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在近幾年的改建中已變得十分現代化，那些木頭桌椅課室後的大書櫃統統換掉了，不管是黑板、書桌、講臺還是燈具和風扇全是新的，甚至還加裝了空調，除了她的回憶，當年的一切就像從未存在過，了無痕跡。
“怎麽了？大家不認得我了？”男人環顧了一下在座神色各異的人，對給他添置餐具的服務員致意了一聲，開口道。
“哐”，坐在顧芷晴身邊的安雅斂起了面容，摔下手中的筷子，筷子碰在碟子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鳴響，顧芷晴覺得在她近安雅一側的手邊還有點振動，可見她力度之大。
安雅為人豪爽、大情性、有一般女孩子所沒有的仗義，就是她脾氣倔了點、暴躁了點，否則一般情況下是很好相處的。平日她有什麽不滿通常是皺皺眉或者指着人破口大罵，要真是誰踩過了底線，她絕對是沉下臉色來面無表情對着那個人，即使天王老子來都不給面子，比如現在——
“你來這裏幹什麽？！我們沒有人請你來！”摔了筷子還嫌不夠氣勢，她拍了一下桌面，整張桌子都在顫。
“安雅，這麽多年沒見你這急性子還是沒變。”男人搖搖頭，嘴角含着一絲無奈，要不是他身上的領結和酒樓的背景，她真以為還是七年前的他，這幾年來貌似他的樣子沒有怎麽變。
“齊楚生，你***少給老子裝孫子，老子跟你不熟。”安雅才拍完桌子，沒想到第二個表态的就是小馬，他站起來挽高了袖子，惡狠狠地盯着姓齊的。
“不是同學聚會麽，沒說過我不能來吧？雖然我不是你們班裏的人，好歹我也算是你們的師兄。”
齊楚生儀表堂堂地坐在那兒抿了口茶，完全無視安雅和小馬要撲過去撕了他的眼神。
“我們沒有你這種師兄。”小沈沒有他們激動，她一手拉着小馬的手，一邊坐在位置上冷冷地回了句。
“你們……當年的事……”
“呸，你還有種提當年的事，去你媽的！”安雅猛地站起來，身後的椅子都翻了。
她捏着拳頭惡狠狠地想繞過桌子往齊楚生那邊去，做什麽？看她這架勢沒有人猜不出來。別看安雅瘦瘦弱弱的樣子，打起人來絕對是往死裏揍的那種。近幾年她已經收斂了許多，但不等于她就沒有了脾氣，尤其看見齊楚生，她發誓說過看見他一次就揍他一次的，沒想到人家今天自己送上門來了。
“安雅……”顧芷晴有點擔心接下來的事态，她拉了把安雅，只是還沒碰上就被她随手甩開了，還剛好撞在椅背上，真疼。
唐文斐看她摔疼了抽着冷氣，大掌立刻伸過來，将她的手裹在手心裏，問了句“怎麽了”，又一下飛快地抓過了安雅的手腕，說：“別沖動。”
唐文斐可不是顧芷晴，他這一抓便是快、狠、準地抓上了人最難發力的部位，穩穩地制住了安雅，她想甩開他根本是天荒夜談。
Advertisement
“唐文斐你給我放手，不然……”
“不然怎麽了？”
“……你別指望我把芷晴妞交給你。”
唐文斐笑了，他怕抓痛安雅所以卸了一點力，卻沒松手，“你給不給她都是我的，況且阻止你是她的意思。”
聽見唐文斐的那句話，紅了臉的顧芷晴不自在的動了動，手沒能掙脫出來。什麽叫做她是他的，他說話能別說得這麽……這麽……這麽叫人難為情麽？
三人之間的互動全部落入坐在對面的齊楚生眼裏，他眸子閃過一抹光，低頭思考着什麽，沒有說話。
“好了好了，好好的一頓飯，難得一年才見一次，就算了吧……”班長望了望這混亂的局面，他真不知道齊楚生怎麽突然冒出來的，雖然他在聽聞了當年的那些傳聞後對這位仁兄也有點兒疙瘩，可作為負責人他有理由先控制局面再談個人喜好。
“班長，你的意思是要留下他了？”
小馬面色不善，同樣冷着一張臉的還有安雅。
“難得大家齊聚一堂，就別……诶，小馬你要上哪兒了？”
