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川無峰派去在煙枭鎮解決疫病的弟子之中,領頭的那個叫盧童。

見塗漣出現,立刻湊過來恭恭敬敬打招呼,眼瞧着塗漣根本不認識他,又連忙自我介紹。

“先前弟子曾在川無峰見過前輩,只是當時人多,前輩肯定不記得了,但弟子不會将前輩認錯。”

對于如何稱呼塗漣,“前輩”兩個字說出口,他看起來有些為難。

塗漣是洛昇的師兄,又多年無影蹤,乍然出現,下面的弟子都不知該如何對他論資排輩。

往深了說怕他不樂意,往淺了說不合适。

塗漣上下打量他。

還真不記得了,塗漣對這個盧童從長相到名字都沒有丁點兒印象。

不過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塗漣過來幫忙的事洛昇一早就跟弟子們通過氣了,他不可能記得每個弟子的名字跟每個人接觸交流,自然多數情況下都需要一個中間人來上傳下達。

盧童瞥向他身側的人,看着模樣不是付菡。

但他能做領頭人自然不是那種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此時此刻跟在前輩塗漣身邊,寸步不離的人,除了付菡還能有誰。

他也能想得通,必然是因為此地人員紛雜,為了大局考慮,魔尊付菡露面實有不妥,這才易容斂了魔氣無聲無息地跟過來。

不過想得通是一回事,理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盧童當然跟衆多弟子,乃至衆多修道之人一樣覺得塗漣的道侶有更好更優秀的人選,付菡別說是不配了,立場都跟他們不一樣。

哪怕只是默默無聞跟在他敬仰的前輩身後,不作妖不壞事,也不合适,怎樣都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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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弟子同樣看到塗漣來了,朝他們這邊張望。

盧童佯裝不知,帶着塗漣往人少的地方多走了兩步,輕聲禀報現在的情況。

“一開始都覺得是疫病,一傳十十傳百,形勢上此疫來得兇猛,師父讓我帶着師弟們過來幫忙救治,還帶了不少靈藥,百姓并不是修道之人,我們擔心有些虛不受補,就按照藥方遵醫囑将靈藥依次入藥,想着無論如何總有些效果。”

“沒有效果嗎?”塗漣看着他問。

“沒有。”盧童嘆氣:“不僅如此,師弟之中還不止一人也染上了病,病症與那些病人一模一樣,我們這才感覺到奇怪。”

修道之人并非刀槍不入,也會生病。

盧童從塗漣的眼神裏看出了他的想法:“此番跟弟子一起來的師弟們,都是學有所成的。雖說得到煙枭鎮的消息後一開始沒當回事,但師父說,掌門吩咐,前輩回來之後,這是頭一次川無峰幫百姓解決問題,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不能丢了川無峰和前輩的面子。”

這倒符合洛昇的想法。

還以為塗漣聽了會笑一笑,發現他依然面無表情,盧童正了正神色,繼續開口。

“師弟之中有人染病,且跟普通百姓一樣治不好,情況越來越差,弟子就立刻跟師父禀報了,長老們商議之後,原本是不打算叨擾前輩的,恰逢當時疫病已經不僅僅只在煙枭鎮,鄰近的村落莊戶也都有了病例,此時牽扯到了其他宗門的管轄之地,他們也動作起來。煙枭鎮畢竟是源頭,所以此地的人是比其他地方的人要多一些,但查了這些時日,一點進展都沒有。咱們最開始染病的兩名弟子,已經丢了性命,事态嚴峻,不得已這才聯絡了前輩。”

塗漣微微颔首。

他從洛昇那裏知道的情況也差不多就是這樣,盧童又說了幾句,講得更詳盡一些。

有其他宗門參與調查,他們很快就發現這根本不像是因為接觸傳染才染上的疫病,更像是下毒,或者說是下蠱。

煙枭鎮開始之後沒多久,周邊也漸漸淪陷,某一日突聞千裏之外歸屬于修凝宗的苜蓿鎮也出現了相似病症,後來雷同越來越多,怎麽看怎麽蹊跷,尤其即便不是對症下藥,怎麽可能吃了那麽多藥做了那麽多事一點兒作用都沒有呢?

