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鶴離收到消息，心生疑慮，但不敢逗留，連忙起身趕去見付菡。
付菡身居高位，此番雖然沒有人抓住他實質的把柄，但架不住有人渾水摸魚。
關于付菡身受重傷的傳言四起，他本人遲遲不現身，就像變相認下來了一樣。
而且鶴離知道，傳言并不是謠言，固然有他兜底坐鎮，時間久了還是不行。
莫不是因為這個所以付菡才願意回來的？
鶴離不覺得付菡會放下那個人回來處理魔域的事，可是來找他的人分明說付菡是一個人回來的。
付菡站在高處背對着他，鶴離還沒出聲，付菡就轉了過來。
雖然臉色還不是很好，但鶴離想到了上一次見到他的樣子，起碼現在他好好站在自己面前，怎麽都算是件好事。
“尊上。”
付菡揮手，讓其他人全部退下，鶴離面有異色。
“你可還記得當日在維神門是如何拿到解藥的？記得些什麽，全部細細說與我聽。”
鶴離微怔，他不明白尊上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
“尊上問的是那一次……”鶴離遲疑着開口詢問。
“是。”付菡似乎急于求得一個答案。
鶴離更不理解了，但既然尊上這樣問了，一定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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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努力回想了一下，發現那段原本就不怎麽清晰的記憶更模糊了，幾乎找不到存在的痕跡。
這是怎麽回事？他這是怎麽了？
鶴離的驚慌并沒有逃過付菡的眼睛，“你不記得了？是不是？”
“……”
鶴離仔細回想那段時間的事，包括一些他記得的相關細節。
然後他發現，很奇怪，在魔域的事他還記得清清楚楚，但離開魔域之後呢？他怎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呢？
“我記不起來了。”
多番嘗試無果，鶴離只能承認自己對此無能為力。
付菡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件事，不同于之前的強烈反應，他坐了下來，輕輕點頭：“好了，你下去吧。”
誰都能看出來情況不對，鶴離沒有直接離開。
“尊上，你不在的時間裏，松英一直都沒有閑着，她私下拉幫結派，好像是想給之前那位報仇呢。不過那都是借口，她還是觊觎你的位子。”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付菡看起來并不在意。
鶴離想問問他是不是跟塗漣之間出現了什麽問題，最後還是沒問出口。
那不是他能置喙的事情。
付菡沒有在第一時間去處理那些一直被他擱置的人和事，他孤身一人去了一個地方——
他在魔域一處鮮為人知的住所。
那是個被外人無意間看到絕不會認為是付菡的住所的地方，和他本身格格不入。
付菡在魔域衆多魔族眼裏都是個不容置疑的存在。
魔族中還混雜着許多妖族，早些年付菡剛剛嶄露頭角，有不少男妖女妖自薦枕席，統統被他示意直接打殘了扔出去任其自生自滅。
後來大家就都摸清楚了他的脾氣：付菡不喜歡男的，也不喜歡女的，他只喜歡至高無上的權利。
油鹽不進不說，貿然出擊還可能喪命，一下子，付菡身邊少了許多礙眼的家夥。
或許強者不應該有弱點，也不應該對誰或者什麽東西産生感情。
幾乎所有魔族都默認為付菡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只有距離他最近的鶴離隐隐知道付菡心裏是有一個人的，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提起過。
那是一處老宅子，是很久之前某戶人族離開的時候留下的。
宅子本身不算太大，勝在格局規整。
付菡第一次見到後，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那宅子原主人的各方面審美會深得塗漣的心。
即便希望渺茫，他也想把宅子留下，保存好，期望有一天能讓塗漣看到。
這麽多年來，每每思念侵蝕，當他做不了任何事情的時候，付菡都會來這裏住一段時間。
裏面的一草一木付菡都沒有動過，他只是順從自己的記憶，把住的房間布置成了塗漣房間的樣子。
他其實從來沒有機會去到塗漣的房間，塗漣不會帶他去。
他也清楚自己若是悄悄去了，塗漣知道了一定會生氣，但他還是去了。
就當是為漫長餘生留下一點點念想，付菡這樣想。
塗漣有一間書房，付菡也給自己弄了一間一模一樣的。
他甚至知道塗漣書房裏都有些什麽書，也全都照搬着填滿了。
