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這世上什麽東西都有價錢，再舍不得，總有一天也會舍得。”
付菡隔在容祭和塗漣之間，冷聲開口。
容祭根本不看他，只盯着他身後的人。
塗漣思忖片刻，輕輕拍了拍付菡的胳膊，付菡側身看他。
“讓我來吧。”
塗漣上前一步，精神壓力極大，指尖微微顫抖，但還是要逼自己面對。
“我對你的好，不是假的，我是真心希望你好，只是跟你想象中不大一樣罷了。歸根究底，我還是為了自己。”
他瞟向另外兩個，看起來還是對着容祭在說話。
“這很自私，我犯了錯，自然該付出代價，我不會讨價還價，今生今世，我都欠了你們，可能還得起，可能還不起。我私以為，得失都要走出來才能好好算清楚，執意留在幻境裏，才是一無所有。”
“好。”
一聲輕嘆一般，容祭彎唇凄然地看着他，塗漣看着他微微泛紅的眼睛，心頭一酸。
“那我倒要問問你。”
塗漣暗嘆一聲，看着他直了直身子：“你說。”
“他們兩個，都是名門正派培育出來的好苗子，那些人指望着他們把門派發揚光大，但你遇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半死不活，只是個……祭品，你在我身上有什麽可貪圖的？”
他問，“你騙他們情有可原，騙我，能得到什麽好處？為什麽對我那麽好？”他眸光如水，盯着塗漣：“你知道自己對我有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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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漣在他明顯停頓了一下後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鬓邊突突跳了兩下。
性情使然，塗漣對容祭的容忍度比對其他兩個要高很多。
初識每次被故意刁難，塗漣都暗示自己，算了算了，這家夥已經受了那麽多苦，性格差也是情有可原的，自己應該對他更好些，雖然不能完全彌補他失去的一切，但多多少少能讓他感受到一些人間溫暖。
在套上這個殼子之後，每次面對容祭都是又怕又心軟。
他想，那可能是那些年的心理暗示在作祟。
誠然，屬于他們兩個的那段過往只有他們彼此最清楚。
最開始，容祭做了不少讓塗漣甚至想痛下殺手了結了他的事，但最終都會為了任務成功而忍下來。
所以容祭不理解，塗漣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要怎麽告訴他，那些都不是因為愛呢？
要跟他們說起系統嗎？
初次跟付菡攤牌的時候塗漣沒說起系統，那時候只說是跟他們在一起有原因，他着實遲疑了一陣子，說出系統的存在，他擔心會影響自己以後回家。
後來仔細跟付菡解釋的時候，塗漣很主動，并沒有隐瞞系統的事。
那是很重要的一環存在，沒有系統，他做的一切都站不住腳。
不過付菡看起來漠不關心，沒有多問上哪怕一句。
後知後覺，塗漣明白過來，因為他不是付菡想要的人，為何跟那些人糾纏，怎麽糾纏到一起的，無論是緣由還是結果，他都不在乎。
系統已經消失很久很久了，跟它一起并肩作戰，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塗漣在難捱的時候也會想，系統是真實存在的嗎？
或許只是他臆想出來的呢？
“我……”
塗漣遲疑着，想說，又不敢說。
全盤托出，是應該的。
塗漣知道自己不應該繼續隐瞞下去。
但是當初在任務細則裏，需要他在完成任務的時候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能暴露系統被被攻略者懷疑，現在任務結束了，能說嗎？任務結束了嗎？他并沒有回家不是嗎？
然而這會兒的遲疑在容祭看來就是在狡辯，他眸光閃爍，水光霧氣逐漸散去，顯然對他還心存希望。
不行。
必須讓那點兒希望熄滅，讓他對自己徹底失望。
“那是因為——”
只說出了四個字，塗漣低頭看向某處。
是儲物戒裏有東西在動。
在場的除了咄咄逼人的容祭，都感覺到了。
“因為什麽？”
容祭像個局外人，只揪着一件事不放。
塗漣第一時間去看付菡，對方低着頭沒出聲，湛凡垂眸抿了下唇，仇瑜上前一步，面有郁色。
容祭再傻也感覺到了：“怎麽了？”
塗漣取出靈符。
仇瑜似乎瞧出了他不理解的表情，表情變幻，最後停在了然。他說過什麽都不記得了，也是情理之中。