班長的話沒完，小馬就沖了出去，跟在後面的還有小沈，她倒是冷靜地提起自己的包，拿了兩人的外套才走，走前不忘說一句：“班長，你們吃吧，你們不知道當年全部內情我不怪你們，可要我們對着這種人，抱歉，我怕我今晚會食物中毒。”
“班長，你這是要鐵下心來留下這個人了？”安雅冷笑一聲。
天啊，他這是惹誰了啊，這種場合他說什麽都不對啊，望着一面寒霜的安雅，還有底下阿莫、阿天、小月這三雙狼似的目光，再觀大爺一樣賴在座位上沒有離席意思的齊楚生，他都想哭了。
見班長一面為難沒有發話，安雅他們幾個也不想繼續為難他了，“班長，你們吃着吧，吃得開心點。”
“班長，我們先行一步了。”
“對不起也要做一次了班長，抱歉。”
……
安雅一走，顧芷晴下意識就站了起來，她還沒邁步，就被齊楚生叫住了。
他苦笑一聲，目光裏似有哀求，“晴晴……連你也不願意吃一頓飯嗎？”
那種眼神……顧芷晴驀地回想起那時她、安雅、齊楚生三個人坐在沒有風扇的飯堂裏，吃得風生水起汗流浃背的情形。
唐文斐“嚯”地起了身，居高臨下地望着對面的男人，笑意不減，但如果你認真去觀察，就會發現他此刻眼神冰冷得緊，“抱歉，我女朋友不喜歡這個稱呼。”
“不喜歡？我以前可是一直這麽稱呼她的。”齊楚生擡起眸子，回予一個挑釁的笑容。
“你都說是‘以前’了……既然是以前的話，那麽現在不喜歡了就是不喜歡了。”
“……文斐。”其實顧芷晴是想喊他唐文斐來着的，可一想到他們這個傳說中的關系，她話到嘴邊又硬生生把一個唐字吞了下去，“我們也走吧，我有點擔心安雅。”
顧芷晴給衆人賠禮道歉，唐文斐也點了點頭，順勢環上顧芷晴的腰離開。
“抱歉，今晚害你沒飯吃了。”走到包廂門口，顧芷晴低聲說了句。
顧芷晴說得小聲，唐文斐要湊過腦袋才聽見，聽完，他低笑出聲，聲音不大，剛好房裏的人聽得見，“大不了你回家給我做，我還是習慣吃你做的飯菜。”
……
姿态親昵、溫存細語。
兩人走後好一陣，齊楚生眼中倒映着的仍是他們你侬我侬的樣子，說不盡的刺眼。
——“大不了你回家給我做，我還是習慣吃你做的飯菜。”
那個男人……齊楚生緊緊握緊了桌布下的拳頭，眉宇間盡是陰霾。
章節目錄 chapter 13
2012-6-15 14:13:05 本章字數:6627
因為被齊楚生那一喚礙了時間應對，顧芷晴今晚穿的又是高跟鞋，想快也走不起來，所以等她一直追到酒樓樓下四處張望，腳步生風先一步離開的安雅，人影都沒了。
“給她打電話吧，你不是有她電話號碼嗎？”唐文斐一步不敢落下地環着她，怕她走得急一個不小心就會扭傷腳。
這些女人沒事好好地穿什麽高跟鞋，那根又高又細的，自己穿着不舒服，要真出什麽事了又邁不開步子，自讨苦吃啊。
“對哦……你幫我打電話給她吧。”
“為什麽要我？”
“我的手機放手袋最裏層了，拿出來麻煩啊。”顧芷晴眨眨眼，說得理直氣壯。
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懶了，他懷疑會不會有一天她跟他說她懶得洗澡要他幫忙洗了……如果是這樣，好像不錯。
“我沒有安雅的號碼，我只有杜衡飛的，你是要我打電話給杜衡飛讓他找安雅再回你電話？”
“……不用了。”這麽複雜，倒不如她辛苦點把手機翻出來算了。
顧芷晴和唐文斐一面往外走，一面打手機，一直打到上了他的車，撥了将近十次號碼，才撥通了安雅的電話，彼時那小妮子已經不知找了哪個夜場玩得不亦樂乎了。
“芷晴妞，一起來玩吧，我在XXX路XX酒吧呢。”
“不了……”自從上次在SAN-X出過那種事後，她現在聽見酒吧就發抖。
“一起來嘛，有你老公在誰敢騷擾你啊。”
“他不是我老公！”顧芷晴回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沒有忽視他嘴角的笑意，不知是在笑她還是怎麽樣呢。
