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墨玉魔藤
35墨玉魔藤
35墨玉魔藤
小兔子寒舒在寒華的指導下又重新拾起變身的能力,兩只紅紅的眼睛在霧氣中也看得分明,因為沒有被霧氣侵染,寒舒知道所謂的霧不過是障眼法。她小心地走在沒有任何飛禽走獸的荒寂樹林裏,很快就看到躺在地面的兩個男人,林耳被哈比重重地壓着,兩人均是昏迷不醒,彼此扣緊了對方的肩胛。
寒舒看兩人年紀不大,而夢中那人長相也偏粗犷,想着就不是他們。但是她還是決定要先把兩個人救醒。她拿出寒華特意送的艾草,分別放在林耳和哈比的鼻子下,清香的氣味源源不斷地流進兩個人的身體,林耳率先醒了過來,第一眼去看哈比,對方雙目緊閉,臉上的皮膚繃得很緊,就算失去了意識,當林耳在他懷裏有什麽舉動,他也會下意識地把人抱緊。
地面上的霧氣沒有半空中那麽濃厚,已經依稀看得到一兩米以內的距離。
順着那艾草,林耳看到一個身材微胖,面目柔和的年輕女子,她正耐心地夾着艾草,在哈比的鼻子下晃動。林耳對她非常有好感,他與女人很少打交道,見到陌生的女性就會覺得很害羞,更何況來到烏托邦之後,他已經許久沒有衣服穿了,身上也不過是一條獸皮裙,面對對方肆無忌憚的目光林耳手足無措,只好跪坐在地上抱着哈比,在他耳邊叫他名字。
“你們這是中毒了呢。寒華先生說,二十幾年前這座島發生了異常,原本幹淨的霧也不知為何染上了毒,很多動物都被迷暈餓死,逃出來的動物再也不敢回到島上來。”寒舒跟他解釋,她對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包括林耳羞紅的耳根,可是少女的羞恥心讓她極力地無視。
“這個是艾草吧?據說有驅邪避兇的功效。但願哈比會沒事。”林耳的手撫摸着哈比一頭淩亂的沒有生氣的白發,平時喜歡撕咬他手指的小蛇今日軟趴趴的。
寒舒說是,“他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了。我要走了,你們小心啊,據說裏面住了一個大魔王,很多動物有去無回非常恐怖。寒華先生告誡我千萬不能太靠近呢。”寒舒的笑容始終淡淡的,讓人難以産生敵意。
“謝謝你,姑娘。請問你是寒華先生的女兒嗎,他跟我說了一夜你的故事呢,寒華先生對你真好。”林耳聽她一直提起寒華,就随口問到。
卻見寒舒臉色一變,眼神開始迷離起來,她喃喃着:“寒華,寒華?父親……”紛至沓來的記憶,零碎得無法整理,可是很多片段都有寒華的身影,好像是最親密的那個人……然而,記憶又被另一波潮水淹沒,青龍昊天的昂藏身軀踏入混亂之中,與那個女子相依相偎好一對神仙眷侶。
“怎麽了?是不是也中毒了,姑娘,快坐下來休息休息。”林耳急忙放好哈比,把女孩扶到一邊坐下。
寒舒非常疑惑,為什麽她會有兩種記憶,雖然關于青龍的記憶是那麽清晰,可是那個模糊記憶裏寒華的存在卻讓她覺得更親密。看到林耳關切的眼神,寒舒笑說到:“也許我是被鬼上了身呢,腦子裏好像只是別人的故事,自己的記憶卻模糊不堪。”
“為什麽?”林耳對于她委婉的說法理解不能。
“因為,我腦子裏面有兩份記憶,一份是昊天的,一份是寒華的,關于寒華先生的記憶非常混亂,沒有任何頭緒呢。”寒舒的笑有點失落,她隐隐覺得自己在哪一點上搞錯了。
“我想那是你前世的記憶。”哈比揉着還隐約作痛的太陽穴,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說着,一邊把林耳從頭到尾都觀察了一遍,林耳身上只有一些淤青,背後的青紫尤為嚴重,就是這樣哈比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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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着林耳的背,痛得林耳哇哇大叫。眼中含淚控訴他的暴行:”你幹什麽?”他背後的傷是給哈比壓出來的,重力加速度落到地面,少說也要斷一根肋骨,因為有女生在旁邊他不好意思表現得太脆弱,沒想到哈比一巴掌往他的痛楚拍。