“是川無峰的人在找你，高階靈符，大約是宗門長老。”
塗漣一臉茫然，付菡還在當他的甩手掌櫃。
他抿唇循着身體記憶開解靈符，興許是誤打誤撞，有效。川無峰的內部功法，來來回回就那麽幾招。
付菡悠悠看過來，塗漣開口解釋：“是洛昇，有事要我幫忙。”
“什麽事？”付菡挑眉問他，語氣冷淡。
“煙枭鎮往外幾千裏，都鬧了疫病，死了不少人，川無峰那些師兄弟們下山幫忙，發現，此事蹊跷。”
其他人也都在等他開口，塗漣有些遲疑。
付菡問他：“蹊跷在哪兒？”
“洛昇……說，那不是普通疫病，是有妖魔作祟，百姓是中了毒，他讓我問你……”
付菡看他艱難的樣子，笑了一聲：“讓你問我，這事跟我有沒有關系？”
是這樣的，又不僅僅是這樣。
洛昇原話是他必須确定這件事跟付菡沒關系，也要确定這件事跟付菡的手下，或者說，跟整個魔域都沒關系。
塗漣微微颔首：“天下妖魔大多與魔域相關，洛昇很着急。”
付菡垂眸：“你當如何？”
塗漣自然知道這件事跟付菡沒關系。
他也不知道那兒來的信心。
不單單是因為他們這段時間一直在一起，也不單單是他自帶濾鏡，他總覺得，付菡做什麽事還是會有所顧及，他不會做出大規模傷天害理的事。
畢竟一個已然惡名昭彰的魔尊，沒人知道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愛人是否會嫌棄自己的出身和行事作風。可塗漣知道，他一定會克制自己。
單是塗漣對付菡有信心是一回事，他是否能好好約束手下所有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保不齊這事真的跟魔域有關。
塗漣抿唇：“我要去看看。”
這殼子還不知道在哪裏的時候，這種事輪不到他來管。
可現在不同了，川無峰的塗漣回來了，出了這種事，洛昇找上他無可厚非，何況還有付菡這層關系在。
這件事的起始和結局都挺重要，關乎整個川無峰和魔域，他們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我陪師兄去。”仇瑜湊上來。
付菡冷笑：“輪得到你在他跟前獻殷勤？”
湛凡适時開口：“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仇公子早就被川無峰逐出去了。怎麽？他們還願意見到你回去？”
仇瑜憋悶低了下頭，拳頭攥了攥，最終也只是望着塗漣開口：“師兄……”
塗漣害怕看到他這樣可憐兮兮的樣子，但是也知道這時候不果斷，就是在給他無謂的希望。
他沒有回應仇瑜，而是看着付菡：“于情于理，我都要去看看情況，你……你回魔域吧，等我做好手上的事，我會去找你。”
塗漣不知道今天這場坦白局以這樣收場，算不算是跟他們三個都劃清了界限。
怎麽着也都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吧。
但他跟付菡的事情還沒完。
他還要把這個身體完好地還給付菡。
還要協助他，找到原主的靈魂。
如果後續劇情需要，他還要求付菡和原主幫忙，助他回家。
付菡微微偏了腦袋，環顧一周，開口：“我跟你一起去。”
“不可。”
塗漣下意識拒絕，發覺語氣生硬，态度軟下來：“那裏川無峰的弟子衆多，恐怕還不止川無峰的，雖說你我的關系很多人都知道了，但你若出現，不妥。”
魔尊付菡，周身圍繞着一堆名門正派的修道之人，誰更危險還真說不準，但只是想想那個場面，就不太行。
但不知道付菡是怎麽想的，十分執拗。
“喬裝改扮，不難。”
讓付菡裝成另一個人？這想法可行嗎？
塗漣看了看其他三個，也不像是能甩掉的樣子。
仇瑜又湊上來，眼圈微紅：“師兄，我也可以扮成其他人，只要不暴露真實身份就沒問題。”
在司慕身邊，仇瑜永遠都是這樣一副伏低做小讨好他的樣子。
塗漣看了他兩秒，轉頭，目光依次掠過三人。
“方才我該說的都說了，是我對不起你們，但我還是要說，我不是司慕，你們不應該再對我心存幻想。司慕這人，原本就不存在。今後的日子，希望大家各自安好，若是再也不見能減少各位的憤怒和傷心，往後，得知你們在哪兒，我會自覺退避三舍。若是各種補償各位能看得上，就盡管對我提要求，我答應的事，決不食言。”
他甩袖依次彎腰鞠躬，三次低頭，不多不少。
“眼下我還有事要做，就先不奉陪了。”
他扯了扯付菡的袖子，顯然是打算與他同行。
塗漣走在最前面，沒有回頭。
他也清楚，最後那番話起不到什麽作用。
恐怕還是要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