“你們床都上過了，還介意這些稱呼作甚！不就差一個小紅本嘛，9塊錢而已，要不要姐我請你們結婚了？”安雅所處的酒吧很吵，她說的那句話顧芷晴卻聽得很清晰，不難想象她吼得有多大聲，幸好她沒有喊出她的全名，要不過幾天可能全市都耳聞她的大名和光榮事跡了。
顧芷晴龇牙裂齒地拿開手機避免魔女的魔音摧殘，駕駛位上的這位也聽見了，他偏過頭對準話筒方位，說：“謝了，結婚那點錢我還有，承蒙費心。回頭你和你男人打點好禮金送過來吧。”
“什麽禮金？”顧芷晴開了擴音，這下車裏兩人都能挺清楚了。
“你問他，他懂的。”
話畢，安雅主動挂了線，許是真打電話給她男人去了。
“什麽禮金？……我就是有點好奇，不能說就別說好了。”她會不會太八卦了，都說了好奇會害死貓，繼那晚一個不小心戳人瘡疤以後，她的八卦因子又有壓抑不下來的趨勢。
顧芷晴懊惱，既然人家說那是禮金了，她不是新娘，又沒有要和他結婚，問來幹什麽。
“沒什麽太秘密的。”唐文斐看着交通燈轉成黃色，他減慢了車速溜到停車線前，剎車。“那時我和杜衡飛在部隊裏……你知道我和他參過軍的事麽？”
顧芷晴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聽過一下，具體不清楚。”
“我和杜衡飛一同參軍6年，是在軍校認識的，因為一直被分派在一起算是兄弟情深……那時我們在部隊是有工資的，但部隊裏基本上所有東西都會配給，我們根本很少有用錢的機會，所以那天我們聊天的時候，杜衡飛就說他把錢存起來，一部分給他家裏人，另外一部分等我要結婚就奉上當禮金。”
“另一部分？到底有多少錢？”這6年來，想必他們存了不少錢吧。
“不多，就9999。”唐文斐手一撥就換了擋，等燈一轉成綠的，踩下油門飛馳而去。
9999還不多？顧芷晴氣結，要不是他家太有錢就是他這幾年的工資存太多下來了，他們的金錢觀根本不一樣啊。
顧芷晴那一臉歪曲的表情清清楚楚映在倒後鏡上，唐文斐一看後鏡就什麽都瞥見了，他很有愛地建議：“要不要考慮嫁給我？嫁給我那9999就是你的了。”
“不要。”
“為什麽？”
“長得帥的男人沒有安全感。”
長得帥沒有安全感，你們女孩子不是成天吵着喜歡帥哥麽？等有個帥哥自動請纓要當男朋友了又說沒安全感，安全感是看樣子看出來的麽？多少男人有點錢長得不帥還不是照樣在外面包養小三？
唐文斐摸了把自己的臉單手握着方向盤，他要不要做個整形好給弄出點安全感來呢？頂着這張臉害無數蒼蠅圍着他的日子他真受夠了。
“我們去哪裏吃飯？”唐文斐沒研究得出一個結論，顧芷晴又喊他了。
“不是說回家做的嗎？你當我那句話是空話？”
“現在這麽晚了，你要我上哪兒買菜燒飯你吃啊？我們還是随便吃一點吧……”
“好啊，你拿主意。”
唐文斐對吃不是很講究，但當然了，如果有好吃的他是絕對不會介意的。顧芷晴引導他将車駛到鬧市停好，而後繞進彎彎曲曲的一條小巷裏，從巷子裏出來，便是一條食街，兩人這邊吃一點那邊買一點，一個多小時下來蹭得飽飽的。
“去找個地方歇一歇好不好？”才吃完，顧芷晴提議。
對此，唐文斐自當樂意奉陪，吃得那麽飽他可不想憋在一個車殼子裏開車，她家又那麽遠。
顧芷晴拉着唐文斐的手在橫街上繞來繞去，最後上樓來到一幢被廢棄丢空的建築物天臺。
五層樓的建築不高不矮，它周圍很多房屋被拆建了，只剩下它，由是隔着個鐵絲網遠眺，小半個市中心的燈紅酒綠都映在眼底。
“怎麽樣，這裏視覺不錯吧？在高中的時候我和安雅他們就經常來這裏了，沒想到它到現在還沒被拆。”顧芷晴站到邊上大大伸了個懶腰，許久沒來了，這裏的空氣，這裏的景象真教人懷念。可懷念歸懷念，她不敢站得太靠近天臺邊緣，這麽多年的風吹雨打，這樓又沒有保養，有誰能保證不會腳下突然一空就掉了下去，又或者鐵絲網突然倒下來砸在她身上？