“嘻嘻,你們兩個感情真好。”寒舒在一旁笑道,她想了這些時間,事情依舊沒理清楚,索性決定先去找那個人,“我們就在這分手吧,我要快點走了,不然可能就找不到他了。”
“姑娘你等等,你說的那個昊天是不是一條青龍?”林耳坐在地上任由哈比給他推拿背部和大腿,龇牙咧嘴地說話。
寒舒腳步一頓,快步走回來,說:“對,就是青龍,你們是不是認識?告訴我他在哪好嗎?我要去找回真相。”看到林耳點頭,寒舒不禁喜笑顏開。
“你跟着我們一起去找他吧,我們也正要去找他,不知道他掉到哪個角落?”林耳疼得眼角都縮起來了。
因為霧氣始終不散,能看到的範圍有限,三人只能胡亂朝着一個方向走,也不知道自己身處島嶼的哪個方位。身邊的樹木大多光禿禿的樹葉很少,黑色的枝幹以奇詭的角度生長着,在半空中張牙舞爪,它們的根部非常粗壯,牢牢抓緊了地面。隐藏在暗處的黑鴉不時從枯枝敗葉中撲騰出來,發出嘶啞粗嘎的叫聲。
寒舒本來膽子就小,發現他們走的地方樹木越來越多,就連霧氣形成的天空都遮住了大半,光幾乎透不過樹林,他們等于是行走在黑暗之中,三人手牽着手避免走散。突然,從紛繁複雜的樹林深處,亮起一顆顆拳頭大的眼睛,暗黃的眼瞳裏鑲嵌着呆板的紅色眼瞳,或高或矮,錯落在四面八方,如同畸形的燈籠。寒舒戰戰兢兢地落腳,身子抖得厲害,下意識地往哈比身邊靠。
“啊——”
林耳才聽到尖利刺耳的女高音在尖叫,就借着那眼睛的腥黃光芒看到寒舒小鳥依人地撲進哈比的懷抱。她的肩膀瑟瑟地抖着,手臂緊緊抱住哈比的腰,臉埋在哈比的胸口被頭發遮住,腦袋一動不動。而哈比呢,他正小心翼翼地擡起手,猶豫着放到了女孩的肩膀上,輕輕拍着對方的後背安撫着。林耳感覺自己落空的手,在空氣中無力地凝固,完全被放開了呢,手心裏的汗水慢慢被過往的風吹幹。
哈比第一次抱着一名異性,他的大腦都懵了。懷裏的人柔弱無比,撫摸到的肩膀光滑細膩,帶着異性特有的體香。而且,對方越是依戀,他越是不敢離開。陌生的體驗讓他的腦子全亂了。他想求助林耳的意見,扭頭身邊卻空無一人。這下,再沒有心情胡思亂想了,拽出懷裏的女人就跑。辨別着殘留在空氣裏微弱的氣味一路追過去。
林耳也沒走多遠,那些眼睛似乎是專門來給他開路的,他走到哪裏,“燈籠”打到哪裏,一路過來地面都很平坦,不像之前他們走的地方都是荒煙蔓草。肩膀一痛,被人野蠻地扭了過去,腦袋直接撞到對方的胸膛,林耳不由得埋怨起哈比銅牆鐵壁般的肌肉。
“為什麽不等我?”哈比一生氣聲音就會很高,帶着尖刻,如同金屬摩擦出來的刺耳音質,幾乎穿破林耳的耳膜。
林耳自覺理虧,就算別人要卿卿我我,他等等就是,真不比蒙了頭亂走,于是讪笑到:“我是出來方便的,不好打擾你們。”他瞥了一眼寒舒,小姑娘兩頰酡紅,香汗淋漓,兩腿因為運動過量現在還在不停地顫抖,只不住地呼着氣,心中竟然微妙地舒服了。再一想到人家姑娘還救了自己,自己卻想了些雜七雜八的玩意真是太沒有風度了。
“下次先跟我講。”哈比的心還在噗噗跳着,驚悸仍未褪去,他狠狠剜了林耳一眼,既想把他抱起來打一頓屁股,又恨不得把那裝無辜的唇狠狠地咬一頓,最後被林耳似笑非笑的眼神打敗,寒着臉把他肩膀摟過來往前面走去。
“燈籠”亮了又滅,好像幽魂一樣散淡地飄在空中,林耳卻不再覺得有任何恐怖氣氛,因為哈比的手臂在他脖子上,絲絲涼涼的冷卻他的不安。
光亮從頭頂照下來的時候他們都驚訝了,世界好像被分割成黑白兩色,那些眼睛安靜地熄滅,身後一片空茫寂靜的黑。而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沼澤,巨大的藤蔓植物糾結纏繞着竄向高空,一眼望不到邊的綠。
“回不去了!”寒舒一腳踩進泥沼裏,吓得蹦起身子向後退,可是透明的屏障把黑暗的森林阻擋在他們的身後,靜默地注視他們。聽聞消息,林耳兩人也試了試,無論使用多大的力氣都沒辦法突破。所有的力氣打到那堵牆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三人面面相觑,哪裏料到給他們帶路的眼睛竟然不安好心。
“該怎麽辦?”寒舒又忍不住哭泣。
林耳對女生的眼淚實在是沒有辦法抵抗,扯了扯哈比的手臂,因為哈比正看着那些綠色藤蔓發呆,“ 我們想辦法過去吧,既然它們騙我們到這裏來,一定有什麽用意,不如我們卻試試。也許能找到盤古之心呢?”
