就夠了。

王矜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她開始對我動手動腳，我臉上出現愠怒的表情後，她就會住手。

我不想辜負任何人，小離還是王矜。

我不值得。

雖然被保送了，手續辦完後還是沒有離開學校，我選擇待在學校裏，因為，這裏有她。

有一天是雨天，我看到小離朝我走來，我以為回到了從前，她的衣服濕了，我想要去給她再披上我的外套。

随即而來的是王矜的動作，她肆無忌憚，吃準了我不會生她的氣，可我還是把她推開了。

高考前，王矜一直讓我陪她去一家自習室學習，我拗不過她，她直接讓我一直陪她陪到高考的前一天。

我真的不想讓她越陷越深，在高考完後，我再次見證了喜歡着小離的那個男生。

裴婷讓我追上去，可我沒有打算，他們這樣下去，也會很幸福的。

沒有我，很幸福。

可為什麽還在隐隐作痛呢？

是不舍嗎？是依戀嗎？

還是只是在想，為什麽自己一定要與她分別。

-

王矜居然找到我的住處。

她親了我的側臉。

我當場愣住。

我曾經想象過，我和小離會在溢滿陽光的陽臺迎接一天結束，然後她會在太陽失去最後一絲光芒之際，吻上我的嘴唇。

這樣該多好。

可這只是幻想罷了。

現實是，王矜在這樣的環境下親吻我的臉龐，然後告訴我，她一輩子都想要賴在我身上了。

我明确拒絕她，告訴她，我有喜歡的人了，一直是同一個。

她愣住，紅着眼睛，還說會喜歡我，我苦笑，笑得很無奈。

我告訴她，我已經惡化了一年的表情。

她的表情從一開始的疑惑變為确信，她說，會陪我一直到生命的終結。

我搖頭。

世界上總有人為了奔赴自己的理想與願望不惜犧牲一切，可這就是現實。

大學時期，我認識了一個學長，他姓王，叫王志遠，後來他跟我說，他是王矜的哥哥，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王志遠說要帶我一起去酒吧，我覺得無聊，就跟他一起去了。

結果在那裏看到了小離（我不知這樣叫她是否還合适），她的眉眼又是以前的冷淡，皮膚白皙細膩，在燈光下也發着冷白色。

她比以前更好看了。

後來王志遠讓我去接一下王矜，我看了一眼正在與他人聊天的小離，猶豫了。

王志遠：“昌別，我去趟廁所，你先幫我個忙啊。”

我不好拒絕，只好去門口接了王矜回來。

剛回來就聽到有人問小離，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我進了房間門，看着她的眼睛。

一個人的眼睛很難撒謊。

“沒有。”

那語氣決絕，好像很急迫地想要去與我撇清關系。

所以，蘇昌別，你到底在堅持什麽？她都不愛你，從來沒有愛過你。

放下吧，然後安靜地離開。

後來的四年裏，我見她的最後一面大概就是那場她贏了我的比賽。

她最後沒有去參加其他大型比賽，放棄了這個機會。

我的手指磨砺着那套國際象棋，看到校園網上小離與那個男生在動态裏公開的信息。

小離，我好像終于可以放下你了。

-

畢業後，我選擇出國，說不定就不會死在這個傷心地了。

在外學習了四年，雖然也挺辛苦的，但是身體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疲憊。

這年過年，我打算回國，與父親一起回去。

我們搬回了以前那個家，總覺得還有母親的存在。

父親見我的氣色在一年前好起來後帶我去檢查了一下，居然發現我的腦袋又奇跡般地恢複了許多。

他喜出望外。

可我的內心，最多的是悵然若失。

上帝好像最喜歡看這種悲劇與喜劇，看人間百态，全然于鼓掌之中。

這幾年裏，我斷絕了與國內的任何聯系，包括與王矜的。

我的內心致使我去到那扇熟悉的門前，那扇曾經一打開，就可以看到那人的門。

她現在是什麽樣子？肯定更好看了吧？

來開門的不是小離，而是…

“昌別？你怎麽來了？”

“宋秦哥，回來看一眼。”

我看着他的神色，很是疲憊和倦怠。

這幾年發生什麽了。

我不在的，空白的，幾年裏，宋家變了許多，家裏也像是很久沒有清掃過了一樣，沒來之前的整潔幹淨。

“抱歉啊，有點亂。”

不是亂，是物是人非。

我不見宋離，只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宋秦哥愣了很久，他一直盯着宋離以前的房間看，看了很久。

很久之後，他才說：“她走了，一年前。”

我滞留在原地也許久。

空蕩的心裏一直在被這句話敲打。

一年了，我在一年前表情開始好轉，可那時，她卻永遠離開我了。

宋秦哥帶我去看了小離的墓，看着上面的照片，她笑得開心。

我也不自覺看着那張照片笑了。

面對死亡，我會突然地無力，母親走的那一年，和這一年。

突如其來的，沒有預示的。

“對了，我想給你個東西。”

我聽到宋秦哥的聲音，轉頭看他，他遞給我一個本子，示意我翻開。

那本子很厚，很舊，很簡單，不知道裏面記錄了什麽。

我翻開來的第一眼，就是好幾頁我的名字。

我看得出來，這是小離的字跡。

越往後翻腦子裏的記憶就像是被撥開雲霧缭繞，被抹去了世間塵雜，開始變得煥然一新。

「蘇昌別，我好喜歡你，喜歡到，我都不記得自己了」

「蘇昌別，你喜歡別人，我會祝福你的，你放心去愛」

「蘇昌別，我離你越來越遠了」

「蘇昌別，蘇昌別，蘇昌別…」

……

在家裏，我一直看到深夜，看得出來，這些都是小離在高中時的記事，裏面的考試排名和分數相當多。

原來她一直是愛我的，只是我們一直在誤會與錯過，我們總以為不愛着對方。

其實不然，相反的，我們愛到骨子裏，卻因為各種原因…

我只覺得窒息，這種被灰塵埋沒依舊的陳舊記憶在一字一字的出現下開始鑽心、刺骨。

我看着着本子笑了，上面寫着「目标，蘇昌別」。

下一秒，一滴眼淚打濕了上面的那一行字，黑色的筆墨在水中暈染，多像我們的青春，模糊而荒唐。

「說我們即在說離別」

「蘇昌別，我最大的遺憾大概是…我不能與你一起奔跑在夕陽餘晖下，不能跑在清風明月裏，不能跑進你的心，我們不能一起大哭，一起大笑，我們能總在說着離別。

——宋離日記最後一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