然後隔三差五自虐一樣，享受着根本不愉快，沒有塗漣的時光。
猜測着他在做什麽，會不會遇到某個人，對他怦然心動，與其墜入愛河，結為道侶。
從此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忘了他。
付菡認為塗漣最後一定是很讨厭他的，他們見的最後一面，自己的行為，說出口的那些話，簡直像是個瘋子。
塗漣應該會喜歡那種溫柔的，自信的，天生正派的人，完全不是他。
這種認知讓付菡很是痛苦，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敢打聽塗漣的事，害怕聽到不想聽到的消息。
還好，直到塗漣消失之前，他沒有聽說塗漣喜歡過誰。
如果真有那個人，他一定會失去理智殺去了他的。然後他會陷入反反複複無窮無盡的自責和後怕之中。
畢竟他只是告訴塗漣自己殺了兩個對他不好的川無峰弟子，他就那麽生氣。
要是他回來以後知道他殺了他最喜歡的人，說不定會想親自動手解決了他。
付菡覺得自己生病了，而且越來越嚴重。
找不到塗漣的那些日子裏，付菡想象出了一個假想敵。
他想象自己殺了塗漣喜歡的那個人，然後塗漣回來了，痛徹心扉找他對峙，拔劍殺了他。
他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又悲哀又痛快。
這種病态的想象在塗漣有消息之前的那段時間達到了巅峰。
如果塗漣再不出現，付菡确定自己一定會瘋掉。
他可能會随便找上一個自己看不順眼的人，把對方當成假想敵殺掉。
那樣他就有理由繼續尋找塗漣了，質問他為什麽不出現找自己報仇。
如果塗漣還不出現，付菡可能會代替他對自己完成審判。
但這種可能性沒有繼續尋找他高，畢竟付菡從來沒有覺得塗漣是死掉了。
如果自己死掉的話，就再也見不到塗漣了。
付菡毫不懷疑自己死了塗漣一定會有些難過，畢竟他那麽善良，但不會難過多久的，他還有那麽多事要去做。
塗漣總是很忙。
付菡當時一直在煙枭鎮等他，總是等不到。
塗漣面前總有一堆要做的事，身邊總有一堆要幫助的人。
付菡擠不進去，也曾經安慰自己，沒事的，只要塗漣心裏有他就好。
卻原來，塗漣心裏從來就沒有他。
否則他不會從來不找他，就像他，見不到塗漣的時候，什麽事都做不了，只會一直想他，一直想他。
付菡一個人在書房裏待了一整天，把裏面的所有藏書都翻了個遍，直到後半夜才出來。
他踏着夜色行走，內心一直不得平靜。
如他所想，确實有些東西不對，可是為什麽直到今日才開始懷疑的呢？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塗漣會救他。
付菡總是認為有全部記憶的塗漣是很厭惡他的。
當時知道他重新出現，付菡第一時間去到他面前只是想确認他真的回來了。如果對方真的是塗漣，又什麽都記得，付菡根本沒有勇氣站在他面前。
自己之所以能活下來，真的跟塗漣有關嗎？
可是鶴離什麽都不記得了，書上說，解鈴還須系鈴人。
如果鶴離失去記憶真是塗漣的手筆，他一定做好了萬全之策，要想讓鶴離想起來，還得塗漣出手才行……
別說塗漣不在，就算他真的回來了，他也不可能出手恢複鶴離的記憶。
塗漣做好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
塗漣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絕對不會讓他知道。
後半夜，鶴離又被叫到付菡身邊。
還是問他關于他如何在維神門拿到解藥的事。
離開的時候，鶴離就知道這件事沒完。
他也試圖想了，但依然什麽都想不起來。
就像有人把他腦子裏的那一部分記憶生生挖出去了一樣。
鶴離也很奇怪，既然他不記得維神門裏發生的一切事情了，那為什麽會記得回來救付菡呢？
付菡見他苦思冥想無果，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忍不住給出提示：“你印象中，有沒有見過塗漣？”
鶴離微愣，尊上自從回來之後一直各種反常，原來還是跟那位有關啊。
他仔細回想，在付菡專注的眼神下，搖了搖頭。
“我确實什麽都不記得了，抱歉，尊上。”
付菡的目光倏然黯淡下去：“算了，早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
鶴離縱然不解，也聽出了一點苗頭。
“尊上是說當初的事其實有塗公子幫忙？”
付菡沒有否認，鶴離不理解：“尊上為何不直接去問問塗公子本人呢？”
付菡默了默，起身：“我要去趟維神門。”
“燕殺早就死了，尊上就算去了，也于事無補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