“是挺不錯的，只是……我記得有人說自己讀書時很勤奮的，怎麽這麽多空閑時間來這裏了？”唐文斐端着一罐可樂在手裏，他插着褲兜，極目遠眺不遠處的光華——他其實是想買啤酒的，一想到自己等下要開車，只好放棄。
“什麽嘛，我也是有空了壓力大了才來釋放釋放的啊。”
“壓力大？”唐文斐笑得很好看，可熟知他的顧芷晴怎麽看都認為他的笑容裏充滿了挪揄的味道。
眼球不自在地轉了幾圈，她說：“……你有意見麽？”
“我不認為讀高中壓力有多大。”
不大……才怪！
“你到底有沒有讀高中的啊？對了，你是去了參軍所以沒有體驗過，我不怪你。”
“不好意思，你猜錯了，區區在下是大學畢業了才去參軍的。”
“真的？”
“真的，回去要拿大學畢業證給你看麽？”
……大學畢業的人竟然說讀高中時壓力不大，他讀書是有多好啊，人比人氣死人啊。說來讀完大學都22了，加上參軍6年，他現在最起碼都有28歲了吧，一個一腳塔在而立之年邊界線上的男人還不找女朋友，他該不會是gay吧？
“你在胡思亂想什麽了？”
都怪她的眼神太過古怪，探究的意味太過濃烈了，他一看，便知道她肯定在想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沒有。”
“沒有？”
“嗯，我發誓沒有。”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
唐文斐一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姿态看得顧芷晴吐血，“诶，你到底多少歲了啊？”
“29。”
女人的年齡是秘密，可男人對于年齡卻沒有那麽敏感，她想問告訴她就是了。
“你一個29歲的大男人還不找女朋友結婚，你該不會相當一輩子的光棍吧？”
唐文斐沒有回答，他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幾次，還讓她轉了個身，看得她渾身不在。
“你怎麽了？”
“沒，我發現你的年紀沒多大啊，怎麽口吻這麽像我媽……”
“你去死吧！”
在無人的廢棄大樓樓頂，兩個人你追我趕地跑上了好一陣子，那傳遍了夜空的笑聲和尖叫，配上遠處的霓虹，格外地溫馨。
“不成了不成了，我跑不動了……”顧芷晴不似唐文斐，她在畢業後找的全是辦公室職業，根本沒往外跑的機會，即便有雙休日，她也是用來睡覺看書看片什麽的，體育鍛煉野外活動離她很遙遠。
“你體能太差了。”
唐文斐特意放慢了點速度，繞着天臺中心跑，他不敢跑到太外圍的地方，怕顧芷晴一個剎不住沖了出去，誰知這小妮子連他一片衣角都沒有碰上，還累得氣喘籲籲的。
“……你……你……以為……個個……都像你……”顧芷晴兩手撐在膝蓋上，哈呼哈呼地喘着氣，要不是地面太髒，她不介意一屁股坐下去。
“你還好麽？”看她快要斷氣的樣子，唐文斐好心地扶起她，讓她靠到自己身上。
雖則良好的家規教導顧芷晴同學男女授受不親，可一想到自己現在這麽狼狽都是他害的，她便安心地享用起這個人肉靠墊來。
“顧芷晴，我看你該鍛煉了。”
“……都是你的錯。”
“好，是我錯了。”
男人千萬不要和女人講道理，通常你不會說得贏她們。
“估計是年紀大了……以前我們在天臺上跑來跑去也沒見這麽累過。”
彼時大家還在本市上讀書的那會，她、安雅、齊楚生三人經常上來這個樓頂玩，美名其曰的放松，每次因為搭車來回市區害回家晚了被家長問起，齊楚生總會第一時間以師兄的身份跳出來說是幫她們補習，這裏是他們的秘密基地，在那一天之前她曾以為這座大樓，和一些心照不宣的波濤暗湧是三個人之間的小秘密，再沒有人知道，可惜只是以為……
“顧芷晴，我有個問題想問你。”靜默了一會，唐文斐問。
“怎麽了？”
“你說的‘他們’，除了你、安雅還有誰來了？”
