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22
大年三十的中午飯,不同于別家等到晚上華燈初上才齊聚一首共慶團圓,顧家向來是晝夜兩頓飯全家一起吃的,就是今年中午除了顧爺爺、顧芷晴、顧大伯、顧大伯母、顧二伯,多了安雅、杜衡飛、唐文斐三雙筷子。人多一點總是好的,起碼飯吃起來有氣氛,顧爺爺樂呵樂呵的做了個糖醋魚,又興致大發地做了幾個小炒和一個湯,全程他一個人負責,年輕一輩便是想幫忙幫忙也被他趕出了廚房。
顧爺爺做的飯菜很好吃,但年紀大了除卻自己平日随便開火煮點什麽吃的填一下肚子,基本上很久不下廚燒菜了,難得今天這麽多人在,他興致勃勃地露了一手,結果吃得衆人吃着碗裏的盯着鍋裏的,看安雅那架勢,恨不得端起盤子把醬汁都給舔幹淨。
吃過飯,安雅和杜衡飛要回家,顧芷晴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電視前切換頻道。她是想用電腦上網沖浪啊,但老家的電腦是好幾年前配置的老式電腦了,網是能上的,但打開網頁的那個速度簡直是慘不忍睹,更別提顧芷晴要看卡通片這麽高端的玩意了。
大約切換了二十來個頻道,換得人煩了還沒找到有什麽好看的,顧芷晴随手把遙控一扔,旁邊便遞上了一盤切好的水果,順着那盤水果她一直看過去,看到的是一張瑩白如玉的臉,“飯後水果。”
顧芷晴對着一如既往的唐文斐,想到昨晚他說的話,一時不知道該作何種反應來面對他。今早想過那麽多碰面的狀況,就是沒想到會出現這情況,她要說什麽呢?
“吃吧。”他又說。
顧芷晴吶吶地拿起一塊橙子,那晶瑩剔透的果肉和細白清晰的紋路,看着真有誘惑力。她一口咬了下去,酸溜溜的橙汁充斥了她的味蕾,酸得她眼睛一眯,眉頭都皺起了。
“好酸?”
“嗯。”接過唐文斐遞上的紙巾,顧芷晴擦了口嘴巴,忍了一會那味道才漸漸消散,不過這下她是再沒有食欲了。
扔掉手裏那塊自己咬過的橙塊回來,唐文斐正拿着一塊面不改色地咬起來,“你不吃了?”
“不了,我怕酸。”
如此幾句簡單的對話,顧芷晴又将注意力放回去她不斷切換頻道的事兒上,唐文斐就在她旁邊邊看電視邊啃水果,她切換到什麽就看什麽,便是換得眼花缭亂他眼睛都沒眨一下,其專注程度不知情的人看上去以為他在看一整套完整的國際大片。
顧芷晴手指利索彈鋼琴似的換臺,表面看上去漫不經心,實則上內心因某人在左近可媲美風中淩亂,這一點從她手上快了兩倍不止的頻率可以看得出來。
從第1號臺換到第130幾號臺,有中央電視臺頻道到購物頻道不等,再從這第130幾號臺前跳前換回第1號臺,這唐文斐依舊在她旁邊優雅地掰着橙子吃。
“這橙是你切的麽?”在尴尬的氣氛之下,典型的沒話找話說。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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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那些橙塊切出來都是大小不均的,她就說他們家誰的刀工這麽差了。
顧芷晴随便找了個頻道看起了她最不感興趣的午間新聞,吃完東西的唐文斐火速收拾幹淨盤子坐下來陪她一起看,是新聞播導好間中□來的廣告好,兩人一言不發,看得津津有味,直到一天的午間新聞播放完畢,顧芷晴關了電視坐在沙發上,坐了一陣,她說:“唐文斐,下午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爸爸,媽媽,近來可好?我回來看你們了。”放下臂彎裏的那束剛買的馬蹄蓮,顧芷晴蹲在大理石墓碑前,用一塊手帕來回擦拭着墓碑上的黑白相。
相上的男人和女人雙眼平視,兩人笑得甚是溫暖,完全和大理石墓碑給人的冰冷不一樣。
但這樣溫暖的一對夫婦,卻裝進了瓷甕裏,躺在這019597號的墓碑下,被泥土所掩蓋,隔着塊石材,隔着陰陽兩個世界,溫柔地注視着他們唯一的女兒。
顧芷晴說要帶他來的地方正是這個墓園,初始他不知道她是要來看誰,以為是她家裏哪位已故的長輩,等他來到看見墓碑上的相片他愕然了——這相片上的人,不正是那天他在書房裏看見的和小芷晴合照的男女嗎?這一刻他什麽都明白了。
“爸爸,媽媽,之前的清明節我在公司有活要忙抽不出時間回來看你們,你們不要見怪啊……不過我想媽媽你是擔心我在公司裏忙得太厲了些,爸爸肯定是說正好鍛煉鍛煉我的。”
小時候顧芷晴的媽媽很疼她,把她當成了小公主,可以說是女兒有求必應。對比起媽媽的寵溺,顧爸爸是名副其實的嚴父,學跳舞辛苦回家哭,罵;幼兒園和別的小朋友玩被人欺負了找爸爸媽媽出頭,罵;寫作業太辛苦發脾氣,罵!顧爸爸總是說孩子是要鍛煉出來的,自己的事情要她自己學會處理。她媽媽心疼了,有時會偷偷地放水或者買什麽東西哄小芷晴被顧爸爸知道了,是兩母女一起罵。盡管如此,顧爸爸從未打過女兒,氣得不成最多是重重地哼上一聲拂袖而去,一晚上不說話,顧芷晴最怕就是他不說話,那一“哼”的語氣她現在還能記得清清楚楚。
“……媽媽你不用擔心我太忙吃不飽穿不暖什麽的,你女兒我已經沒在那公司工作了。爸爸你聽見這消息又會生氣了吧,但這次真不關我事的,是那個經理想意圖不軌在先,公司的人又以為我和經理有特殊關系全都看不起我,我這是沒辦法了。”
“這次失業的事我沒和爺爺他們說,他們年紀大了,我不想刺激他們,等過完年我會回去找工作的,你們可以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說完自己的瑣碎事,顧芷晴将話題放到這次陪她來的男人身上,“爸爸,媽媽,這是我的朋友,現在和住在一起……你們別想太多,他就是我找來應付爺爺的,雖然這樣似乎是挺不厚道的。”顧芷晴吐了吐舌頭,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父母還在世時,她對他們撒嬌那樣。
聞言,唐文斐也跪了下來,對着石碑上的兩張瓷相,像真對着岳父岳母那般肅穆,“叔叔,阿姨,我會照顧好顧芷晴的,這點你們不用懷疑,但我要說的是,除了朋友,我還是有意追求她的準男朋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叔叔、阿姨你們批準。”
“喂,唐文斐你對着我爸媽亂說什麽了?”
