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解氣
解氣
直到現在，項前的腦子都還是懵懵的，周圍的人都看着他，臉上露出的是他平生最讨厭的同情以及對他的可憐。
為了逃離那個小鄉村，進城當個體面的城裏人，他托了多少層關系，低聲下氣求了多少人，把家裏所有的錢全都拿出來了，才得到這個進廠的機會。本以為能跟上一世一樣，踩着陳玉玲這塊墊腳石再次開啓自己輝煌的人生，沒想到，不僅陳玉玲這塊墊腳石他沒踩到，連費盡心機得來的工作都失去了。
他才進廠不過兩周。
陳樹華還在等着他上臺拿下崗通知單。
項前呆坐在下面，一動不動。
劉師傅上前，從陳樹華手中接過通知單，“我先幫他拿着，等會兒給他。”
不管他願不願意，那份下崗通知單最終還是被送到了他的手中。
“項前是第一個，所以才例外給的下崗處理，以後如果有人再跟他一樣，那就一律按開除處理了，希望大家引以為戒！”陳樹華用嚴肅莊重的眼神提醒大家不要存僥幸心理。
陳廠長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是知道的，他說到就會做的，更別說，剛剛那張下崗通知書還熱乎的擱在項前的手上呢。
陳樹華還說了很多鼓勵大家的話，說只要大家好好幹，廠子絕不會在工資上虧待大家，還說下周起，個人工作完成量的前三名還将給予額外的階梯式現金獎勵，贏得場下工人陣陣歡呼。
而這些都跟項前無關了。
項前把下崗通知單揉成一團攥在手心。
看着上一世被自己踩在腳下的陳樹華在臺上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樣子，項前站起身走出了禮堂。
會議結束，平日裏工作就很積極的工人們鬥志昂揚，互相放着狠話，說一定要拿比對方高的工資。
而那些平日裏喜歡偷奸耍滑的，一方面慶幸廠子只給了項前一個人處罰，自己躲過了一劫，另一方面，有了項前的前車之鑒，他們真真切切的知道了，陳廠長這是來真的，他們不敢再偷奸耍滑了，因為真的會被開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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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樹華對于今天的大會也很滿意，改革不光是是對廠子有利，工人們也能拿到實惠，這是雙贏的局面，下一步，他要和領導班子一起盡快拟出獎金制度的實施細則，還要跟那些私營鄉鎮企業學習，重視銷售，開拓市場，市場需要什麽，廠子就生産什麽。
想着回了辦公室就給自己考察時結識的黎廠長打電話咨詢一下細節問題，沒想到在辦公室門口先看到了一直在等待的項前。
陳樹華在臺上的時候看到他走出了禮堂，原來是來這裏等他呢。
陳樹華也當然知道他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麽，“怎麽，你不服？”
項前當然不服，但他更不明白，廠子裏真正懶散敷衍的人那麽多，為什麽最後下崗的是他？
“陳廠長，我進廠不過兩周，自認跟您也是無仇無怨的，您為什麽就這麽看我不順眼？不要跟我說什麽工作懶散、态度敷衍這些，你我都知道，這不是事實，您作為一個堂堂的大廠長，做事如此不公，是欺負我是從鄉下來的沒背景嗎？”項前倒是不卑不亢，末了還說了句，“您這種行為，我是可以舉報您的！”
他竟然想威脅自己，陳樹華笑了，“我是第一次見你，也是第一次聽說你是從鄉下來的，沒有看你不順眼，也沒有想要欺負你，相反的，我讓你下崗是在照顧你，下崗的話你還能從廠裏領點補貼，要是被開除，你可就什麽都拿不到了。”
“至于舉報，你要是想去就去吧，”陳樹華從辦公室的抽屜裏拿出小王找到的能證明他假冒他人學歷的證據，“記得帶上這個！”
陳樹華把證據甩在項前面前，項前打開看了之後頓口無言。
“年輕人，我是給你留着面子呢，”本來嘛，無論是從名聲還是實際利益上來說，下崗都比開除強。
陳樹華在末了也回送了他一句話，“做人，還是應該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看到證據的時候，項前就已經明白，陳樹華只是換了個說法讓他走人。
下崗不好聽，開除更不好聽，拿着補貼走人，是比什麽都拿不到強。
待在這裏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項前拿着證據就走出了辦公室。
在廠裏很快就辦完了下崗手續，項前站在河海車造廠的大門前，暗暗發誓，就算沒有陳玉玲這個墊腳石，沒有陳樹華這個墊背的，不走捷徑，單憑着自己的重生和自己上一世的記憶，他也要闖出一片天來！
他倒要看看，到底誰才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
“陳樹華，你給我等我！”
項前把下崗通知單撕得粉碎，扔進了垃圾堆裏。
而會議結束之後，回想項前在大會上那渾然不知，呆住了的樣子，爸爸還讓他上臺領廠裏獨一份的下崗通知單，陳玉玲就覺得解氣，真是善惡終有報，世道好輪回。
廠子的改革比書裏提前了近一年的時間，第一步改革又走的這麽漂亮，居心不良的項前離開了廠子，也不會再有其他事來分散爸爸的注意力了，陳玉玲相信，接下來，爸爸一定能成功把廠子市場化，扭轉書裏廠子的結局。
再留在廠子，其實也幫不到爸爸什麽了，陳玉玲覺得，自己也該為自己考慮了。
書裏的她，日常生活靠媽媽打理，工作靠爸爸，結了婚靠項前，離了婚就找爸爸，爸爸失蹤之後，自己就抓瞎了，人家跟她說開個報攤吧，她就開起了報攤，還一開就是大半輩子，哪怕到最後連基本生活都裹不住了，也不願意放棄報攤做別的，因為她覺得別的她什麽都不會，一定做不好，還不如就守着熟悉的報攤。
她一個廠長千金，本該是拿着爽文劇本的，最後卻落得那麽個下場，跟她自己事事依靠別人，自己一點兒傍身的本事都沒有也是有關系的。
雖然現在廠子不會倒閉了，爸爸也是可以一直依靠的，可靠人終不如靠己，本事只有長在自己身上那才是真本事。
陳玉玲想乘着改革的春風也來闖一番屬于自己的事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