“……”
“是齊楚生對嗎？”
“……”
“齊楚生究竟是誰，我看你們今晚的反應很不對勁。”
“……你沒聽見我們的對話嗎？他是大我們兩屆的師兄。”
顧芷晴依靠深呼吸來平喘，等她基本上可以呼吸自如了，她依然靠在唐文斐身上。
有時候回憶是一件很沉重的事，尤其是當你回憶起一些刻骨銘心的過往時，人總得要有個依靠才能鼓足勇氣，把時光重溫。
“那麽你呢？顧芷晴，齊楚生又是你的誰？”
章節目錄 chapter 14
2012-6-15 14:13:05 本章字數:5245
看顧芷晴和安雅認識是在上小學的第一天，而認識齊楚生是在初一的暑假。
以前的暑假不像現在這些孩子的暑假這麽豐富，十餘年前，雖不是太落後的年代，可那時一臺電腦是價值不菲的高端玩意，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的。顧芷晴家家境尚可，說不上富裕，她就不求有電腦這麽奢侈了，但安雅的父母是生意人，安雅又是獨女，買一臺電腦滿足女兒對于他們家來說并沒有什麽大不了。
顧芷晴的假期開始了幾天，她打着一起做暑期作業的借口，跑去安雅家玩電腦去了，現在回想起來，這種謊言真夠蹩腳的，幸而說了這麽多年，顧老爺子始終沒有當面拆穿她。
安家不同顧家，人家夫婦做生意或多或少都是有家底的，因此他們家門外在出入口裝上了一扇小鐵門防盜。每次去安雅家，若是安爺爺恰巧在院子裏幹活，他老人家就笑眯眯給顧芷晴開門，若遇上院子沒人，顧芷晴就得站在鐵門外大呼安雅的名字讓她下來。
認識齊楚生的那天顧芷晴記得天很清朗，在她認知裏，年少那段歲月只要跟齊楚生挂上鈎的，她想到的永遠是第一次見他的那片天空，淡淡的藍、絲絲縷縷的雲絮，正如她對上那個人的第一眼的感覺。
那次顧芷晴去到安雅家的院子外，破天荒看見她家院子的鐵門是敞開的，安雅也少有的和安爺爺一同站在她家門口和別人聊天。
“芷晴，這是我們家的新鄰居……”正當顧芷晴猶豫着要不要走過去打擾他們，眼尖的安雅離遠便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你好，我叫齊楚生。”在一□談的成年人中，一個穿着牛仔褲、白襯衣的少年對她微微一笑。
顧芷晴愣了，不是看他的長相看楞的，而是他有同齡男孩不同的氣質，好像只要有他在，就會分外的明朗、寧靜。
後來的日子不用太多敘述，齊楚生搬到安雅家後順理成章的讀進她們學校的高中部，讀的高一，她們則是初二。
高中部和初中部一牆之隔，齊楚生依着家長的囑咐擔起了大哥哥的責任，照看鄰家小妹安雅。由于安雅和顧芷晴又形影不離的，于是他要照看的對象不知不覺多了一個。
有了齊楚生照料的日子，可以說是她們過得最自在的日子了。
齊楚生讀書好，有什麽課堂上沒聽明白，問齊楚生；齊楚生打游戲厲害，有什麽關卡闖不過，問齊楚生；齊楚生還是老師欽點的幹部，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往往會晚回家。借着這個理由，恃着有人照料，打小就有胡作非為天賦的安雅帶着顧芷晴，拉上擋箭牌齊楚生，三個人到處嬉鬧。
起初齊楚生是不願意的，他當乖兒子當習慣了，你霎時讓他放野，這有違他十幾年來觀念的事自不是一時間可以接受。而且嘛，他在三人組裏面是大哥哥的存在，如果發生了什麽意外，恐怕會難辭其咎。齊楚生用各種正當得不能再正當的理由拒絕安雅的要求，并上顧芷晴狠狠教育了一頓，然時間長了，被安雅威脅多了，他從最初的無可奈何發展到主動尋找玩樂處，就算這樣，他的成績從來沒有下降，這一點是顧芷晴最佩服的。
“顧芷晴，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對于你來說，他是怎樣的存在？”
