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聽了他的話，付菡沉默下來。
鶴離也不知道自己話是說對了還是說錯了，幾乎汗流浃背，想逃。
好在付菡真的很快就讓他走了，鶴離大大松了口氣。
付菡又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事。
這不稀奇，這些年來他總是會不自覺地想起距今為止很多年前發生的一切。
不過大多都跟塗漣有關，他很少會回憶自己，今天卻是個例外。
魔域第一人，魔尊的這個位置，他當年雖然是憑能力搶過來的，但在一些魔族眼裏還是贏的不光彩。
原魔尊處事圓滑，縱容手下。當然，他也是很有本事的，能力不俗，但身居高位如果只是空有一身本事，很難坐得穩這個備受矚目的位置。
他慣會籠絡人心，在付菡出現前的那麽多年裏，原魔尊培養穩固了一些自己的勢力。
那些魔族在付菡上位後并沒有第一時間跳出來反對他，而是韬光養晦，暗暗觀察情況。
原魔尊那時候只是被付菡拉下高位，并沒有死。
付菡與塗漣大鬧一場，心裏不痛快，就想做出點兒什麽，就像是故意想惹他生氣似的。
雖然他當時并不确定塗漣有沒有在關注他，但他想的是，萬一呢。
萬一塗漣也在悄悄關注他，知道他不僅投身魔域，還成了魔尊，是不是會很生氣？
氣到一定程度的話，說不定會找上門來罵他一頓。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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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菡并沒有在用理智思考，他那時候所做的一切都憑直覺，憑大腦随意的喜怒。
當時付菡并沒有要殺掉原魔尊的念頭，他不太在乎，在他的認知裏，能力大于一切。
那家夥輸了，就應該灰溜溜的跑掉。誰知道，他們會耍詐出陰招。
鶴離因為家人跟原魔尊結過仇，付菡上位，他喜聞樂見，甚至覺得付菡幫他報了仇，所以對付菡是一片忠心。
付菡中招後，才明白有時候給別人留下的生路就是給自己鋪好的死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塗漣他們一樣光明正大，贏就是贏，輸就是輸。
他對外宣稱自己需要閉關突破，那一小撮人以為已經得手了，萬無一失了，就露出了自己的狐貍尾巴。
付菡彼時還能佯裝無事，不留情面狠狠懲治了幾個跳腳的魔族，殺雞儆猴。
他知道背後是誰，但因為已經硬撐了許久，暫時不敢對全部違逆他的魔族都痛下殺手。
只能暫時将餘孽擱置，然後宣布正式閉關。
實際上那個時候他已經陷入了時不時的昏迷狀态。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他好想塗漣。
付菡自暴自棄地想，不如就這樣死了吧，讓鶴離放出消息去，塗漣應該會因為好心，念在他們相識一場的份兒上來見他最後一面。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付菡和鶴離從一個軟骨頭小喽啰的嘴裏撬出了一點兒有用的東西。
他被原魔尊的手下暗算，下在他身上的是一種邪藥，名叫“換命”，出自維神門。
那東西除了邪性，效果還很可怕，藥如其名。
他們垂涎付菡的能力，那看似無用的原魔尊不知道跟維神門做了何種交易，才拿到“換命”。
他妄圖把付菡的一切都轉移到自己身上，讓付菡去承受衰老落敗的無力感。
當然，等他徹底吸收了付菡的所有神力，他不會給付菡東山再起的機會，他會直接殺了付菡。
付菡剛剛登上高位，多數魔族都在觀望，唯獨只有鶴離一個真情實感希望付菡活下來。
事實上如果付菡死了，鶴離也活不了。
付菡驚覺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但為時已晚，如果塗漣在，或許還會想辦法救他……
不，付菡悲哀地發現不一定。
塗漣至今都以為那兩名弟子是死在他手裏，若是自己死了，他是否會站在人群之中和其他人一樣拍手叫好呢？
大抵不會，塗漣不是那種人。
然而這種認知并不能消減付菡內心的不甘。
付菡太不甘心了。
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死了，塗漣最終會和其他人結為道侶的情形。
不敢想，不想想，卻不停地在想，這顆心從來由不得他來控制。
付菡痛徹心扉，半只腳踏入地獄了，他還是放不下塗漣。
若是塗漣也喜歡他該多好啊，若有來生，他希望自己不再是魔族，不再站在塗漣的對立面上，是個普通人也好，他會全心全意去讨塗漣的喜歡。
