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已經做好了時刻警備着被容祭問東問西的打算，但容祭竟然什麽都沒有問。
那場談話之後，容祭就像是沒聽他說起過游魂的事一樣，完全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态。
真沉得住氣……
塗漣當然對這樣的情況喜聞樂見，他不想戳破。
謊言這個東西，能不涉及就不涉及，倒不是他的道德标準作祟，主要謊撒多了必須得記得住才行。
原本是換個殼子換個記憶，誰知道他還能遇到仇瑜和容祭，心虛使他進退兩難。
付菡出現了，帶着冬日遠方而來的寒氣，和……愈加蒼白的臉。
塗漣情不自禁伸手去觸摸他臉頰的溫度，沒有想象中那麽冷，所以到底是為什麽？
“你受傷了嗎？事情很棘手？”
“沒有受傷。”付菡對他微笑，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放心。”
塗漣分不清他說的是真話假話，因為他面對“自己”，從來都是毫不掩飾的溫柔，加上這層濾鏡，很容易會讓人忽略他說謊的可能性。
因此從付菡嘴裏說出來的話，都像是真話。
他朝着容祭走去，距離幾步的位置，站定問道：“現在已經到了川無峰腳下，你确定要去找覓魂鏡？”
塗漣悄悄看過去，他也很好奇容祭的選擇，雖然自己是撒謊，但找到覓魂鏡就是為了找到司慕的魂魄，他暗示對方司慕的魂魄近在咫尺，他還要去找覓魂鏡，豈不是多此一舉？
不過撒這個謊是下下策，他可不希望因為司慕的原因，被容祭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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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祭沒有開口，輕輕點頭，從始至終都沒有多看塗漣一眼。
好樣的，是條漢子。
塗漣眨了眨眼睛，看向看起來有些虛弱的付菡，聽見他說：“那就如你所願。”
塗漣以為鶴離會跟着付菡，但并沒有，此行最終還是他們三個。
一開始見到他們的是打掃的弟子，外院做打掃的弟子是最沒有前途的，資質最差，若是有個羽化登仙的美夢，可能終其一生都要留在外院了。野心要與能力匹配才行。塗漣對外院打掃的活兒，不可謂是不熟悉。
小弟子心情不好，接待客人時看起來心不甘情不願的。
塗漣是本來面目，付菡在他面前一直是僞裝的形象，容祭沒想僞裝的意思，大大咧咧跟在他們身後。
“三位公子找誰？”
那态度，引得容祭發笑，即便不知道他們是誰，光是看塗漣的修為，也知道不是個能怠慢的主。
在外院打掃，不好好幹活，滿心怨氣，恐怕這一世都出不了頭。
容祭這一笑，掃地的弟子愣了，莫名變得怯生生的，又問了一遍。
“三位公子找誰？”這次語氣好了很多，腰板都不由自主挺直了一些，好像是擔心自己的個人行為丢了門派的面子。
登入川無峰的大拿不少，常來的多半臉熟，這三位生面孔，即便有修為高的修士坐鎮，也不怪他輕看，他沒見過，井底之蛙地以為人家不是人物。
塗漣走上前去：“勞煩通報一聲，就說……塗漣回來了。”他默了默，又開口提醒道：“去找川無峰最能說了算的那個。”他倒是知道如今說了算的是哪個，卻不能明說，這不是他該知道的事。
小弟子皺眉低頭，默念了兩遍他的名字，然後跟見了鬼一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盯着他瞧，惹付菡不快，付菡催促道：“還不快去。”
他一出聲，把人吓得颠三倒四地就跑進去了。
再出來，就不止他一個人了，塗漣對這環境熟悉得不得了，見到洛昇的時候着實有些小激動。
雖然在這之前他們的輩分等級，都有很大差別，但總歸是熟悉的人。真正算起來，比身邊這兩個可熟悉多了。
洛昇老淚縱橫：“師兄！竟然真的是你！”
他身後幾乎跟着川無峰目前還在的所有宗門長老，以及各個別院的高階弟子。
塗漣一臉無措，“呃，我其實什麽都不記得了。不過……應該是我。”
洛昇大驚：“為何？為何什麽都不記得了？”
塗漣知道他是真的激動，只好幹笑應對：“這個原因嘛……也不記得了。”
洛昇激動之餘就要去握塗漣的手，塗漣剛準備躲開，就被突然出現的付菡擋在身前，生生把洛昇擋住。