偏偏就是一點兒用都沒有,只要出現病症,就只能掐着時日過活,無一例外。

“下蠱的話自然就是南疆那邊的,但據弟子所知,南疆那邊也有了一樣的情況,沒能逃得過,所以——”

盧童沒有把話說盡,他意有所指看了一眼一直沒有開過口的跟在塗漣身邊的男人。

塗漣一邊聽他說話一邊注意着付菡的情況,突然離開蒼木山,因為同根術的關系,他擔心付菡會出問題,此時此刻自然也發現了盧童的眼神和他沒說完的話及其言下之意。

各宗門管轄之地都出了問題,南疆也不例外,剩下的,那就只有魔域了。

盧童算是自己人,但套着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殼子,塗漣不覺得自己話語權有他們看起來那麽重,他能做什麽,要做什麽,還是要看付菡怎麽說。

否則這個時候他就能問上一句:“跟你的人有關系嗎?”但他不能問,因為他知曉自己沒資格。

“我知道了。”塗漣說:“先去看看病人的情況。”

盧童帶他們去看那些病人,其中有按照時間推進快要命不久矣的,也有剛剛開始覺得不舒服确診沒多久的。

川無峰有藥修弟子,不多,現下全都在場,挨個跟塗漣打了招呼,然後都去忙了,只留一個跟塗漣說詳細情況,跟盧童說的大差不差。

好幾個人跟着,備受矚目似的。

這樣下去什麽都查不出來。

塗漣跟盧童說大概情況他知道了,讓他先去忙,自己到處看看就行,有什麽事會找他,盧童又多說了幾句才走開。

他一走遠,塗漣就轉頭去觀察付菡的表情,付菡頂着一張陌生的臉,在外人看來生人勿近。

他估摸着其他人都以為付菡對他是不同的,只有塗漣知道自己心裏的苦楚。

現在的付菡,看他跟看那些陌生人沒區別。

“怎麽樣?”

從臉上瞧不出什麽來,只能開口問。

付菡沒有回答,目光停在某處。

他看着的地方是最嚴重的病區,不久前他們剛看過那裏的病人,一個個要麽昏睡不醒,要麽神志不清一直胡言亂語。

雖說盧童說大家都覺得這不是傳染病,而是下毒或者下蠱,但畢竟一開始以為是傳染疫病來着。

按以前的經驗,他們在一開始劃分了病區,現在還是那樣照顧着各階段的病人,并沒有全都混為一談。

“要再去看看嗎?”

付菡微微颔首,塗漣在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

該習慣他各種冷漠的反應了,一定要開始習慣,雖然由奢入儉實在很難,也要習慣。他跟自己說。

盧童和那位藥修大弟子江之韌先前帶着他們去看了兩個病人,是目前他們這裏病得最重的。

江之韌私下悄悄跟塗漣說了,按照經驗來看,到了那個階段,應該活不過兩天,目前還沒有出現過例外。

塗漣頭一次覺得經驗确實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堆砌起來的。不敢深想,不能深陷。

付菡要去看的就是那兩個其中之一。

渾身潰爛,臉也沒有幸免,呼吸微弱,昏迷狀态中,身上散發着某種難以言喻的惡臭。

塗漣剛看到他的時候下意識想捂鼻子閉眼睛,顧忌現在的身份,好歹忍住了,原本跟付菡在一起,是可以自我一些的,但是……

他還是想表現得可靠穩重一些,忍住了胃裏泛起的倒酸,盡可能讓自己只看付菡的臉,又擔心會因此錯過什麽線索。

躊躇間,付菡朝他看過來。

塗漣內心一震,看着他那張陌生普通的臉,也沒忍住心動。

“怎麽樣?”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像是魔氣侵襲。”

“啊?”塗漣一顆心往下沉了沉。

雖說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是唯一的真相。

但是,塗漣來之前信心十足覺得這件事大概率跟魔域和付菡都沒關系。

他知道的,付菡只是對很久遠之前的塗漣一個人溫柔而已。

付菡管理手下也好,治理魔域也罷,都是雷霆手段,絕不手軟。

就算不情願,僅僅只是出于畏懼,魔域的那些家夥做任何事情之前想到付菡都會三思而後行。

塗漣原本想到,雖然說整個魔域不可能全都為付菡馬首是瞻,總有漏網之魚。但在盧童和江之韌跟他說了那麽多之後,他覺得出自魔域之人的可能性又小了些。

畢竟事情鬧得那麽大,如果只是漏網之魚,有自己的目的,不會如此大張旗鼓。

現在看起來……簡直像在宣戰。

塗漣垂下眼睫片刻,擡頭看他:“是你認識的人嗎?”

“目前沒有頭緒,不像是我認識的。”

塗漣眉頭緊蹙:“難道我們的分析都錯了嗎?還有別的沒有考慮過的勢力?”

各地前後差不多時間連續爆發,不像是一個人所為,更像是團隊作案。

“算了,先不考慮來源,能救嗎?”

付菡的目光輕飄飄落在他臉上。

塗漣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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