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燕殺微笑着輕輕搖頭:“那些我也不缺。”
塗漣沉默下來。
半晌,他也坐下了,“看來門主已經想好要什麽了,不妨直說。”
燕殺說:“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騙你沒有意義,因為我确實很欣賞你。”
塗漣不置可否地笑笑。
燕殺起身,從屋子正中央懸挂着的一幅畫下方的矮桌上端來一個小小的敞口瓷器。
塗漣進來的時候環視了整個房間,注意到了那個位置。
原先以為那瓷器和畫都是裝飾品,沒想到,似乎內有乾坤。
燕殺放到塗漣面前,塗漣才發現那裏面有一尾魚,身體很小很細,紅色白色通體纏繞。
這魚雖小,卻有一大簇尾巴,形似九尾狐的尾巴全部顯行後的模樣。
塗漣不認識這是什麽魚,看清楚了,便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燕殺。
“一般情況下,我不喜歡說假話,也不喜歡別人對我說假話。”燕殺支着臉:“它叫‘保命’,天下只此一條。”
“換命?保命?”
塗漣眸光微亮,燕殺咧嘴笑了:“對,就是你想的那樣,它就是‘換命’的解藥,很難得的。”
解藥還是活物,确實難得。塗漣想,如果燕殺沒說謊的話。
第一個反應,搶了吧。
塗漣把這個念頭往下壓了壓。
他已經暴露了身份,如果燕殺不知道他是誰還行,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能善了,維神門只會把仇記在川無峰頭上。
往好的方面想,燕殺還沒有跟他談好條件就把解藥拿出來了,應該是萬無一失地覺得他能達到自己的要求。
當然,更多的應該是想誘他答應自己将會提出的條件。
但既然那麽有信心,意味着燕殺會提出的條件,是塗漣一定能辦到的不是嗎?
“我有一個習慣,越難得的毒,出的越多,但其解藥,只留一份。今日你将它拿走,世上再無一條叫做‘保命’的魚,‘換命’再無解藥。只要讓那個小魔尊把它吃下去,‘換命’對他就再無威脅了。”
“門主需要我做什麽?”
塗漣眼睫微顫兩下,心裏滋味不怎麽好受,他不确定自己的滅神咒在燕殺身上有沒有效果,她能一眼識破自己的真實身份,早就不是普通人了,不能拿付菡的命去賭。
不要錢,不要靈藥武器,那想必是要讓他做什麽事了。
“這事對那老家夥來說不容易,但對你來說非常簡單。”
塗漣心中蕩起不祥的預感。
然而燕殺就像在故意拖延時間似的,還在賣關子。
“我不是修道者,也不是妖族魔族,就是個普通人,能走到今日實屬不易,萬望多體諒。”
塗漣沒說話。
他反感對方這樣惺惺作态的模樣,明明他們也可以選擇正經修煉,卻只鐘情于邪術和草菅人命……
維神門的高位者本來也都是普通人,但他們可以跟修道者和魔族妖族分庭抗禮,不是因為他們自己有本事,而是他們的心更狠。
他們只在乎自己,妖魔或許因為天性難馴,但他們完全跟随邪惡的本性而活。
只要他們自己過得好,別的什麽都不重要,人命都是墊腳石。
塗漣又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個孩子。
在他漫長的修煉時間裏,很少會有這樣的時刻,感受着,就好像自己什麽都做不到的無力感。
維神門中,能果斷取了手下敗将性命,不讓其受苦受虐的人都算是心軟了。
可恨自己解決不了這個地方,塗漣自省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終究還是太少了。
“門主有話直說。”塗漣已經不想跟她虛與委蛇,态度遠比不上之前。
燕殺看起來并不生氣,塗漣早把她看清楚了,她又何嘗不是。
“老實講,你能幫我做的事情不多,或許……”
她頓了頓:“……那老家夥送了一百個修士給我,我不難為你,你帶二百個修士來,築基期的便可,我就把這條魚交給你。”
“這不可能。”
塗漣不是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但真正聽她從嘴裏說出來,還是驚詫了一瞬。
燕殺是在故意耍他,想借機試探一下他的底線還是真的有這樣的想法?
“那就是沒得談咯?”
