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一擊必殺。

塗漣險些惱羞成怒,但那是因為他知道付棂生說的是正确的。

在他眼裏,付菡不是那種沒有底線的魔族,但這種底線在遇到跟原主相悖的事情的時候,可以自動消失。

如果知道用很多人的靈魂可以讓原主回歸,付菡不會吝啬,恐怕甚至會比付棂生殺的人還要多。

他不僅不會手軟,還會擔心殺的不夠。

就像付棂生說的,要确保萬無一失。

一路上塗漣都很沉默,付棂生偶爾會觀察他,似乎想知道他的真實打算和想法。

哪兒有什麽打算,如果他能讓原主回來,那正是付菡最希望的事不是嗎?

塗漣看到他那副提防自己的樣子就有點想笑,但想到那些為原主“鋪路”的無辜之人又實在是笑不出來。

他自認自己從來都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不是原主那種整日想着拯救天下蒼生,想着為這不怎麽樣的世道奉獻一點兒力所能及之力的大善人。

塗漣沒有那麽高尚的覺悟,只是自從跟付棂生攤開聊過之後,心裏一直不舒服。

他會想,用那麽多條人命換回一個人,真的是可取的嗎?

其實心裏有答案。

如果他不是那麽在乎付菡的感受,他或許不會選擇和付棂生合作。

“你為什麽願意聽我的話?”

付棂生看不透這個孤魂野鬼,塗漣不想跟他說話。

他撇撇嘴:“好吧,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的想法。”

塗漣心裏突然升起一種名為不甘的東西。

付棂生不在乎他的想法,付菡不在乎他的名字。

他們在乎的人,從始至終都是那個從來沒有出現在故事裏的人。

你多幸福啊。他在心裏對着那片虛空說,真讓人羨慕,也真讓我嫉妒。

“我會去哪裏?”

能看得出來,付棂生一直擔心他問這個問題,因為自己給不出合适且準确的答案。

他很擔心塗漣突然認清現實,然後轉身就走,不再配合。畢竟那個儀式如果塗漣本人不配合,是很難成功施展的。

“算了。”塗漣說:“我也不是非要知道故事的結局。”

過了好一會兒,塗漣看過去,發現付棂生還看着他。

“我會盡力保全你的。”他說。塗漣懷疑這是他僅存的一點點良心了,他沒有給任何回應。

兩個都不是普通人,很快就一起抵達了蒼木山,那個一切故事開始的地方。

塗漣不受控地想起那一天,他茫然地從這個陌生的軀殼裏醒來,面對惡劣的天氣,迎上了蒼木山對他的吸引力,在這裏,他遇到了付菡。

他想起在剛開始的日子裏,他對付菡好差,付菡卻一點怨言都沒有,那副任勞任怨的樣子讓他的動機顯得更為可疑。

塗漣想,如果早知道他沒有壞心,早知道有一天自己會這麽喜歡他,當時就應該對他好一些的,也不至于回憶中幾乎全是遺憾。

可是縱然時光倒流,一無所知的自己,還是會一樣對他那麽差。

人生中就是這樣的事會讓人難過,遺憾永遠不會消失。

付棂生閉着眼睛仿佛是在感知什麽東西,片刻後,他睜開眼睛看向塗漣。

見他眼神中有疑惑不解,幹脆利落地給出解釋:“可能是因為那棵榕樹,可能跟我化形成功的方法有關,我能感受到山川樹木中隐藏着的一些東西。”

塗漣腳下發虛,在這之前,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什麽,但是猜測跟聽到付棂生親口說出來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是說……蒼木山有……”塗漣的聲音變得嘶啞,說話都結巴了。

“有塗漣的靈魂。”付棂生見他開口那麽艱難,貼心地幫他補全了對話。

“不過是一些碎片,很輕很散,我做了很多準備,只要我的感覺沒有出錯,只要他的靈魂可以成功回到軀殼裏,我就能慢慢地讓他的靈魂變得完整。”

塗漣聽完,長久地沉默下去。

付棂生一直着重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關注着他的每一個眼神和每一個小動作,避免他臨時變卦自己沒有及時應對。

許久,塗漣輕輕點頭:“好。”

付棂生微微睜大了眼睛,雖然放心了,但對他這個人的疑惑愈加多了。

雖然說會努力保全他,但付棂生相信眼前這個人也很清楚——

他最重要的是要讓塗漣靈魂歸位,萬一中途有什麽差錯,他只會救自己最想救的人。

而眼前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情緒低迷,但似乎真的打算好好配合。

“我有一個條件。”

聽到塗漣這樣說,付棂生頓時感覺到了久違的輕松。

這才對,一個人不可能在面對不利于自己的情況後還能做到這麽平靜。

有所求才是正常現象。

只要有想要的東西,就能輕松掌控。

“你說。”

付棂生信心滿滿,他不覺得塗漣有什麽要求是自己做不到的。

只要他能好好配合自己,讓那個人回來,幫他做些事有什麽要緊的?