哈比鳳目深鎖,紫色的眼睛裏寫滿了困惑。他摘下一片圓形的葉子放在鼻子下仔細嗅了嗅,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味,才确定自己的想法,轉過身對兩人說到:“我們很可能過不去。這種植物叫墨玉魔藤,是只存在于古老神話中的植物,傳說中它們依靠吸引動物前來覓食,将動物捕捉到沼澤裏當肥料。它們是連神都畏懼的植物,因為生長速度極快,硬度也大,與一般的藤蔓植物完全不同,而且聽說它們會分泌出一種秘露,連神都能溶解掉。不知道為什麽這裏會生長了這麽大一片魔藤,相比是有人專門飼養做陷阱的。如果我們貿然飛上去,一定會成為下面的白骨。”
兩人都驚訝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聽到的,哈比沖他們點頭,寒舒的臉一下子白了,林耳反倒笑起來,走到哈比跟前直視着他,說:“我相信你的判斷,如果過不去,我們就去找其他出路,一定會有辦法的,不要放棄就好了。”
“後面的路被封了啊,嗚嗚,這裏都是沼澤,哪裏出的去啊?”寒舒那身體撞着透明屏障,她瘋狂的大喊大叫依舊無濟于事。兩人連忙拉住了她,可她還是安靜不下來,被哈比抱着還拳打腳踢,“讓我出去,我要出去,寒華,救我……寒華……”混亂中她下意識喊着那人的名字,“你們放開我,我要自己找路出去,我不要死在這裏。”
啪!響亮的巴掌聲。
“給我閉嘴。”世界安靜了。
寒舒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聲色俱厲的林耳,第一眼就覺得很單薄很和氣沒有脾氣的男人,現在正冷冰冰地看着她,眉峰高高蹙起,嘴唇抿得很緊,可是喉結正在快速地滑動,仿佛在克制着某種沖動。他打過人的右手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裏。寒舒的臉騰地燒起來,火辣辣的。
她有些不知所措,狼狽的淚水還殘留在臉上,哆嗦着小聲辯解到:“我只是……只是,”話未說完就被林耳快速打斷了:“無論有什麽理由,在沒有完成之前,決不能說放棄。只要我們還沒有放棄,一定能夠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不能因為堅持比半途而廢困難而放棄,那樣就輸了。”
哈比目不轉睛地看着林耳,從林耳爆發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再也移不開。林耳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他驚訝,也讓他着迷。無論他怎麽否認,曾經他确實只是把林耳當做一個沒有活力的地球玩具,豢養他,保護他,甚至産生了感情,但是從來沒有承認過林耳也是強大的。
林耳的性命三番五次地走在懸崖邊,但是那些時候讓他起死回生的只是他身上的特殊力量,這個人,剛剛來到烏托邦的時候,不僅身體虛弱,暈血,而且意志薄弱不堪,做噩夢之後竟然會絕食。他完全無法理解林耳的思想,那種強烈的絕望對他來說很可笑。可是他需要一個地球人作為模版,藉以思念生活在地球的爸爸們。
但是林耳在經歷過挫折之後頑強地站了起來,回想起來,除了那一次絕食,林耳何曾哭過呢。聽到林耳說因為還有想要得到的東西所以絕不會放棄的時候,哈比笑了。他放開已經安靜的寒舒,上前抱住林耳,抱住他僵硬的背脊發直的身體,他知道林耳如今已經堅不可摧,可是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付出一點力量,給他一點支持。
林耳無聲抱住哈比,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是最終他覺得擁抱已經足夠。這個男人始終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對抗着命運的捉弄,還有什麽不滿足。
溫熱潮濕的感覺穿透哈比的胸肌融入血液流進五髒六腑,他閉着眼睛沒有去看,用身體去感受對方的語言。他知道有一雙唇正壓在他的胸口,柔軟的如同羽毛,氣流從肌膚上滑過,刺激着毛孔的呼吸,感覺連骨頭都要融化了,沼澤算什麽,哪裏比得上男人唇瓣那一抹溫柔。
林耳放開哈比立刻轉身背對着他,見到寒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樣子,頓時囧到了腳底。他感覺臉上的溫度比發燒還要厲害,見哈比繞過來,馬上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讓哈比覺得好笑。
那邊自然也是沒有路的。哈比變了身,試圖從藤蔓上空飛過去,但是飛到高處他才發現上面竟然也是封閉的,那些藤蔓剛好長到最高的地方。這讓他更确定了是認為的想法。誰要跟他們開這麽大的玩笑呢?