“說正經事。”唐文斐這麽回答了一句,不理她是拉是扯是怎樣,依然自顧自地對岳父岳母表白心跡,末了,他說:“不論是情侶是朋友,我最後有沒有和她在一起,只要有我在,我不會讓人欺負她的。”
探望完顧芷晴的父母,兩人又帶着另一束馬蹄蓮去墓園的另一個區看望她的奶奶。顧奶奶旁的墓碑還空着一個位置,瓷相鑲嵌的地方沾着一張紅紙,那是顧爺爺為自己留的。顧爺爺說,他們是一家人,不能同穴,要得在同一個地方,由是繼長子和長媳婦意外去世合葬之後,他用自己的私房錢給自己和老婆子在這裏又買了一處地,幾年過後,患有心髒病的顧奶奶先一步住進來了。
晚上是大年三十吃團圓飯的夜晚,顧芷晴看着時間和唐文斐逗留了沒多長時間就着階梯下山了。
過年時分,地處郊外的墓園沒有幾個人來,一陣北風從湖面吹來,尤顯空曠、悲涼。
冬天天黑得早,最近幾天又是陰天,這三四點的時分看天色就已經是夏天的五六點,等下太陽西移了想來會更冷。顧芷晴在風裏縮了縮脖子,正留意着腳下的梯級小心走着,一件帶着暖烘烘的熱度的外套就在這時搭到了她肩上。
顧芷晴扭頭一看,正是唐文斐。
“你不冷?”
“還好。”将大衣給了她,唐文斐身上只穿着一件襯衣和一件毛衣,看上去更顯身型。
“你穿回去吧,不然回頭要感冒了。”
顧芷晴沒拿得下衣服,已被他阻止了。他手覆着她的手,搭在她的肩頭,溫熱的體溫透過她的手背傳到四肢八骸,紅了她的耳朵,擾亂了她的心跳。
“我剛才在叔叔、阿姨面前說要照顧你,你不是這麽快就想讓我食言吧?”
照顧人起碼得量力而為吧,這麽冷的大冬天就穿着兩件衣服,他怎麽能受得了?“我穿夠厚的了,你穿回去吧,我爸爸、媽媽不是這麽小氣的人,不會怪你的。”
唐文斐覆着她的手沒動,堅持道:“穿上。”
“你……”
“別你你我我的,想我不感冒你穿上衣服快點下山上車就有暖氣了。”
無果,顧芷晴輕嘆,她抽出了一只手攥緊了唐文斐那件大衣的衣襟,披在肩頭。
這麽多年來,她每次來這裏看望她的親人總是懷着傷感來,然後更加傷感地離去。這些是她的親人,有她的親生父母在,有些感情随着思念在時間的推移中變得越來越深厚,不是說釋懷就能釋懷的。
但這一次下山的路,她從未覺得這麽平靜又漫長過。她終于不再是一個人了,有一個男人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了她,帶給她勇氣,伴着她一路走下去。
顧芷晴的心被某種情愫填得滿滿的,她想有些事她找到答案了,想通了事情之後她連語氣都輕快了許多,“你昨晚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嗯?走在後面的唐文斐腳步一頓,訓練有素的他突然一個踉跄差點撞在顧芷晴背上,他滿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個嬌小的背影,心底猛然升起一絲驚喜和忐忑,“你是答應了?”
“我有說我答應了麽?”顧芷晴轉過身來,努力讓自己正視他。
唐文斐銷了聲,他收起了溫和的神态稍顯冷漠,事實上,他此刻仿佛被人在身體內挖了個無底洞,心髒往下掉啊掉的,穩不住自己,着不了陸。
唐文斐罕有的緊張取悅了她,其實她沒看出來他有多緊張,只是看到他不同以往的神情很滿足罷了,她重背過身去,輕風送來一陣他期待已久的吳侬軟語,“你不是說你要追我嗎?那好啊,就看你能不能追到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比較忙,更新晚了,大家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