“仇瑜,容祭,湛凡,你給我牢牢記住這三個名字,你知道他們是誰。我要你答應我,未來無論遇到什麽樣的情況,你都不能傷害他們。”

塗漣頓了頓,“……和他們的家人。”

雖然他們三個現在都是孑然一身,但誰知道呢,若是自己不在了,他們的執念又能維持多久?一年兩年忘不掉,十年二十年忘不掉,一百年兩百年總是能忘掉的。

付棂生臉上出現了玩味的笑,“好,我答應你。”

塗漣冷笑:“你不會以為這樣我就會相信你了吧?”

付棂生挑眉:“那你要怎樣才能信我?”

塗漣拿出那張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稍顯複雜的符紙,在付棂生眼前晃了晃。

他其實不确定生死誓對付棂生有沒有用,但他認為,付棂生既然誕生于這個世界,那大概率也是需要臣服于這個世界的某些規則的。

塗漣想過,他們感受不到付棂生的異常,甚至會忽略他的存在,或許是因為他很強。就像他說的,他掠奪了那棵古樹的所有靈氣,得以在如此短的時間裏輕松化形。

付菡需要經過厮殺自己才能升級,而付棂生就是個樂享其成的掠奪者。

他們兩個究竟誰更強大呢?塗漣無法确定。

但他能确定的是,付棂生再強大也不可能做到突破這個世界的邊緣,無論他是怎麽誕生的,就像付菡一樣,他需要被迫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

塗漣更偏向于生死誓對他有用。

付棂生聳了聳肩,沒有拒絕,乖乖跟他結了契。

生死誓不會因為他突然死去就化成廢紙,只要他們成功結契,已經成立的誓言會一直跟随着還活着的那個人。

付棂生看着那張符紙化為金光鑽入自己的指尖,挑了下眉,似乎覺得有些新奇。

他看向塗漣,問他:“你是喜歡付菡的,對吧?”

塗漣正看着自己的指尖,聽到這個問題,眼神黯了黯,他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但這已經算是默認了。

付棂生的臉上還挂着讓他厭惡的笑容,他像個孩子一樣好奇開口。

“那你怎麽不警告我不要傷害付菡?他才應該是你在這世上最關心的人吧?”

塗漣沉默了很久,付棂生都要對這個問題沒什麽興趣了,塗漣才看向他輕聲開口:“等這個身體裏正确的靈魂回來,他會警告你的。”

跟付菡的一無所知不一樣,塗漣非常清楚原主有多喜歡付菡,付棂生如果想傷害付菡,不說他能不能做到,原主是不會置之不理的。

付棂生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難看,能看得出來他忍得很辛苦,最後歪了下腦袋。

“行,看在你跟我有一點點相似之處的份兒上,我不跟你計較。”

塗漣看着付棂生一點點布置陣法,還是有緊張感的。

原來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麽淡定啊。

他看向天空,不知道付菡現在在做什麽。他收回目光,無論付菡現在在做什麽,未來會做什麽,都跟自己沒關系了。

若他活不下來,自己豁出了性命換他喜歡的人回來,這種行為,真像個可憐的舔狗啊。

但這一路上,塗漣很确定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改變決定。

他想,這劇身體是原主的,這個軀殼原本就應該匹配原主的靈魂,自己這不算是舍身取義,頂多會被描述成是物歸原主。

生命多奇妙,可以說成是虧欠,也可以說成是歸還。

付棂生叫了他一聲。

塗漣咽了咽口水,走了過去。

付棂生臉色蒼白,塗漣回想了一下,确定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麽狼狽的樣子。

他似乎也付出了很多。

當然,他是個絕對的惡魔,殺人是不對的。

塗漣沒忍住開口:“他回來之後……”

付棂生安靜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算了。”

塗漣原本想說原主和付菡是兩情相悅,他想勸勸付棂生,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覺得不該以自己失敗的人生信條去綁架別人。

塗漣嘆了口氣,在付棂生的示意下走進了那個看似平靜,實則詭谲的陣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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