這畫面何其詭異，洛昇與面前這三位年輕人看起來簡直像是子孫相見，他一個花甲老人落淚不止，眼前三個小的沒有一個與他共情。
倒是洛昇身後的人都很感慨，對塗漣突然出現這件事，都覺得十分不可置信。
付菡幫他回答：“他什麽都不記得了，自然也無從知曉失憶的原因。”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
後半句雖是塗漣猜的，但付菡的眼神表現得非常明顯。
塗漣被迎進內廳的時候，瞧見幾個長老在後面悄悄抹淚。
……感覺跟見鬼了似的。
他們面對司慕的時候看起來都很嚴厲，塗漣很确定那是因為他們瞧不上司慕，幾次內部進階考試嚴厲到當事人以為他們是想整死自己。
兩相對比，無限感慨。
看來優等生會獲得的鮮花掌聲，遠不是學渣能想象的到的。
洛昇哽咽着看他：“師兄，你這麽多年，都去了哪裏啊？”
塗漣忍不住看向別處，付菡皺眉無語，容寂輕笑出聲。
“我再說一次，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塗漣一字一頓，說得清楚明白，他知道洛昇反複問差不多的問題是為什麽，多年不見，再熟悉的人相見都會無話可說的，但……挑挑揀揀也能說些更有營養的吧。
此刻，一個老頭子出面打圓場。
“回來就好，回來就很好了，至于記憶之類的，我們之後再說嘛，先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
他把注意力放在塗漣身後兩人身上：“與塗漣師兄回來的這兩位，想必也不是什麽小人物，既如此，趁着大家都在，師兄不如給我們介紹介紹。”
容寂最先朝着大家微笑自我介紹：“我叫紀融，與你們師兄不熟，只是偶然在蒼木山遇到。我遇上了一些難辦的事，容他二位施手搭救，又偏巧聽說他們要回川無峰，塗漣聲名顯赫，他突然出現，唯恐那些不懷好意的來找麻煩，他們好心邀我一起來，我便來了。”
簡單大方，即便是謊話，随口一說，不添油加醋，倒不會惹人懷疑。
衆人把目光放在另外一個陌生人身上。
付菡起身，朝着洛昇微微欠身，洛昇一怔，也趕緊站了起來。
“公子這是何意啊？”
“我對塗漣來說不是什麽陌生人，我與他，是道侶。”
洛昇蒼老混濁的眼珠子立刻黏在塗漣臉上，“師兄，他說的是真的？他是你的道侶？！”
司慕是川無峰底層弟子，其實以前見到洛昇的機會不多，但在他心裏，洛昇一直是川無峰的大Boss，說一不二的那種，又因為是老人，是長輩，塗漣自身資質差怪不得人家，他還是挺尊重洛昇的。
誰能想到有一天兩人位置颠倒，對方一口一個“師兄”叫得他暈頭轉向。
塗漣被他這麽一問，情不自禁緊張起來，也站起身來，“……應該吧。”
付菡聽他并不确認，委委屈屈看過去，塗漣把目光移到別處，不看他。
他說的是事實啊，他什麽都不記得付菡是清楚的，他們是道侶……哦不，即将成為道侶，都是付菡一個人一張嘴說的，他哪知道是真是假。
“師兄不知道？”洛昇臉色變了變，再看向付菡就帶着明顯的疏離感了：“這位公子說得篤定，我以為是發生在師兄失憶之後的事，現在看來，并不是？”
付菡也不藏着掖着，大方點頭：“我與塗漣相識于少時。我二人之事鮮為人知，糾纏時間甚遠，其中種種，不足與外人道也，但我們結為道侶，是事實。”
塗漣一愣，他以為付菡多少會說些真假參半的話，畢竟這個時候，容祭都知道入得川無峰須得隐藏自己，目前看來，付菡對洛昇他們說的話，跟對他說的一樣。他只是選擇一些能說，一些不能說的就不說了？
有人開口呵斥他：“你一人之詞，塗漣前輩根本不知道真假，我們又為何非要信你？！”
理直氣壯的質問，塗漣看付菡皺眉，那一張慘白的臉，都有些可憐了。
付菡看向他：“我對塗漣的心意，除了他本人，無須向任何人證明。他知道我的心意，不是昨日今日，以後的某天，總會知道的。”
他語氣輕描淡寫，塗漣卻有些觸動。
他意識到自己與付菡好歹也相處了這麽些時日，此時此刻真的一句話都不為他辯駁嗎？
塗漣湊上前去，“我雖沒了記憶，也不知誰人說的是真是假，但自從遇到他，他一直對我很好，起碼看起來……全心全意。”
塗漣意識到，付菡很容易讨好，他只是簡單地說了這麽一句話，付菡眼睛就紅了。
人設崩了啊喂。
他看不下去，幹脆去看洛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