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下崗

下崗

鏡城河海車造廠第八屆職工代表大會。

大會即将開始，廠領導們已經端坐在了領導席，陳樹華坐在中心的位置。

禮堂的過道和門口都擠滿了人，場面雖然鬧哄哄的，但大家的臉上都是開心和期待的表情，彼此聊天打趣，一片歡聲笑語。

項前從坐定開始就四處尋找陳玉玲的身影。

沒一會兒，主持人上了臺，臺下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主持人言簡意赅，說今天的大會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由陳廠長來宣布一個重要消息。

廠長要上臺講話，底下的人掌聲雷動。

項前漫不經心，敷衍性的鼓了一下掌，一旁的劉師傅看到之後雖不滿，卻罕見的一句話都沒說他。

陳樹華走上了臺，“大家應該都聽說了，我前幾天去南方考察去了，我不在的這幾天，咱們廠在其他廠領導的帶領下出色的完成了任務指标，咱們的工人都是好樣的！我這次出去呢，也是收獲良多，最大的感受就是人家廠子裏工人的那股子積極勁，好些人為了多做些活連廁所都舍不得上！大家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拼嗎？”

“因為愛廠如家！”

“因為責任！”

“因為不能耽誤任務進度！”

對于這些人的回答，底下很多工人都表示認同，大家拿一樣的工資，你比別人拼那不就是意味着你比別人更有責任感，更愛廠，道德更高尚嗎？

陳樹華搖了搖頭，說，“大家說的都對，但也都不對，說大家對是因為大家說的這些确實是其中的一些原因，說大家不對是因為大家都沒說到點子上！”

陳樹華這話一出，底下人又開始議論紛紛了，“不是因為這些，還能是因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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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廠子搞的是獎金制度！”陳樹華直接告訴了他們答案，“獎金制度是個啥呢，獎金制度就是你幹的越多工資就越高，全廠所有人都參加評比，誰幹得多誰分的獎金就多，像我們廠子，轉正三年的工人一個月只能拿固定的三十六塊工資，可是在他們廠裏，一個剛進廠不到一年的新人，一個月就能拿八十多，甚至到一百多！”

聽到八十、一百的月工資，底下人都驚得合不上嘴，“這頂我好幾個月工資了！”

只有項前，聽到這些毫無反應，再過幾年，什麽獎金制度，激勵政策，你不搞廠子就得玩完，這些政策制度他上一世玩的溜着呢，現在再聽，沒一點兒新鮮勁兒了，都是他上一世玩剩下的。

工人們的反應跟陳樹華預想的一樣。

雖說要愛廠如家，而如果廠子不能給大家帶來切實的利益，又憑什麽要求大家真的做到愛廠如家呢。

雖然高工資很誘人，可大家也都清楚，想拿高工資并沒有那麽容易，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到的。

“當然，他們廠子裏也有些人，只想着拿那死工資，工作不積極，人也不勤快，對于這種人的處理辦法就是扣工資，而對于那些又懶散，态度又不好的人，不管你是工作了幾十年的還是剛來兩三天的，都是直接開除！”陳樹華提前給大家打了預防針，“當然，這些人都是極少數，絕大部分的人都還是很積極努力的，工資也都拿的比以前翻了一番甚至更多！”

底下無論是坐着還是站着的絕大部分的人，都覺得自己屬于陳廠長口中說的絕大部分的那類人。

項前也是這麽覺得的。

劉師傅側身看了眼他，意味深長。

“所以，經廠領導一致決定，我們河海車造廠也将實行獎金制度，多勞多得，上不封頂，下不保底，只要你多幹，你就能多賺錢！”陳樹華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具體的細則還在商議确定中，但這個政策制度是一定要施行的！”

獎金制度其實廠子裏有些人聽沿海回來的人說起過，說那的廠子現在都開始這麽搞了，工人的工資高出了他們一大截不說，廠子的效益也越來越好，但到底是聽說，是真是假他們也不确定，畢竟在鏡城，反正是沒工廠這麽幹過。

陳樹華也預料到了廠子裏肯定有些人對這個政策有懷疑，甚至不相信這個政策，可不管這些人如何想的，都要督促他們務必遵循獎金制度的改革。

實行獎金制度還只是改革的第一步，如果第一步沒有邁好，那會影響接下來一連串的改革步伐。

“剛才我也跟大家說了，實行獎金制度就是多勞多得，不積極勤快的就少拿或者不拿，又不積極勤快，工作态度又不好的，不管是老工人還是新工人，一律開除，我這話也不是說說而已的，現在，我們廠子裏就有那麽一些工作不積極，态度又不好的工人，上工的時候能拖就拖，到點了，哪怕當天的任務沒有完成，從來都是下了班就跑，師傅教也不願意好好學，師傅說話也不聽，像這種人，廠子裏是不歡迎的。”陳樹華意有所指。

陳廠長的話說的很直白了，這會子大家都不敢再大聲讨論了，一個個都在心裏嘀咕，“廠長他說的是誰啊？”

項前終于在人群中看到了陳玉玲，而恰巧的是，陳玉玲這個時候也看向了他。

不同的是，項前看向陳玉玲的目光裏滿是讨好，而陳玉玲看他卻像是在看個笑話

“下面，我們請五車間的劉師傅上來給大家說幾句！”陳樹華把劉師傅請上了臺。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到了被突然叫上臺的劉師傅身上，現在，一直坐在他身旁的項前也淡定不住了，尤其是當劉師傅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說話稿，像是早已準備好了一樣，大步走上了臺。

臺上的劉師傅把他眼中看到的項前批的除了年輕，一無是處。

條條正中陳廠長剛才那番對于極少數廠子不歡迎的人的論述。

項前一下子就明白了，陳樹華這就是沖着他來的，而劉師傅是幫兇。

底下坐着的工人們大氣不敢出，同情的看向項前，陳廠長這是要先拿他開刀呢，同時，每個人也都在心底暗暗祈禱這事永遠也不要輪到自己身上。

“所以，接下來，經廠領導研究，由我來宣布一個決定，五車間項前因工作懶散，态度敷衍塞責，屢教不改，本應予以開除，念在他是本廠第一個被因此追究的人，特寬容處理，最終決定給予下崗處理，這是下崗通知，項前，你上臺來領一下。”陳樹華拿着一份正式的下崗通知單，等着項前上來領。