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洛昇沒他那麽好說話，盯着付菡滿臉的不信任。
但正如付菡所說，他對塗漣的真心無須向其他人證明，付菡根本不在意，只是陳述事實一般說出來罷了。
他沒想達到一個什麽被別人認可的目的。
“前輩，莫要被他蒙蔽了！看他巧言令色的樣子，以你的身份，想貼上來的無名之輩不計其數，他只是挑準時機刻意接近你罷了！”
“對啊，對一個什麽都不記得的人表明真心，誰曉得是真是假——”
“多半是假的！塗漣何許人也，任誰都能與他随随便便結為道侶了？簡直可笑！”
……
塗漣不知道看熱鬧的這些人裏面，有多少是真的為了他着想，又有多少只是不希望與他結為道侶的另一個是眼前這位“無名之輩”的。
……
何況他們不知道，付菡可算不得是什麽無名之輩，他有名着呢。比他，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付菡原本就不怎麽好看的臉色一點點陰沉下去，塗漣剛想開口幫他解圍，以免今天來一場血洗川無峰，卻偶然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
——“好像啊。”
說話的應該是個姑娘，聲音雖小，卻傳到了塗漣的耳朵裏，而且不止他一個人聽到。
洛昇看向人群後方，“是誰剛才在說話？好像什麽？”
看熱鬧的人自動讓開一條空路，站在後方的一個穿着鵝黃色衣裙的小姑娘顯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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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說的。”怯生生的，似乎很懊惱自己說了話，她小心翼翼地瞧着付菡，局促不安。
塗漣比她還不安，看起來……好像要出事。
“月湘，你剛才說了什麽，別怕，再說一遍。”之前勸慰洛昇的老頭兒往前站了站，似乎和那小姑娘很熟悉。
“爺爺……”
“過來過來。”老頭兒向她招手，被叫做月湘的小姑娘走到他身邊站定，微微擡臉打量付菡。
“告訴爺爺，你剛才說了什麽？”
月湘抿了抿唇，思緒掙紮半晌，“我只是随口說說的，大概是認錯了……”
塗漣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已經大致有了一個猜測。再看容祭，他從自我介紹結束之後，就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此刻比那些普通看熱鬧的人看得還專心。
容祭之前介紹自己說跟他不熟，基本上是萍水相逢，塗漣一度以為是為了之後的事情作鋪墊。
他們入後棂山禁地，找覓魂鏡肯定是要私下偷偷進行的。
容祭在自己的謊言裏蒙他們相助才能有機會來川無峰，若是之後東窗事發，塗漣和付菡滿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那個名為紀融的家夥，是個恩将仇報的白眼狼。
說不定還是一早就用了苦肉計計算好了一切，目的就是來川無峰闖後棂山。
但現在看來，容祭不多說什麽，興許是為了跟他們撇清楚關系。他們會如何，那就不是容祭會關心的事兒。
“認錯了誰？”
洛昇也瞧出了什麽，面對說自己是塗漣道侶的這個陌生男人，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成敗在此一舉。
“說出來，不要怕。”洛昇循循善誘：“在場這麽多人，你一個小姑娘，哪怕說錯了什麽也沒有人會怪你的。”
月湘吞咽口水，看起來非常緊張。
“我……”她看着付菡，又看看在場其他人，最後把目光放在塗漣身上：“我也不确定。”
塗漣沒有給她任何回應，只是那些宗門長老一副要給她做主的樣子，似乎給了她說出來的底氣。
“我還很小的時候，跟父母，去過一次魔域，見過……好像見過這位公子。”
月湘揪着爺爺的衣角，輕聲開口。
話音剛落，一片嘩然。
“魔域……”
“她在說什麽？這人跟魔域有關？”
“真的嗎？他身上可沒有那些髒東西的味道，塗漣會意識不到自己跟個魔物在一起？”
……
付菡一點點掃過所有人，眼神十分可怖，圍觀群衆讨論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洛昇眉頭緊鎖，壓迫感淹沒了那個可憐的小姑娘：“你可認得他是誰？”
月湘已經臉色慘白了，實在不敢再多說哪怕一句，但是被洛昇追問……她率先看了看身邊的爺爺，眼見對方對她微微點頭之後，又重拾了出聲的勇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她咬了咬嘴唇，艱難地開口：“好像是魔尊付菡。”