站着回憶并說話的事太累了，故事開了個頭，顧芷晴率先受不了，她把包裏的紙巾一層層撕開來，整整用了一包，直接拿來墊地板了。
怎樣的存在啊，她也問過自己的，“算是很特別吧。”說起來，齊楚生是她在家人之外所接觸到的最親密，最接近她這個年齡階段又比她要年長的異性。
這樣的男孩子，是青春期萌發時的女孩子最難以拒絕的誘惑。
和她們瘋過高一、高二，等高二暑假補課的日子，齊楚生又回複了乖乖兒子的本性，他不但一放學就往家裏奔，更是把她們兩個一同抓回家，他說他不放心把她們這些瘋丫頭放在外面，再說她們放學玩得嘻嘻哈哈，他卻要閉門溫習的事會讓他覺得心理不平衡。
被人勒令收心養性，顧芷晴忍一忍，還是可以做到的，可對于人來瘋的安雅來說，就沒有那麽簡單了。經常性地安雅玩性大發，自修課瞧着老師不在偷偷把寫了等會要去哪兒玩的紙條傳到顧芷晴桌上，時間長了，連幫她們傳遞信息的小沈、小馬等人都知道了，他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成了最清楚日後那事的知情人。
要是說，顧芷晴說不清她當時和齊楚生的關系，似兄妹，非兄妹，說是同學，又比一般同學要來得親密，她更肯定的是，他們不是情侶。
相戀的情侶不會像他們那樣，對對方的事情只是耳聞，就好像顧芷晴聽說高三開學的齊楚生很忙，他白天要上課要幫老師處理班裏甚至是級裏的工作，晚上做完很多功課又要複習，周末也不得空，盡管已經沒有參加學校的補課，他仍然在圖書館忙到天昏地暗入夜才回家卻沒有親口告訴過她一樣。
可他再抽不出時間，在顧芷晴生日的那天還是提早了一點趕在她的生日派對結束前給她送來一份賀禮——那是一條海豚銀鏈，正是那段時間熱播的《海豚灣戀人》劇中的同款項鏈，顧芷晴喜歡了好久，一直沒舍得買下來。
她和他至始至終沒有确定任何的關系，但有一種小甜蜜、小歡喜、小默契的氣味在他們之間流淌，最後指引到暧昧。
顧芷晴如此隐忍着心底裏的喜歡，相安無事過了半年，她和安雅在一個周末的補課時間偷溜出來，想來這個天臺來吹吹風，孰知被風吹走了美好又單純的假象。
“那你現在還來這裏？不是說通常失戀的人不會故地重游令她傷心的地方嗎？”
顧芷晴沒好氣地笑出聲，她伸出手輕輕拍開唐文斐湊近她面前看她有沒有哭的俊臉，沒有忘記今早才給人家留下一個巴掌印的事，“我和他又沒有談過戀愛。”
“沒有嗎？但我覺得你應該有才對啊，要不然怎麽人家安雅他們是憤怒只有你覺得傷心呢？”
“去你的，你哪裏看得出我有傷心了？即使真傷心也不一定是因為我們相戀過啊……”
看着唐文斐仍然不解的面孔，顧芷晴嘆了口氣，她回頭眺望市中心的璀璨，目光漸漸變得悠遠，“唐文斐，你有沒有試過……你很相信一個人，你覺得他是你的榜樣，是你的驕傲，是你的目标，甚至是你的傾慕對象，可突然之間現實打碎了你的所有幻想，其實他沒有你想的那麽好……他的幹淨他的美好他所有為你着想的話，到頭來不過是為了掩飾他背後的卑劣，他所做的一切都在騙取你對他的信任？”
“So，你那次到底在天臺上看到什麽了？”
顧芷晴認真想了一會，她站起來，閑庭信步似的踱步到不遠處的角落，聲音壓得低沉，“我和安雅上來，一推開門就看見他站在我現在所站的地方和一個女人kiss……真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化了濃妝40歲左右的女人……那個女人還告訴我，我帶着的——就是齊楚生在我生日時送我的項鏈是她出錢和他一起去金鋪買的，他跟她說他妹妹要生日，他妹妹喜歡看《海豚灣戀人》，所以……”她聳聳肩，擡首望向夜空，“我真的沒有想過他會是這麽一個人，怎麽看都看不出來……在我眼裏面，齊家不是很有錢，可論家境他們家比我家要好很多，我都沒走到這一步為什麽他就走到這一步呢？和一個可以當媽的女人在一起他不會覺得惡心的嗎？真奇怪……”