他不需要尊嚴，不需要前途，不需要地位，只要塗漣喜歡他，願意和他在一起就好。
付菡最後清醒的時刻，便是知道鶴離抱着一線希望離開魔域，去了維神門。
他本身沒抱多大的希望。
付菡告訴鶴離，若是拿不回解藥，就不用回來了，回來的結局無非是跟他一起死，沒必要。
能看出來鶴離也知道希望渺茫，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出發了。
付菡一直在猶豫在他精神尚且清醒的時候要不要給鶴離留下遺言，讓他幫忙帶給塗漣。
想了想還是算了，塗漣就算再讨厭他，得知他的死訊後也還是會為他難過一陣子的。
他不希望塗漣難過，尤其是為了自己。
付菡覺得塗漣的心真狠，說不要他就真的再也不見他了，就算不喜歡他，他不求道侶了，塗漣卻連朋友都不願意跟他做。
歸根究底還是他魔物的身份，付菡又無數次厭棄起自己來。
如果他不是個魔物就好了，就算是個普通人，在面對塗漣的時候，也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他反反複複地變換想法，還是想給塗漣留下點兒什麽，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世上知道塗漣跟他有關系的局外人，只有塗漣的師父塗予升。
他想，若自己死後，他跟塗漣的過往被挖了出來，牽扯到了魔域，不僅會敗壞塗漣的名聲，也會給他樹敵。
付菡暗罵自己怎麽那麽蠢，那麽弱，只會給塗漣惹麻煩。
付菡心灰意冷地等死，內心仍然有未曾完成的願望。
他多想再見塗漣一面，若是可以，他更想重新回到後棂山。
那時候塗漣見他的時間雖然不是很多，但塗漣對他很好，會給他帶好吃的，送他禮物，陪他修煉，還會誇他，對他笑。
塗漣知道他的真實來歷之後也沒有嫌棄，說要帶他出去。
付菡以為只要出去了，就能每天都見到塗漣了，真該死，他那時候不該那麽貪心的。
他現在出來了，可是塗漣在哪裏呢？
付菡多希望時光倒回到還在後棂山的時候，他一定會乖乖留在後棂山的。
他只希望還有機會能見到塗漣，他不想塗漣讨厭他。
有許多話想跟塗漣說，想親口跟他說，如果這次睡着還能醒來，如果還有活下去的機會，他一定要去找塗漣，要跟他道歉——
付菡活了下來。
實屬意料之外。
鶴離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做到的，他回想了半天，只能把這一切歸結到自己走了狗屎運上。
付菡的心思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對他來說，他只是睡了一覺。
而他還記得自己睡前想到的那些事情，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想法。
他要去找塗漣，要跟他道歉，要向他求和，退而求其次，先當朋友也可以，沒關系，只要他還願意搭理自己，未來什麽都是有可能的。
鶴離的心思也不在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記憶上，他一回來才知道情況又多驚險。
但凡他再晚回來一天，付菡可能就無力回天了。
那些家夥就差那麽一點點時間就得逞了。
現在付菡醒了，那些魔族肯定知道事情已然失敗，原魔尊元氣大傷，命不久矣，現在下手鞏固地位是最好的時機。
付菡不想留在魔域，鶴離看出了他有事情要忙，一度規勸。
“若尊上現在離開，必然會有渾水摸魚逃走的家夥，若不趁這時永絕後患，則後患無窮。”
這話點醒了付菡。
既然已經決定跟塗漣重修舊好，便應該先掃清幹淨道路。
就算前期跟塗漣的接觸不可張揚，但畢竟紙包不住火。
終有一日，他跟塗漣相識的事會被魔域其他魔族，以及其他宗門，甚至是川無峰的弟子知曉。
他已經下定決心改變魔域，塗漣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開心的。
為了他們兩個的以後考慮，此時不能留下隐患。
所以付菡決定先留在魔域處理那些棘手的事，那是他人生中最後悔的決定。
之後每每回想起來，他都想穿越回去告訴當時的自己，什麽都不要管，不要瞻前顧後，先去找塗漣。
然後改變一切。
那麽多年了……
付菡捏了捏眉心，輕聲嘆息。
他第一次覺得，就算當時醒過來之後第一時間就去找塗漣，也未必能如願見到他。
如果塗漣真的跟他的事情有關，如果塗漣當時真的做了什麽……
付菡不敢深想，他害怕是自己的愚蠢自大連累了塗漣。
如果塗漣失蹤這麽多年的原因跟他有關……
他死一萬次都不夠，而且，究竟要怎樣才能找回他呢？
塗漣還願意見他嗎？
付菡心口發緊，他非常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