“什麽？！”
“竟是那個臭名昭著的魔物？！”
……
塗漣聽着那些刺耳的話，一陣陣心累，這些被說出來的臺詞他提前都猜到了。
只是……不知道付菡本人會怎麽應對。
他看向付菡，後者一臉淡然。難道他想到了這一出的可能性，所以早就有應對方法了？
月湘看起來不敢确定，怯懦道：“但我當時年紀很小，恐怕只是看錯了……”
這會兒她的聲音已經沒人注意聽了，大家都更在乎她之前說出來的話。
若魔尊付菡這四個字不是事實，其實也沒有人在意的。
洛昇總算抓住了這個陌生男人的把柄，但是總覺得哪裏不對，不過來不及細想了，只要能将他與川無峰撇清關系就好。
“聊了這麽久，還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洛昇連張笑臉都堆不出來，看着付菡一身森然的寒氣：“你說與我師兄相識于少時，又說糾纏時間甚久，但我師兄是何人，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你真是魔域來的，他與你必然沒有關系。川無峰衆人也不會任由一個騙子來去自如，謊言自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這就是把話說死了。
洛昇把付菡的路全都堵死了。
塗漣聽得手心冒汗，明明被質問的不是他，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緊張，難道是因為不想看着付菡被川無峰衆人攻擊？
“我叫付菡。”付菡總算開口，“我确實是魔尊付菡，她沒認錯人。”
塗漣瞪大了眼睛，他以為他有很好的應對方法了，從沒想過付菡是這麽誠實的人，別人問什麽你答什麽是嗎？
付菡說完，靜靜地看着塗漣，在等他的反應。
恍然間，塗漣似乎明白了，付菡根本沒有準備應對的辦法。
容祭報上的是假姓名，他沒想涉身其中，但付菡和容祭不同。
付菡此番來川無峰，根本不是為了幫容祭找什麽覓魂鏡，他有自己的目的。
他想求一個名正言順。
塗漣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危險的想法，也這麽固執地實施了。
他們在一起……好吧就算真的在一起，也是根本見不得光的。
但付菡想讓這份感情衆人皆知。
他可能會失去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包括塗漣。
因為現在的塗漣，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付菡不是對那些人坦白，付菡是在對他坦白。
将自己最醜陋的秘密放在所有人面前，在這麽鄭重其事的場合，主要是賭了一把，想讓塗漣看到最真實的他。
怎麽感覺有些傻呢……
塗漣跟他對視，不太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只能看到付菡眼底的膽怯和孤注一擲。
這人傻死了，還這麽膽小。
到底是怎麽想的啊……令人頭痛。
塗漣腦子裏閃過很多東西，如果付菡能把自己的真實身份攤在所有人面前，那是否表示，他跟自己說的一切也都是真的，不摻雜一點兒虛假？
付菡的名字誰都聽到過，但付菡長什麽樣子确實沒多少人見過。
他認得付菡，還是因為那段跟仇瑜有關的往事。
塗漣閉了閉眼睛，看向其他人：“安靜，大家請安靜一下。”
他總算發話，其他人陸陸續續真的沒有人說話了，都看向他。
“這件事……我是知道的。”塗漣看了一眼付菡：“是我不對，我知道川無峰如今的地位，是萬萬不可能容得下他的，所以才讓他斂了原來的氣息，跟我一起回來。”
付菡沉默着站在他身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洛昇看着塗漣一臉的痛心疾首：“師兄！你——你糊塗啊！”他根本不信塗漣剛才說的話：“是不是他逼迫你的？你有什麽把柄在他手上嗎？川無峰是你的家，有什麽問題我們不能幫你解決呢？何苦跟他多做糾纏？”
洛昇好像被他氣得要暈過去了：“你從小聽師父師叔們的話，天賦異禀，是川無峰這麽多年來最值得所有人驕傲的弟子，從沒做過錯事，眼底容不得一點沙子。即便你長大後不再過多停留在川無峰，眼下，你失憶後也是知道要回來的，這就是割舍不下的羁絆。失憶不是做錯事的借口！你忘了一切，就能與這種令人不齒的魔物茍且在一起了嗎？！”
付菡被激怒了，眼看就要與洛昇對上，被塗漣擋下。
“你別亂來。”塗漣蹙眉看着他：“別讓事情變得更難收場，這時候該我說話，你就閉上嘴，別吭聲。”
付菡凝視着塗漣的眼睛，他可以容忍一切說他不堪的話語，但唯獨忍不了這些人以異樣的眼光去看待塗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