燕殺看似有些無奈,眼神中傳達出來的情緒分明是“我給過你機會了,但你不願意啊”。
塗漣道:“你知道我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此時多方掣肘皆因付菡危在旦夕,輕也不得重也不得。
如果中間沒有付菡這個人,塗漣早就應該在得知前魔尊為燕殺獻上一百條人命的時候,下定決心,回去僞裝好了身份再來為名除害殺了這兩個害蟲才對。
“哦?”燕殺眼神中滿是玩味,之前對他還算尊重,現在看來,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尊重也是假象。
“我還以為你喜歡一個人能付出很多東西呢?”
“是,那不包括別人的命。”塗漣說:“人活一世,總不能只為了自己,別人生來也是想過好日子的,沒來由應該為我或者為別的什麽人丢了命。”
燕殺嘆氣:“看來你一點兒也不贊同維神門的存在呀。”
塗漣沒有回答,事實上沉默已經代表了他的态度,他沉默只是為了場面不那麽難看。
燕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似乎妥協了:“好吧,我原本還想着,你帶人來,比他更容易些呢。”
塗漣一直盯着那條魚,燕殺嘴上說了放棄的話,卻并沒有把那條魚收回去。
看來她還有別的打算。
塗漣想,或許她一開始就是別的打算,剛才的提議只是率先放出的煙霧彈。
燕殺的指甲輕輕一下一下扣在桌面上,緩聲開口:“你不願意去傷害別人,那你自己呢?”
塗漣冷眼看着她:“什麽意思?”
燕殺起身,陡然靠近他,塗漣下意識往後退,不讓她近身,看他這樣防範自己,燕殺笑了,停住了腳步。
“我一開始,只是想長生,像你們一樣,後來想要年輕的不會衰老的身體,再到後來,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利,想要人人都怕我。”
燕殺說:“我很欣賞你,真的。”
她像看一個名貴的古董花瓶一樣看着塗漣,愛不釋手似的。
“看到你我才真正明白那老家夥為什麽非要跟我要‘換命’,年輕,姣好的面容,毫無缺陷的身體,我也想要。”
塗漣微微眯起雙眼,他一直懷疑這女人對自己有非分之想,但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燕殺今日能做到維神門門主的位置,不會只要他委身于自己就能把“換命”的解藥給他了吧?
就這?
“不過,我更想要你……這一身的靈氣。”
塗漣一直安靜地看着她,燕殺聳肩微笑:“你不想傷了別人的性命,我不強迫你,但想把解藥從我手裏拿走,什麽都不付出是不可能的,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只是那個小魔尊……我希望他等得起。”
她話音剛落,有人進門,是之前那個臉上有可怖傷疤的男人,領着鶴離走了進來。
塗漣上下打量鶴離,見他确實毫發無損,放心了些。
燕殺笑得開懷:“看吧,我從不騙人,我就說了他沒事。”
鶴離臉色慘白,顯然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誰了,但塗漣能看得出來,他沒有認出自己。
“請門主施以援手,救救尊上!”
鶴離“噗通”一聲跪下了,塗漣心裏升起了一絲絲安慰。
“鶴離,起來。”
燕殺手裏捏着付菡的命,又抓住了他的命門,怎麽可能讓鶴離去幫她做些什麽,他又能做些什麽呢?
鶴離疑惑地看着燕殺身邊那個陌生的男人,原本沒有在意,聽到他稍顯熟悉的聲音,這才看清楚了他身上的衣服。
“是你!”鶴離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樣子讓塗漣失笑,他走上前去把鶴離扶起來。
塗漣猜測,鶴離毫發無損是燕殺早就考慮好了的,這其中一定有原因,當然不可能因為他們善良,才會對鶴離網開一面。
善良這種難能可貴的品質,不可能出現在燕殺身上。
“若我同意,我會如何?”
燕殺笑得妖嬈妩媚,塗漣懷疑這幅普通的面容不是她的真容,他也不想探究對方究竟長的是什麽樣子。
“可能會死哦。”
燕殺搖頭晃腦的樣子看起來非常讨厭:“畢竟我們跟你可不一樣,我們是貪得無厭的。”
“還算誠實。”
塗漣彎了彎唇:“我怎麽确定你不會反悔?”
燕殺說:“你們有兩個人呢,就算你走不了,這位小兄弟也能把解藥給送回去,你怕什麽?”
“怕什麽?”塗漣笑了:“你殺他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你說我怕什麽?”
燕殺努了努嘴,“好吧,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辦法,反正我是會信守承諾的,只要你也遵守諾言,等儀式完成後,不,等儀式開始,我保證,會讓他帶着‘保命’離開。”
她說:“但是我只能保證他會安全地走出維神門,若他在回魔域的途中發生什麽事情,那就怪不得我了哦。”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