他拿尾巴一掃,從藤蔓的葉片上滴下來的露水打在身上溶出拳頭大小的洞,那幾處的皮膚已經腐爛,坑坑窪窪。無奈只好飛下來。
林耳眼尖看到了哈比大腿上的傷口,鮮血正從破口中流出來,染得他的大腿小腿血紅一片。此時周圍什麽工具都沒有,也沒有适用的藥材,林耳心裏着急的很,臉色也就比平時白了些。哈比還笑着說自己沒事,就被他一眼瞪過去,不敢再吱聲。
林耳跑到沼澤邊,哈比還來不及阻止,就見他伸手大力拽起幾條拇指粗的藤蔓,那些藤蔓被兩人的行為惹怒,暴躁起來,葉子抖得沙沙作響,枝條抽得更長,在空中憤怒地搖曳。林耳被秘露燒傷了手臂上一大片的皮膚,胸口和後背也傷痕累累,竟然也沒有叫痛,飛快地跑到哈比他們身邊,他的身後那些藤蔓瘋狂地追着他,綠色的藤蔓在地面爬行葉子落了一地。可是林耳速度太快,它們什麽也沒抓到,于是慢慢地縮了回去。
顧不得女孩子在場,林耳脫下自己縫制的獸皮裙,将獸皮用小刀撕成一條條,要給哈比包紮傷口。哈比腿上有傷一時站不起來,只能用手攔着林耳,讓他先處理自己的傷口。林耳倔得跟頭牛,都把兩只手抓緊了還想用腳去做,寒舒在一旁不知道該聽哪一個的,兩個身上都傷得不輕,卻非要先給對方處理,她被兩人吵得頭都大了。
林耳如今力氣不小,跟哈比像兩只西班牙鬥牛一樣僵持了一陣,就從哈比的鉗制中掙脫出來,樂得哈哈大笑,指着自己身上的傷口說到:”這點小傷又奈何不得我,你看看這肚子,被石頭穿過,現在還不是一樣完好無損。”他拍着自己的肚子,那上面在紫雲洞傷到的地方如今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哈比乖乖給他包紮,臉色卻一直沒變好看。冰冷的眼神從他身上一寸寸的皮膚掃過,一旦看到類似的傷痕臉色就更加慘淡。林耳在他的目光中頭皮發麻,問他嘴巴又跟蚌殼一樣緊。
流血過多,哈比的體力也有些衰退,泛起困來。林耳見他臉色發白,失血過後下颌更加尖刻,身上已十分疲倦,就說大家都休息休息再找出路。哈比讓他躺到自己身邊來,剛摟住他的身體,就睡沉了。寒舒也折騰夠了,此時提不起精神來,變成一只兔子,躺在一邊的草叢裏睡了過去。
只有林耳始終沒有睡着,他清楚地看見哈比大腿上包裹的獸皮被鮮血殷濕了上面的藤蔓,還有少量血從皮膚上滑下來,觸目驚心。而哈比依然安穩地閉着眼睛,仿佛對疼痛毫無察覺。林耳觸摸他的額頭,溫度已經不正常了。但是此時此地,除了眼前讓人無計可施的魔藤,他還能去哪裏找藥材。
只有那無邊無際的魔藤,舒展着身體在張牙舞爪。
各種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