晚風吹過，吹得鐵絲網“咿咿呀呀”搖搖欲墜，可顧芷晴不知是在回憶裏還是自己的思緒裏沉浸得太深，竟還站在那邊。
唐文斐看她這樣，無奈，唯有親自走過去将她拖回來，“還說你對他沒什麽，這鐵絲網被風吹成這樣都不知道回來，等下倒下來砸到你怎麽辦？”
“我喜不喜歡他和回不回來有什麽關系？”
“有！當然有了，你為了他連危險都不顧了？”
顧芷晴瞪眼，他不是自诩風度翩翩的嗎，這麽大聲說話幹什麽？“我又不是要救誰什麽叫做‘連危險都不顧了’？這鐵絲網還好好的，你緊張什麽？”
好好，是他失控了，這死女人怎麽就不知道人家擔心她！
“後來呢？”
“嗯？”唐文斐的思維跳躍不是一般的快，和他鬥嘴鬥到一半，顧芷晴的思維有點反應不過來，“哦——你說齊楚生後來啊……後來他高三下學期沒讀完他家就搬走了，畢竟那段醜聞不是一般的難聽，哪怕很少人知道他父母也覺得沒顏面，受不了。聽一些對這件事不知情的同學說起，他沒有參加高考，出國了……估計是那個女人資助他的。”
“你還說你不喜歡他？”唐文斐憋着惡狠狠的語氣道，“你真對他沒感覺需要對那小子後來的事打探得這麽清楚麽？”
顧芷晴氣結，是他問起她才說的啊，而且那些消息也是別人告訴她的，她又沒問誰去，這個唐文斐今晚是抽什麽風了他？
“顧芷晴你不解釋麽？”
“有什麽好解釋的？”無理取鬧。
“那你是還喜歡他了？”
去你妹的喜歡……她簡直想一口咬死他了，“唐文斐，我、告、訴、你，我、不、喜、歡、他！”顧芷晴一字一頓地喊，“這些是從同學的閑聊中聽回來的，不知是真是假，即使是我主動打聽的也只是因為我好奇故事的結局，就好像看連續劇那樣，懂不？”
“嗯。”
顧芷晴沒松下一口，又聽見他叫道：“顧芷晴……”
“又怎麽了啦？”她快要被他弄瘋了，他這是當軍人當久了犯質問強迫症了吧？
“……不許喜歡他。”
啥？
“這種人渣不值得你喜歡。”
章節目錄 chapter 15
2012-6-15 14:13:05 本章字數:5893
人渣？她以前是覺得齊楚生挺渣的沒錯，長了一副好皮囊僞裝好人四處招搖撞騙，家境明明不錯卻如此貪財還以色侍人，這種人真***混蛋。不過過了這麽長時間，踏入了社會，見過形形式式的上位和潛規則，她就慢慢釋懷了。
齊楚生再渣，關她什麽事？人家沒有做過實際性傷害她的事，除了信任和感情又沒有騙取她什麽，當然這感情是她自願付出的，齊楚生由頭到尾沒對她做過任何承諾。這樣想來他頂多是虛僞點、混賬點，還算不上大奸大惡，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她和他再沒有關系了……
顧芷晴如是想着，被唐文斐牽着手，一步一頓返程回去。
大樓荒廢了這麽多年，樓道裏自然是不可能有燈的，這黑漆漆的夜晚待在這建築裏面當真伸手不見五指。在這寂靜的空間，腳步落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音特別響，還帶上回聲，配上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場景聽着，顧芷晴覺得自己是坐在了電影院裏看4D版《午夜兇鈴》。
幸好有唐文斐一個大男人走在前面打頭陣，她緊緊跟在他身後，兩人相隔不超過半米的距離。
他沿路拉着她，溫熱的體溫伴着恰到好處的力度傳到她手心裏，那麽的堅定，好似只要一直這麽牽着手，她和他就能走到天涯海角，便是走到地獄，也不怕。
從樓上下來，一直走出大樓用了7分多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